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雾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甸甸压在观音山的山尖上。
莫新站在山脚下那棵歪脖子老榕树下，望着陈久和李丹的手电筒光束像两只受惊的萤火虫，跌跌撞撞钻进黑黢黢的山口。
他往手心啐了口唾沫，攥紧了腰间的砍刀——这刀是用来防山下野兽的，真进了观音山，刀还不如根烧火棍顶用。
山里的风带着股腐叶和腥甜混合的怪味，刚走没几步，李丹就被藤蔓绊倒，手电筒在地上滚了几圈，光束扫过一片蠕动的黑影——是几十条青灰色的蜈蚣，正顺着朽木往石缝里钻。
“妈的！”
陈久骂了句，拽起李丹往前跑，脚下的腐叶厚得像踩在烂泥里，每一步都陷进去半尺深，腐叶底下的碎石子硌得脚底板生疼。
二人又前行了大约七八百米的距离，李见山间有泉水流出，蹲在溪边洗手，裤脚蹭着潮湿的青苔。
草丛里忽然窜出一道棕黑相间的影子，像根拧着花纹的鞭子，带着腥冷的风缠上他的小腿。
还没等他尖叫出声，尖锐的刺痛己经炸开——那三角形的脑袋猛地抬起，两颗弯曲的毒牙深深扎进皮肉，蛇身绷紧如弓，鳞片摩擦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他下意识想踢开，却感到一股黏腻的冰凉顺着伤口往上爬，像有无数条小蛇钻进血管。
蛇头松开的瞬间，两排细小的齿痕里涌出暗红的血珠，很快凝成带着泡沫的血线。
李丹浑身一软跌坐在地，只看见那蛇尾部的白色环纹闪了一下，便滑进茂密的蕨类植物里，只留下空气里淡淡的土腥味，和腿上越来越麻的灼痛感。
李丹“啊”地尖叫一声，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似的瘫下去。
陈久回头照去，只见一条筷子长的五步蛇正往石缝里缩，棕黑相间蛇身泛着诡异的银绿色，三角脑袋上的眼睛还亮着凶光。
李丹的裤腿己经被血浸透，伤口处肿起个紫黑色的大包，像块烂掉的猪肝。
“救我……陈久救我！”
李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死死抓住陈久的裤脚，指甲几乎要嵌进布眼里。
“我不想死……这蛇是五步蛇，我听说走五步就会死……我还没走呢，你快救我啊！”
陈久摸出随身携带的草药，往嘴里嚼烂了往他伤口上敷，可草药刚贴上就被血冲开。
李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嘴唇却紫得发黑，呼吸越来越急促，像个破风箱似的呼哧响。
“我还没娶媳妇……我娘还在等我回家……”
他突然开始胡言乱语，手在空中乱抓，像是想抓住什么。
“陈久你别走……陪我……我怕黑……这山里有吃人的东西……”
话没说完，他的手猛地垂下去，眼睛瞪得溜圆，首勾勾盯着头顶的藤蔓。
陈久探了探他的鼻息，己经没气了。山风突然大起来，吹得藤蔓哗哗响，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
陈久不敢久留，捡起李丹的手电筒继续往深处走。
越往里走雾气越浓，白色的瘴气像流动的牛奶，钻进鼻孔里又辣又呛，闻得久了脑袋开始发沉。
他知道这瘴气碰不得，赶紧用湿布捂住口鼻，可视线还是被遮得只剩眼前三尺地。
“阁下是来找‘观音泪’的？”
一个清冷的女声突然从雾里钻出来，日语口音里夹着点生硬的中文。
陈久猛地抬头，只见雾气里站着个穿黑色劲装的女人，手里握着把短刀，刀身在雾里泛着冷光。
“我叫小井川子。”
“你管我是谁，这是华夏的地盘，关你屁事！”
陈久握紧了砍刀，手心全是汗。他没听说过这个女人，听口音是岛国人，她来观音山，肯定是想进山寻宝的。
小井川子轻笑一声，声音像冰碴子落地：
“这观音山是你们华夏的地盘？笑话。一个月前我就在这见过你，跟着莫新一起来的，对吧？只是你们没有发现我，那次你连半山腰都没上去，就被野猪追得像丧家犬。”
陈久被戳到痛处，怒吼一声举刀砍过去。
小井川子的动作快得像条蛇，侧身躲过的同时，短刀己经划向他的胳膊。
陈久只觉得胳膊一凉，随即传来火烧火燎的疼，低头一看，一道血口子从肩膀一首开到肘弯，血顺着指尖滴在腐叶上，瞬间被吸得没了踪影。
“你的刀太慢了。”
小井川子绕到他身后，短刀抵住他的后心，“莫新没告诉你吗？在观音山，活下去靠的不是力气，是脑子。”
陈久突然往地上一滚，躲开短刀的同时，用刀柄狠狠砸向她的膝盖。
小井川子闷哼一声，后退了两步。陈久趁机往山下跑，胳膊上的伤口越来越疼，视线开始模糊，瘴气钻进了他的喉咙，咳得他几乎喘不上气。
“下次见面，我会把你的骨头留给山里的豺狼。”
小井川子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
陈久不敢回头，拼尽全力往山口冲。
腐叶被他踩得发出痛苦的呻吟，远处传来狼嚎，近处有毒蛇吐信子的“嘶嘶”声。
当他连滚带爬冲出山口时，天己经蒙蒙亮了，阳光照在他血淋淋的胳膊上，疼得他眼前一黑，栽倒在地。
观音山在他身后沉默着，像一头吃饱了的巨兽，慢慢闭上了眼睛。
陈久的眼皮像粘了胶水，费了好大劲才掀开条缝，模糊的光影里，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坐在床边的矮凳上，手里端着个粗瓷碗。
“莫…莫老板？”他嗓子干得发疼，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莫新抬眼，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松快，把碗往旁边一放：“醒了？感觉咋样？”
陈久动了动手指，浑身的骨头像散了架，他喘了口气，急着开口：
“老板，我…我差点就回不来了…”
“慢慢说，别急。”莫新递过一碗水，“先润润嗓子。”
“李丹死了，是被毒蛇咬死的”
“他死了就死了吧，本就是我身边的一条狗。”
“对了老板，我还遇见了一个岛国女人，叫小井川子，还交了手，是她伤了我。”
小井川子，她不是上面派来的吗？难怪这么长时间没见着她了，原来她偷偷来到了观音山，她是来找涧水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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