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黑河屯的硝烟散了。
李玉娇裹着件满是血渍的棉袄,坐在密营外的石头上。小穗躺在她怀里,己经没了呼吸,小脸蛋还是暖的,像块化了一半的糖。她怀里还揣着王老虎给的半块高粱糖,是出发前他硬塞给她的——“给孩子留着,等打完仗吃。”
“玉娇嫂子。”
李玉娇抬头,看见周明远从密营里走出来。他的左胳膊缠着绷带,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可眼神还是亮的。“伤员都转移出来了,赵大爷没撑住……”他顿了顿,“王连长呢?”
李玉娇摇摇头,喉咙像塞了团棉花。
周明远沉默了。他蹲下来,摸了摸小穗的脸:“多好的孩子……”
“明远,”李玉娇突然抓住他的手,“鬼子走了吗?”
“走了。”周明远说,“县大队和主力部队打了个伏击,在鹰嘴崖歼灭了鬼子一个中队。松本的先头部队被挡住了,暂时撤退了。”
“那王老虎……”
“王连长带着突击队,炸了鬼子的粮库后,又绕到鬼子背后,端了他们的指挥部。”周明远的声音低了下去,“可鬼子火力太猛,他……他为了掩护战友撤退,被流弹击中了。”
李玉娇的手一抖,小穗的身体滑了下去。她想去接,可胳膊像灌了铅,怎么也抬不起来。
“他最后说的是……”周明远吸了吸鼻子,“他说‘告诉玉娇,我没忘了沈阳的绣坊,没忘了并蒂莲’。”
李玉娇的眼泪砸在小穗的脸上。她想起那天在村口,王老虎说要教她绣并蒂莲;想起他第一次抱小穗时,手忙脚乱的样子;想起他说等打完仗,要带她去看沈阳的城墙。
“玉娇嫂子,”周明远轻轻把小穗放进她怀里,“王连长是英雄。咱们得把他送回家,和刘柱子、老钱头的儿子埋在一块儿。”
李玉娇点点头。她用冻僵的手给小穗梳了梳头,把那半块高粱糖塞进她嘴里。然后,她抱起两个孩子,往屯外的山坡走。
山坡上,新堆起了三座坟。刘柱子的碑前,还摆着他生前爱用的弹弓;老钱头的儿子碑前,放着个玻璃弹珠——那是他从城里买的,说要给孩子当满月礼。王老虎的碑是新刻的,碑上只写了三个字:“王铁山”。
“铁山。”李玉娇摸了摸碑上的字,“等你醒了,我给你绣并蒂莲。”
山风卷着枫叶吹过来,落在坟头上。李玉娇突然听见身后有动静。她回头,看见小栓子带着一群孩子跑过来,手里举着纸扎的花——是用红布剪的,染了血,红得像朝霞。
“玉娇嫂子,”小栓子把花放在王老虎的碑前,“这是俺们用红布做的,比真花还好看。”
“好看。”李玉娇笑了,眼泪却止不住。
傍晚时分,县大队的队伍来了。队长拍了拍李玉娇的肩膀:“嫂子,咱们要转移了。鬼子吃了亏,肯定要卷土重来。你们跟着我们去后方,那边有医院,有学校……”
“我不走。”李玉娇摇摇头,“黑河屯是我的家。刘柱子、王老虎、小穗,都埋在这儿。我要守着他们。”
“可……”
“队长,”周明远开口,“让她留下吧。她在,黑河屯的人就有主心骨。”
队长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好。我们会在后方筹备物资,三天后再来接应。”
队伍离开时,李玉娇抱着小穗,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她望着远处的山梁,那里有抗联的红旗在飘。风里飘来一股焦味——是鬼子烧了屯里的房子,可她知道,等春天来了,老榆树会抽出新芽,篱笆会重新垒起来,妇女们会再坐在一起纺线,孩子们会追着蝴蝶跑。
夜里,李玉娇在王老虎的坟前坐了很久。她摸出怀里的绣绷,那是她从沈阳带来的,上面还剩半朵绣了一半的并蒂莲。她借着月光,一针一线地绣着,针脚歪歪扭扭,可每针都带着温度。
“老虎,”她轻声说,“你看,这朵花快绣完了。等明年春天,我把绣品挂在咱们的炕头,好不好?”
远处传来狼嚎,可她不怕。她知道,这片黑土地上,有太多像王老虎这样的人,他们用血肉之躯筑成了墙,挡住了鬼子的枪炮。他们的血不会白流,会变成种子,在黑土里生根发芽,开出更美的花。
凌晨时分,李玉娇抱着小穗,走进了密营。她要给伤员熬粥,要教妇女们纺线,要在坟前种满野菊。因为她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开始。
黑河的风还在吹,可春天,就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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