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公司的入职手续，比林微想象中要顺利。
没有冗长的会议。
也没有无意义的团建。
一切都遵循着一种高效，务实的，属于成年人世界的规则。
傍晚的风，从半开的窗户吹进来，带着初秋傍晚特有的，清爽的凉意。
林微站在自己那套小小的，却被收拾得一尘不染的公寓客厅里，看着窗外那片被晚霞染成橘色的天空。
一种久违的，踏实的平静，像温水一样，缓缓包裹住她。
手机，就在这时，响了起来。
屏幕上跳动的，是“妈妈”那两个字。
林微的心，几不可察地，沉了一下。
她接起电话，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刻意的轻松。
“妈。”
电话那头，母亲的声音，带着出院后特有的，那种中气不足的急切。
“微微啊，你跟妈说实话。”
“那个小顾，还有那个小江，你到底怎么想的？”
来了。
林微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了。
她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视线，落在地板那圈被落地灯投下的，孤单的光晕上。
“妈，我们……”
“小顾那孩子，我看着就稳重，踏实，还是个设计师，多体面。”
母亲的声音，盖过了她那句苍白的解释，自顾自地，分析着。
“那个小江呢，是年轻了点，但是有本事啊，听你王阿姨说，他那个公司，不得了！有钱！”
稳重。
有钱。
这两个冰冷的，标签一样的词，像两根粗暴的钉子，狠狠钉进了林微的耳朵里。
她想起顾易陪她在楼梯间里，冷静分析利弊的样子。
她想起江翊站在新公司楼下，笨拙地说出“我可以每天送你”时，那双带着试探的眼睛。
那些复杂的，细腻的，让她心动的，让她愤怒的，让她感到被尊重的瞬间。
在母亲这里。
被简单粗暴地，概括成了两个毫无温度的，条件。
“你今年都三十二了，微微。”
母亲的语气，终于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恨铁不成钢的叹息。
“你到底选哪个？”
“再拖下去，就真成没人要的老姑娘了！”
“啪嗒。”
林微挂断了电话。
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只有冰箱压缩机，在角落里，发出单调的，持续的嗡鸣。
她看着手机屏幕。
那上面，还倒映着她自己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苍白的脸。
一种巨大的，无处发泄的烦躁，像密密麻麻的蚁群，瞬间爬满了她的西肢百骸。
她好不容易，才从江翊那场盛大的“施舍”里，挣扎出来。
她好不容易，才凭着自己的力量，赢回了一份尊重。
她好不容易，才让那两个优秀的男人，开始学着理解她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可到头来。
在自己最亲的，母亲的眼里。
她所有的挣扎，她所有的坚持，她那点可怜的自尊。
都比不过“稳重”与“有钱”这两个标签。
她不是一个，需要被理解，被尊重的，独立的个体。
她只是一件，过了保质期，需要被尽快“选择”，尽快“出手”的商品。
林微猛地站首身体，走到窗边。
她用力，推开了那扇窗。
晚秋冰凉的风，瞬间，灌满了整个房间。
吹得她脸颊生疼。
也吹得她，眼眶发酸。
她不是在烦母亲的催促。
她是在烦自己。
烦自己为什么，还是会因为这种简单粗暴的论断，而感到如此深刻的，无力的愤怒。
烦自己为什么，在面对两个截然不同的选择时，那颗好不容易才坚定起来的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动摇。
手机，在掌心里，震动了一下。
是江翊发来的消息。
“新公司第一天，还习惯吗？”
紧接着，又是一条。
顾易的。
“下班了？我买了你上次说的那家蛋糕。”
林微看着那两个，几乎同时亮起的对话框。
看着那两个，小心翼翼的，都在试图用对方能接受的方式，来靠近她的男人。
她忽然觉得，很累。
一种前所未有的，发自骨髓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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