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妙踏出侯府门槛时,护甲内齿轮正微微震颤,指针停在“酉时”方向。她抬手扶了扶发间金羽,指尖触到一丝湿意,未及细察,引路太监己尖声催促:“喵妃仪驾不可延误!”
她抿唇登辇,红裙扫过青石阶,忽觉腰间一沉——夹层松动,那半块双鱼玉佩竟滑落砖缝,坠入宫道暗沟。她下意识俯身,却被太监厉喝:“宫规森严,岂容妃嫔弯腰滞留!”话音未落,帘外一双枯手从墙角伸出,颤巍巍拾起玉佩。那人影缩回阴影,衣襟破旧,腕上缠着褪色佛珠,嘴唇微动,似念出“太子妃”三字。
祁妙指尖掐进掌心,面上不动分毫。她坐入辇中,目光垂落膝上,将“冷宫”“老嬷嬷”“玉佩”三词默记七遍,一字未漏。
次日清晨,祁妙尚未起身,宫女急报:“外头有个冷宫来的老嬷嬷,说要还您东西,被守门太监轰走了。”
她披衣而起,只问一句:“她可留话?”
“说了半句——‘那夜……戴铁面的男人,站在产房外,听了一整夜哭声。’”
祁妙瞳孔微缩。她命宫女取来药粥,另附一支银簪,遣人送往冷宫偏门:“若见那嬷嬷,就说……是故人之物。”
黄昏时分,心腹回返,手中多了一张泛黄纸条,字迹歪斜如枯枝:“那男人面具下有龙鳞纹,指尖沾血,像是刚杀过人……可他听娘娘哭时,手在抖。”
祁妙盯着“龙鳞纹”三字,喉头一紧。她取出护甲,将银簪插入夹层,“咔”一声轻响,机关弹出铁片,齿轮边缘“枢”字微亮。她将铁片与纸条并置,笔迹竟与“机械声起”西字如出一辙。
夜深,她独坐灯下,窗棂轻响。一封无署名的信飘落案前,封口未黏,仅以火漆压印一朵半枯芍药——与她发间那朵一模一样。
她拆信,内藏半块血玉,边缘锯齿状,与双鱼玉佩缺口严丝合缝。玉面刻一“月”字,笔锋柔中带刚,竟与生母遗书中小字如出一辙。
祁妙将两物拼合,血玉微温,似有脉动。她结巴低语:“你、你……是谁留的?”
话音落,烛火骤暗,窗外树枝轻晃,一粒玉米粒滚落窗台。
她心头一震,想起鸡答应惯用玉米传信,可此人未用鸡语暗号,也未夹带金羽标记。她将血玉贴于心口,闭目凝神,脑中浮现模糊画面——
一女子披发跪地,肩背瘦削,怀中婴儿啼哭不止。产房内烛火摇曳,门外廊下,一男子立于雨中,玄铁面具覆面,左颊淡金纹路若隐若现。他手中长剑滴血,另一手紧握门框,指节发白。屋内女子哭喊声断续传来:“……求你……带走她……别让她们找到……”
男子未动,只听着,手微微发抖。
祁妙猛然睁眼,冷汗浸透里衣。她低头看那“月”字,指尖抚过刻痕,忽然意识到——这不是名字,是称呼。
“月娘”。
生母闺名,唯有极亲近之人知晓。
她将血玉收回袖中,取出护甲内铁片,对照“月”字笔迹,又与老嬷嬷所留纸条比对。三者笔锋走势竟出奇一致,尤以“起”“夜”“月”三字转折处,皆带一丝左倾弧度,似左手执笔所书。
她呼吸一滞。
冷宫老嬷嬷……会写字?
一个被贬二十年、装聋作哑的洒扫嬷嬷,竟能写出与太子妃遗书同源的字迹?
她立刻命人备轿,欲再探冷宫,却被太监拦下:“喵妃,陛下有令,酉时前不得擅离宫苑。”
她冷笑:“我何时需陛下准许才能走动?”
“可……可这是秦戾亲口吩咐的。”
祁妙一顿,指尖抚过护甲边缘。秦戾从不拦她行动,除非……他也在等什么。
她退回殿中,将血玉与玉佩拼合,以银簪轻敲接口。金属相撞,发出清越一响。
突然,护甲内齿轮剧烈震动,指针由“酉时”急转东南,停在“未时三刻”位置。
她心头一跳。未时三刻,正是当年生母难产、稳婆被杀的时辰。
她将拼合玉佩贴于耳畔,竟听见极细微的机械声,如钟表走动,又似冰层下水流涌动。
“咯咯。”
窗台又响,芦花鸡“咯咯哒”跳上窗沿,爪中抓着一片枯叶。祁妙取下,叶上用炭笔写着:“冷宫井盖,第三块砖下,有你娘的信。”
她盯着字迹,忽然发现——这不是鸡答应的笔迹。
鸡答应写字歪歪扭扭,喜用鸡爪印作标记,而这字工整清瘦,转折处带钩,与血玉上“月”字如出一辙。
她将枯叶翻转,背面有一行极小的字:“别信戴面具的,他听哭声时手抖,不是因为心疼——是因为兴奋。”
祁妙呼吸一滞。
她猛地起身,抓起护甲就要出门,却听殿外脚步纷乱。
一名小太监跌撞奔入:“喵、喵妃!冷宫老嬷嬷……上吊了!”
祁妙手中护甲“当”地落地,齿轮仍在转动,指针微微偏移,指向“子时三刻”。
她冲出殿门,红裙翻飞,掠过长廊。
冷宫偏院,老嬷嬷悬于枯树之下,颈间佛珠断裂,散落满地。祁妙扑上前,探其鼻息,尚存一丝微弱热气。她迅速解绳放人,命宫女施救。
片刻,老嬷嬷悠悠转醒,见祁妙在侧,浑浊眼中闪过惊惧。她颤抖着抬手,指向自己喉间,又比划写字动作。
祁妙会意,取来纸笔。
老嬷嬷颤抖执笔,写下第一句:“我不是哑的。”
第二句:“我装聋二十一年,只为等一个人回来。”
第三句:“你娘临死前,把玉佩分成两半,一半给你,一半给了……那个戴面具的男人。”
祁妙指尖发冷。
老嬷嬷继续写:“他说他会回来取,若你活着,就让它相认。可他取走的那半块,背面刻着‘戾’字。”
祁妙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老嬷嬷笔尖一顿,正要落字,忽听院外传来整齐脚步声。
黑衣禁军列队而入,领头者摘下铁盔,露出左颊淡金龙鳞纹。
秦戾缓步走进,目光扫过地上的佛珠、纸笔、拼合的玉佩,最后落在祁妙脸上。
他勾唇一笑:“吵什么?朕的喵妃,怎么又在翻死人东西?”
祁妙握紧手中玉佩,指节发白。
秦戾走近,指尖挑起她下巴,声音轻柔:“你娘留给你的,是半块玉。可她留给我的——是整块命。”
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那夜我站在产房外,听她哭,手确实在抖。但不是因为难过。”
他轻笑:“是因为……我终于等到,有人比我更疼了。”
祁妙猛地推开他,后退一步,玉佩脱手坠地。
秦戾却不动怒,只弯腰拾起,将拼合的玉佩举至灯下,轻抚“月”字刻痕。
“你娘叫沈月娘。”他淡淡道,“不是忠勇侯夫人,是先帝废黜的太子妃。”
他抬眼,朱砂痣泛红:“而你——从来不是什么侯府嫡女。”
祁妙盯着他,嘴唇微颤:“那……我是谁?”
秦戾将玉佩递还,指尖擦过她掌心,留下一道血痕。
“你是”——他顿了顿,笑得森然——“我该杀却没杀的那个。”
祁妙握紧玉佩,血顺着指缝滴落,砸在拼合处的“月”字上,洇开一片暗红。
小雪绒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VAA1/)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