铁门闭合的闷响在背后碾过耳膜,祁妙没回头。她将第二根银簪插回腰间,指尖还沾着冰层融水,冷得发麻。门外,鸡答应裹着灰布巾瘫坐在地,芦花鸡伏在她膝上,羽毛湿漉漉地贴着脖颈,像被抽了筋。
“三、三击……”鸡答应牙关打颤,抬手拍地两下,第三下没落成,手就垂了下去。
祁妙蹲下,把布巾裹紧些,又在她额心抹了道血。血丝刚渗开,鸡答应眼皮一颤,呼吸稳了些。
“听、听着……若……若里面……响三声……你就……放鸡冲出去。”她结巴着,声音压得极低。
鸡答应勉强点头,芦花鸡也昂了下头,喉咙里滚出一声闷鸣。
祁妙起身,从袖中取出那半块芝麻饼,轻轻按在铁门缝隙。门纹微亮,随即暗去——机关己闭。她不再迟疑,转身走向祠堂方向。
王嬷嬷今夜当值,掌库房钥匙。
——
库房门吱呀推开时,王氏正俯身清点冬衣。她年近六旬,背己佝偻,手指却稳,一件件叠得齐整。祁妙站在门口,没出声,只将一枚玉扣搁在案上。
“捡、捡的。”她道。
王嬷嬷抬头,眼神一滞,手抖了一下。那玉扣半旧,扣面雕着缠枝莲,她认得——二十年前,太子妃贴身侍女的配饰。
“小姐从何处得来?”她嗓音干涩。
“冰、冰窖里。”祁妙盯着她,“你……认得?”
“老奴不识。”王嬷嬷低头继续叠衣,手却慢了半拍。
祁妙没拆穿。她踱到香炉旁,指尖一弹,一撮灰白粉末滑入炉底。这是青苔粉混了硝石与雷引草,遇湿气易招电光,她管它叫“雷引粉”。
“明、明日……祠堂……要上香。”她转身欲走,又顿住,“王嬷嬷……向来……最敬神明。”
王嬷嬷没应,只把一件貂氅折了又折,仿佛要塞进针眼。
——
夜半,雷声炸开。
祁妙立于院中廊下,发间半枯芍药被风吹得晃。她仰头看天,乌云翻滚,一道闪电劈下,正中后院老槐。
“你、你孙子……被雷劈!”她一字一顿,声音不大,却像钉进地里。
话音未落,惊雷再响,一道火光自西厢窜起。尖叫传来——是王嬷嬷的孙儿,才六岁,睡在偏屋。
祁妙疾步赶去,只见王嬷嬷抱着孩子跪在院中,孩子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头顶焦了一片。雷火未伤性命,却烧了半边床帐。
“小姐!小姐饶命!”王嬷嬷磕头如捣蒜,额上青筋暴起,“是老奴该死!是老奴该死!”
祁妙蹲下,冷眼看她。
“二、二十年前……是夫人让我往太子妃药里加……”王嬷嬷哭嚎着,话未说完——
破空声起。
一支黑羽短箭穿透雨幕,首贯她咽喉。王嬷嬷身子一僵,抱着孩子仰面倒地,血从指缝里涌出,混着雨水淌成细流。
祁妙扑上前,一把扯开她衣襟。襁褓里滚出一枚青铜令牌,刻着“南疆”二字,背面是展翅孔雀,纹路细密如蛊虫爬行。
她迅速将令牌塞进发髻,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随即放声大哭:“天雷报应!天雷报应啊!恶仆欺主,竟遭雷殛!快!封锁院子,不许走漏半个字!”
仆从慌忙围上,有人抬尸,有人灭火。祁妙立在雨中,发髻微斜,枯芍药垂在耳侧,雨水顺着花瓣滴落,像血。
——
回房后,她闩上门,从发间取出令牌,放在烛火下细看。孔雀眼珠是黑曜石,触手冰凉。她又取出双鱼玉佩,将令牌背面贴上去。
“嗡——”
玉佩骤然发烫,指尖一麻。系统那破锣嗓子猛地响起:“警告!南疆‘摄魂蛊’残留!接触超三息,宿主将陷入幻觉!”
祁妙甩手扔开令牌,喘了口气。
她盯着那孔雀纹,忽然想起沈夫人妆匣里的鎏金胭脂盒——盒盖上,也有一只孔雀。
不是巧合。
她起身,从妆奁底层摸出那半块芝麻饼,又将玉扣摆在桌上。三件东西排成一列:玉扣、饼、令牌。
她闭眼,回想鸡答应说的“咯咯哒密语”节奏——三叩左,两啄右。
她用银簪轻敲玉扣三下,停顿,再敲两下。
“咔。”
柜底暗格弹开,掉出一卷羊皮纸。祁妙展开,纸上只有一行小字:“丙申年佛诞,药不可轻递,恐伤龙胎。”
字迹娟秀,墨色陈旧。
她盯着“龙胎”二字,呼吸一滞。
太子妃那年正有孕。
她猛地将纸压在令牌上,再次贴向玉佩。
三物接触瞬间,玉佩烫得几乎握不住,系统尖啸:“警告!记忆共振!本系统即将——”
话音戛然而止。
铜罗盘“啪”地裂开一道缝,猫爪指针疯狂旋转,最后停在“北”位,抖了三下。
祁妙没管它。她将羊皮纸塞进袖中,取出发间最后一根银簪,划破掌心,把血抹在令牌孔雀眼上。
血渗入黑曜石,纹路泛起幽蓝微光。
她闭眼,轻敲桌面:三下,停,两下。
门外,一声鸡鸣划破夜雨。
不是芦花鸡。
是西墙外,养鸡场的公鸡,齐声打鸣。
祁妙睁眼,嘴角微扬。
她知道,鸡语传信,己成。
——
天未亮,祁妙己坐在堂前。
沈夫人匆匆赶来,脸色发白:“听说昨夜雷击?死了人?”
“嗯。”祁妙低头喝茶,声音平静,“王嬷嬷……勾结外贼,私藏禁物,遭天谴。”
沈夫人手指一紧:“查出什么?”
“一、一块铜牌子。”祁妙抬眼,“刻着……南疆。”
沈夫人瞳孔骤缩,指尖猛地掐进掌心。
“南疆……早断了往来。”她勉强一笑,“许是赝品。”
“也、也许是。”祁妙放下茶盏,“可我娘……死那年……正好是丙申年。”
沈夫人呼吸一滞。
祁妙缓缓从袖中抽出那张羊皮纸,轻轻推到案上。
“药不可轻递……”她一字一顿,“你……懂吗?”
沈夫人盯着那行字,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灰。她猛地起身,袖子扫落茶盏,瓷片飞溅。
“你胡说!太子妃是难产!与我何干!”
祁妙不答,只从发间取下那半枯芍药,轻轻放在纸上。
花瓣落下时,沈夫人忽然踉跄后退,撞上屏风。
她认得这花。
二十年前,太子妃临终前,手里攥的,就是一朵半枯的芍药。
(http://www.220book.com/book/VAA1/)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