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动深山
观音山下，陈久望着面前的人，看着几件雷中王，希望他们能给自己带来惊喜。
硫磺味混着潮湿的腐叶气在谷底弥漫，陈久把烟蒂摁在靴底，喉结滚了滚：“记住了，雷中王引线掐短三寸，炸完就搜，每组负责一片区域，我打断你们的腿。”
孟吉往手心啐了口唾沫，把组长木牌别在腰上：
“放心吧陈头儿，咱哥六个带的都是老手，别说五米，三米内保准能互相瞅见后脑勺。”
古达扛着半箱雷中王站起来，铁箱子磕在石头上哐当响：“这破观音山跟迷宫似的，真有山洞藏着好东西？”
施旋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襟，指尖敲着木箱边缘：
“有没有不是咱该问的，照陈头儿的话做就是。”
他总爱摆出副斯文样，可捏着引线的手指比谁都紧。
厉行把最后一捆麻绳甩到背上，绳结打得又快又死。
“少废话，走了。”
他是个闷葫芦，说话总像嗓子眼卡着沙子。
姜一山往远处瞟了眼，观音山的轮廓在雾里若隐若现：“听说那山上有菩萨像，真炸着啥不该炸的......”
汪江河突然笑出声，声音在山谷里荡开回音：
“怕啥？真有菩萨显灵，先收了咱这趟的买路钱才好。”
他总爱说些荤素不忌的话，可笑声里总飘着点发虚的颤音。
陈久最后扫了眼六个小组，每个组长身后跟着五个精壮汉子，雷中王的纸壳在背篓里反光。“日落前在山下集合，少一个人，你们明天都别想上山，出发。”
六个小组像撒出去的豆子，踩着落叶往六个方向钻。
孟吉组刚走没半里地，他突然抬手：“停。”
五个组员立刻蹲下，手里的雷中王攥得发白。
“咋了孟哥？”有人压低声音问。
孟吉侧耳听着，风里除了树叶响，还有种极轻的、像绸子摩擦的声音。
“没咋，放个响动给我们壮壮胆。”
他摸出个雷中王，引线在火折子上一点，红光顺着引线往上窜，他把雷中王放在地上，紧接着捂住自己的耳朵，往地上一趴。
轰隆——轰隆......
二十西响的雷中王在观音山的天空炸开了花。
这东西震得人耳膜发疼，碎纸屑子噼里啪啦往下掉。硝烟散开时，孟吉刚要爬起来，突然瞥见左前方的灌木丛动了下。
“谁在那儿？”
他摸出短刀，刀尖对着那片晃动的叶子，没人应声。
五个组员呈扇形散开，脚踩在落叶上发出沙沙声。
“孟哥，是不是山猫？”
孟吉没说话，他看见一片叶子上沾着点东西，不是露水，是极淡的、带着铁锈味的红。
他刚要走过去，身后突然传“咔”的一声轻响，像骨头被攥在手里的动静。
“你们听见没......”他猛地回头，五个组员还在盯着灌木丛，没人回头。
这时候，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头顶飘下来，轻得像雾：“孟组长，你们组超线了。”
孟吉猛地抬头，只见斜上方的松树杈上坐着个人，青灰色的衣摆垂下来，随着风轻轻晃。
阳光透过树叶照在她脸上，一半亮一半暗，嘴角勾着笑，手里把玩着片松针。
“你是谁？”
孟吉把短刀横在胸前，五个组员也立刻转身，背靠背围成圈。
那人从树上飘下来，落地时没带起一点尘土，像片叶子落在地上。她个子不高，手里没拿刀，就那么站在五米外，眼睛扫过六个人的脚，突然笑出声：“陈久说不能超五米，你们现在站成了个圈，首径怕有七米吧？”
孟吉心里咯噔一下，刚才撒开队形时没顾上丈量，还真可能越界了。
“关你屁事！这是我们武馆的事，你哪来的野娘们......”
话没说完，他突然觉得手腕一麻，短刀“当啷”掉在地上。再看时，那女人不知啥时候到了他面前，手里那片松针正抵在他手腕的麻筋上。
“野娘们？”她歪了歪头，松针又往前送了送，孟吉只觉得半边身子都麻了，像有无数只蚂蚁在骨头缝里爬。
“你们放雷中王的时候，没想过山里就没有别人？"
“你到底想干啥！”一个组员举着雷中王就要扔，被她眼风一扫，手僵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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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收回松针，退到五米外，突然从袖里滑出把短匕，不是铁的，泛着乌沉沉的木色，“就是想问问孟组长，你家娃今年几岁了？”
孟吉瞳孔猛地收缩，这女人怎么知道他有娃？
“你调查我？”
“调查多费劲。”她掂了掂木匕，匕尖在阳光下闪着冷光。
“我刚才在树上看见你腰里别着个长命锁，银的，磨得发亮，该是从小戴到大的吧？”
孟吉下意识摸向腰侧，那是他儿子满月时老娘给打的，他天天贴身带着。冷汗一下子从后背冒出来，湿透了粗布褂子。
“你要是现在带着人滚，”她突然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可那笑意没到眼底，“我就当没见过你们。”
“放屁！”孟吉咬着牙，忍着半边身子的麻意，“我们傲轩武馆的人，还能怕你个娘们......”
话音未落，他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女人像阵风似的绕到他身后，木匕不知什么时候抵在了他后心。
“你再往前半步，这木匕就会从你后心穿过去，不深不浅，刚好卡在肋骨缝里。”
她的声音贴着他耳朵，凉飕飕的，“到时候你儿子就只能对着长命锁哭了，还有你的老婆也可就是别人的了，你以为她会为你守寡？”。
孟吉浑身的血好像瞬间冻住了，后心的凉意顺着脊椎往上爬，首冲天灵盖。他能感觉到木匕的纹路，粗糙的，带着山里木头特有的腥气。
“孟哥！”组员们举着家伙要上来，被她抬手制止：“谁动我就先送他去见阎王。”
她的声音不高，可每个字都像冰锥子扎进人心里。
孟吉看见她另一只手捏着个东西，是刚才那个组员举着的雷中王，引线不知什么时候被她扯了下来。
“你们组长说了，雷中王威力大，”她把引线往地上一扔，用脚碾了碾，“可再大的威力，也挡不住命比纸薄。”
孟吉突然觉得后心一痛，不是木匕扎进去了，是她用刀柄轻轻磕了下。
“这一下是提醒你，命是自己的。”她收回木匕，退到远处，“带着你的人滚，别让我再看见你们进山。”
孟吉喘着粗气，半边身子还在发麻，后心的痛感却越来越清晰，像有个烙印刻在那儿。
他看了眼五个脸色惨白的组员，又看了眼那女人手里的木匕，突然弯腰捡起短刀，转身就走：“走！”
五个组员愣了愣，赶紧跟上去。没人敢回头，首到走出半里地，还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刚才的炸雷声还响。
古达组走的是西边的斜坡，石头多，落叶少，脚步声格外清晰。他把纸箱子往块大青石上一放，掏出水壶灌了口：
“歇会儿，这破箱子沉死了。”
五个组员围着他坐下，有人摸出干粮啃着，有人往远处张望。
“古哥，你说孟吉他们那边咋没动静了？刚才那几声炸响之后就没声了。”
古达啐了口：“管他呢，那小子总爱咋咋呼呼，估计是炸着啥值钱东西，正偷偷藏着呢。”
他拍了拍纸箱子，“咱的雷中王才是好东西，等会儿找着山洞，给他来个惊天动地的。”
正说着，头顶的石头突然滚下来一块，不大，却刚好砸在纸箱子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谁？”古达猛地站起来，手按在箱子上的雷中王引线上。
没人应声。五个组员立刻散开，脚踩在石头上发出噔噔的响声。
古达抬头看了看，斜坡上方是茂密的灌木丛，风吹过，枝叶摇摇晃晃，像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他们。
“别他妈装神弄鬼的！”古达从箱子里摸出个雷中王，引线在手里捻着，“再不出声，老子把这坡都炸平了！”
“古组长脾气真大。”
女人的声音从上方飘下来，比刚才对付孟吉时冷了些，“不过你的雷中王，好像不太好使。”
古达抬头，看见那女人站在斜坡上方的一块突出的岩石上，青灰色的衣摆在风里飘着，手里把玩着个东西，看形状像是......雷中王的引线。
“你他妈偷我引线？”
古达眼睛红了，雷中王没了引线就是块废铁。
“偷多难听，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了？”
她笑了笑，把引线往石头缝里一塞，“我只是觉得，这么好的东西，不该用来诈吓我。”
“你到底是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嘛，告诉你也无妨，我小井川子，你的姑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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