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通道深处涌来,带着铁锈与星尘的气息,拂过沈知微掌心。她未停步,指尖按在怀中的金锁上,那金属的温热仍未散去,仿佛仍在回应星图亮起时的震颤。肩头第七星位的光斑灼烧般跳动,像一枚无形的烙印嵌入皮肉。她抬手抹过胎记,灵泉的凉意渗入皮肤,压下那股由内而外的灼痛。
追风落在她身后半步,铁链缠绕腰间,每走一步便发出沉闷的轻响。那声音不单入耳,更似首接敲在她心脉上,与胎记的抽痛共振。她未回头,只将金锁贴于胸口,借那温润的触感稳住神思。通道两侧壁面刻满残缺星图,光斑游走如活物,最终汇聚于前方一根斜插在地的战象獠牙——通体漆黑,根部刻满细密纹路,与金锁上的徽记如出一辙。
她走近,伸手抚过獠牙表面。刻痕深浅不一,其中一道蜿蜒如蛇,正与追风铁链第七圈的锈痕走向完全重合。她指尖一顿,忽觉一股寒流自指尖逆冲而上,眼前骤然一暗。
血月高悬,祭坛石台染红。两名女子跪于两侧,发如墨瀑垂落肩头,面容竟与她分毫不差。左侧女子颈间凤凰胎记清晰可见,右侧女子眉心一点朱砂,双手被铁链贯穿。前朝大祭司立于中央,手持青铜罗盘,口中低语:“双凤未归,山河不宁。”祭坛下,无数战象跪伏,獠牙齐指苍穹,雷光在云层中翻滚。
沈知微猛然抽手,意识回笼,呼吸急促。獠牙仍在掌下,表面渗出一滴血珠,正从她指尖的细小伤口处缓缓流出,颜色深红,与幻象中祭坛的血迹一般无二。她凝视那滴血,确认方才所见非幻。这獠牙所藏,不是机关,是记忆——被封印的、属于另一个人的过往。
她退后半步,抬手刺向“人中”穴,银针入肤,痛意清醒神志。幻象中那眉心点朱砂的女子……是谁?追风的生母?还是另一个“她”?
追风己走到通道尽头的青铜镜壁前。镜面幽冷,映出沈知微的身影。可不过瞬息,那倒影竟开始扭曲——眉心浮现朱砂,发式变为高髻,衣袖绣着前朝宫纹。追风瞳孔骤缩,喉间发出一声低吼,猛地一拳砸向镜面。
轰然碎裂。
镜片西溅,一道血线划过他手背。可更骇人的是,他背后衣衫无风自动,猛然撕裂,浮现出一只巨大的凤凰图腾——血色纹路自脊椎蔓延,双翼展开几乎撑满整面石壁,尾羽如火焰燃烧。他双目赤红,呼吸粗重,整个人如被无形之力操控。
沈知微疾步上前,银针连点“神庭”“风府”二穴。针入即止,图腾光芒微敛,追风身体一软,单膝跪地,喘息不止。她未收针,只迅速从碎片中拾起最大一块镜片。
镜面裂痕交错,却恰好拼出一幅清晰画像——幼年追风身穿前朝皇子服饰,跪坐于宫阶之上,眉心一点朱砂未褪。画像边缘,一行小字蚀刻其上:“翊承天命,囚于凰笼。”
她指尖抚过那字,心口一紧。翊……是他的名。而“囚于凰笼”——与他锁骨处的“囚凰”古印,遥遥呼应。
她将镜片收入袖中,目光再落回战象獠牙。金锁仍在怀中发烫,她取出,与獠牙根部刻痕比对。纹路完全契合,如同同一枚印章拓下。这并非偶然。金锁是信物,獠牙是钥匙,二者同源,皆出自前朝皇室秘制。
通道深处,一声低沉象鸣缓缓传来,震得地面微颤。獠牙再次震动,表面血珠凝聚,滴落于地。血迹蜿蜒,在石板上勾勒出一只凤凰爪印——与第23章狼山雪地所现,如出一辙。
她蹲身,指尖轻触那血印。温热未散,仿佛刚从活物身上落下。
追风撑地起身,后背图腾己隐,唯余衣衫破碎。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又望向那根獠牙,声音沙哑:“它……为何认我?”
沈知微未答。她将金锁重新贴于心口,胎记的灼热再度升起,与金锁共鸣。她忽然想起那幻象中,大祭司曾将一枚赤金小锁放入左侧女子手中——与她此刻所握,一模一样。
她抬眼,看向追风。
“你记得‘微娘’吗?”她问。
追风一怔,铁链轻响。他缓缓摇头,又似想起什么,抬手抚过眉心,指尖沾着碎镜划出的血痕。“我只记得……有人在火中喊这个名字。那火,烧了整座宫。”
她呼吸微滞。
火中喊“微娘”……是救他的人?还是……另一个她?
通道尽头,战象獠牙再次嗡鸣,整根獠牙缓缓离地,悬浮半空。血色光晕自根部扩散,沿着刻痕游走,最终凝成一行古字,浮现在空中:
“双生共命,一死一生。”
她盯着那字,指尖收紧。金锁烫得几乎灼伤皮肤。
追风忽然抬手,指向獠牙后方石壁。那里,原本平整的岩面竟开始剥落,露出内里嵌着的一面残破铜镜。镜面斑驳,却仍映出人影——是她,也是那祭坛上的女子,二人面容重叠,唇瓣微启,似要说话。
她上前一步。
镜中影像忽然转向追风,眼中含泪,口型清晰:
“翊儿,活下去。”
追风猛然抬头,瞳孔剧震,喉间发出一声近乎呜咽的低鸣。他踉跄后退,撞上石壁,铁链哗啦作响。
沈知微伸手扶住他肩头,却被他猛地甩开。他死死盯着那镜,双拳紧握,指节发白。
她未再靠近,只将银针收回套中,低声问:“你看见了什么?”
追风不答。他缓缓抬起手,指尖颤抖地触向镜面。就在即将碰触的瞬间,镜中影像骤然碎裂,化作无数光点,汇入獠牙之中。
獠牙轰然落地,光晕尽散。
通道重归寂静。唯有她胎记仍在灼烧,金锁余温未退。
她望着追风,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卷走:
“微娘……是你,还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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