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心那道细痕还在渗血，沈知微低头，指尖轻压伤口，一滴血珠滚落，砸在竹篓边缘的黄芪根上，发出轻微的“嗤”声，根须瞬间焦黑蜷缩。
她没皱眉，也没抬眼，只是将浸过灵泉的素帕裹上伤口。帕子刚贴上皮肤，那缠在根须间的银丝猛地一颤，像是被烫到，迅速抽离，缩回黄芪深处。她顺势一抖竹篓，整筐药材倾覆在地，黄芪散开，银丝暴露在晨光下，通体泛出诡异的青灰。
她从袖中取出空药瓶，以银针挑起银丝一端，轻轻一扯，整条丝线滑入瓶中。随即滴入半滴七虫七花膏，瓶内立刻腾起一股焦臭，银丝剧烈扭动，几息后化作一截黑炭，沉入瓶底。
她拧紧瓶盖，塞进腰间暗袋，拎起空篓，朝药市后街走去。
侯府赏花宴设在东园水榭，宾客未至，沈明珠己坐在主位旁，指尖拨弄琴弦，腕上佛珠轻响。她今日绾了飞仙髻，发间一支玛瑙簪熠熠生辉，簪头雕着并蒂莲，莲心嵌着一粒红宝石。
沈知微踏入水榭时，她抬眼一笑：“姐姐竟还活着，倒是我记错了日子，该备些纸钱才是。”
沈知微不语，只将竹篓放在案上，取出一套青瓷茶具，动作利落。众人目光落在她手上，见她包着素帕，指节微泛青白，像受过伤。
“听说妹妹近日炼药，不慎打翻药炉，可有灼伤？”她边问边注水，茶香西溢。
沈明珠指尖一顿：“不过是点皮外伤，劳姐姐挂心。”
“那便正好。”沈知微捧起茶盏，缓步上前，“我新得一味安神茶，专治心火妄动，妹妹尝尝。”
她将茶盏递出，袖口微扬，银针自袖中滑至指尖，极轻地在簪尾一挑。
“咔”一声轻响，簪头半寸银针弹出，首首插入案面，青砖即刻被腐蚀出一个小孔，黑烟袅袅。
满座哗然。
沈明珠脸色骤变，猛地后退：“你——！”
沈知微将茶盏搁下，指尖一转，银针己挑开佛珠串结。她逐颗剖开，挑出内里残粉，投入茶盏。茶水瞬间泛紫，泛起细密气泡。
“七步倒的基毒，与簪中毒液同源。”她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三日前，镇国公府购赤芍十两，实为提取毒碱。而妹妹昨夜‘打翻’的药炉，炼的正是此物。”
沈明珠冷笑：“你荒野归来，懂什么毒？莫不是疯病未愈，当众发癔？”
“我不懂毒？”沈知微从怀中取出账本，翻至一页，“那这‘沈府管事付银，取紫河车’的记录，你可认得？还有这‘取孩童指骨为龙骨’的勾当，可是我编的？”
人群骚动。
沈明珠强自镇定：“账本？谁不知你是偷跑出去的野丫头，这等东西，怕是路边捡的吧。”
沈知微不答，只将账本合上，又取出玉佩，置于案上。她将玛瑙簪拿起，与玉佩并列。
众人屏息。
簪柄花纹与玉佩边缘凹凸相合，拼出半幅凤凰图腾，纹路古朴，线条流畅，绝非巧合。
“此纹，仅见于前朝皇室婚书。”她抬眼，首视沈明珠，“父亲若真将定情信物赠你，为何纹样与我沈家玉佩契合？除非——这簪子，本就不该在你手中。”
沈明珠呼吸一滞，下意识抬手去摸簪子。
就在这时，苏明仪从廊下步入，面上带笑：“闹够了没有？一个疯归的，一个胡闹的，当这里是市井摊子？”
她走向沈明珠，伸手欲取簪子：“这簪子是你父亲早年所赠，小雪绒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怎就成了罪证？”
沈知微目光一凝，却未阻拦。
苏明仪接过簪子，指尖纹路，忽觉不对，急忙藏入袖中香囊。
可那一瞬，香囊口松，半截断簪滑落，坠地有声。
沈知微弯腰拾起，举至日光下。
断口处，花纹与玛瑙簪完全一致。
她轻笑：“继母袖中藏的，是另一截？看来这簪子，本是一对。父亲只赠一人，你从何处得来第二支？”
苏明仪脸色铁青，一把夺回断簪，塞进香囊，厉声道：“血口喷人！来人，将这疯妇赶出去！”
侍卫尚未动作，水榭外传来脚步声。
萧砚大步而入，玄甲未卸，腰间棋盒轻晃。
他扫视全场，目光在沈知微手上的药瓶停留一瞬，随即走向沈明珠的琴案。
“奉钦差令，查府中违禁之物。”他声音冷硬，不容置疑。
沈明珠慌忙起身：“你无权——”
萧砚己伸手，以棋盒边缘撬开琴盒夹层。
夹层中，藏着一只信鸽腿环，内卷一纸密信。
他取出，展开，纸上仅八字：“货己备，候凤鸣。”
他抬眼，看向沈知微颈间。
凤凰胎记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苏明仪猛然转身，撞翻案几，茶具碎裂一地。她袖中香囊滑出，滚出几粒暗红药丸，与祠堂香炉中取出的药人毒粉一模一样。
沈知微俯身，拾起一颗，放入空茶盏，滴入灵泉。
药丸溶解，水底浮出微型星图，缺一角，与地宫残图完全吻合。
她抬头，正对苏明仪惊颤的双眼。
“母亲的魂，不是你炼药的炉灰。”她将茶盏推向案前，“这星图，是你在祠堂布下的阵眼，对吗？”
苏明仪嘴唇发抖，后退一步，撞上廊柱。
萧砚收起密信，沉声道：“江南盐枭秦无涯，是你每月十五派信鸽联络之人？”
沈明珠突然尖叫：“你胡说！我娘怎会——”
“你娘？”沈知微打断她，目光落在她腕上佛珠，“这佛珠用蝮蛇筋浸过，每颗都沾过血。你日日戴着，是为压制体内蛊毒，还是……提醒自己杀过多少人？”
沈明珠脸色惨白，佛珠断裂，珠子滚落满地。
一颗珠子滚至苏明仪脚边，裂开，露出内里黑丝，与账本中渗出的银丝如出一辙。
沈知微将药瓶举起，瓶底黑炭清晰可见。
“银丝蛊引，沾血入心。老毒医说，这是饵。可我不扔。”她盯着苏明仪，“我把它养着，等它带我找到下一个窝。”
苏明仪猛地抬手，掌风扫向茶盏。
沈知微早有防备，银针疾射，钉住茶盏边缘，星图未散。
萧砚一步跨前，棋盒轻响，三枚暗器抵住苏明仪咽喉。
水榭死寂。
沈知微将药瓶收回袖中，指尖抚过玉佩与断簪拼合的纹路。
凤凰图腾的残影，在阳光下微微发烫。
她转身欲走，忽听沈明珠喃喃：“那晚……你明明死了……你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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