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的冬天来得格外早。李玉娇裹着王老虎的旧军大衣，站在中央大街的咖啡馆二楼，望着楼下的雪橇队。拉车的马哈着白气，车身上堆着伪满警察的旗子——这是731部队新换的掩护身份。
“李女士，您的咖啡要凉了。”
对面的男人推了推金丝眼镜。他是伪满政府的张秘书，袖口露出半寸青灰色袖标——是731的“雪鸽”标记。
“张秘书急着见我，是为了‘樱花泪’的配方？”李玉娇搅了搅咖啡，匙柄碰在瓷杯上发出脆响。
男人的手指在桌下敲了敲：“李女士果然聪明。松本小姐死了，雪鸮也死了，731在东北的布局不能断。”他从公文包里取出个牛皮纸袋，“这是新任务：明天中午十二点，道外码头有一批‘药材’要运走。你只需要……”
“只需要把胶卷交给你们？”李玉娇掏出怀里的铁盒，“上次的‘冰魄’数据，731没拿到。这次你们想拿什么？”
男人的脸色变了：“你！”
“是我。”李玉娇笑了，“王老虎的人在码头布了眼线，你们的‘药材’里，怕是藏着731的人体实验记录吧？”
男人突然抓起桌上的咖啡杯砸过来。李玉娇偏头躲过，瓷片划破她的脸颊。她反手扣住男人手腕，勃朗宁顶住他后腰：“带我去码头。”
码头的风裹着鱼腥味。李玉娇跟着男人穿过堆满鱼筐的货场，远远看见一艘挂着苏联国旗的货轮。船舷边站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往木箱上贴标签——标签上写着“医用酒精”。
“那是……”李玉娇眯起眼。
“柳德米拉医生。”男人声音发抖，“731的细菌学专家，专门负责……”
“负责把活人放进冷冻舱，观察细胞坏死过程。”李玉娇接口道。她认得那个女人——三个月前在老金沟，松本千代给她注射病毒时，这个女人举着记录板，记下了她每分钟的体温变化。
柳德米拉转过脸，看见李玉娇时愣住了。她的白大褂上沾着褐色污渍，像是干涸的血。
“李玉娇？”她用生硬的中文开口，“松本说你活不过冬天……”
“托她的福，我还活着。”李玉娇举起勃朗宁，“把箱子打开。”
柳德米拉的手指在白大褂口袋里动了动。李玉娇看出她在摸枪，于是抢先一步——
“砰！”
子弹打在她脚边。柳德米拉吓得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木箱。箱盖摔开，里面滚出十几个玻璃罐，罐里的液体浑浊发黄，泡着半截手臂，手掌上的指甲盖全被拔掉了。
“这是……”李玉娇胃里翻涌。
“七三一人体的‘活体标本’。”柳德米拉突然笑了，“松本小姐是自愿的，她说要让中国人看看，反抗的下场。可你知道吗？她临死前求我给她个痛快，我拒绝了。”
李玉娇的枪口颤抖着。她想起松本千代在冰窟里说的话：“我磨了三十年……”原来不是磨银簪，是磨着等死。
“把标本带走。”柳德米拉突然抓起桌上的注射器，扎向自己脖子，“但你得知道，731在哈尔滨有三百个‘柳德米拉’。就算你今天杀了我，明天还会有别人。”
“砰！”
李玉娇扣动扳机。注射器掉在地上，柳德米拉倒在血泊里，手里攥着张照片——是她和王老虎的合影，背面写着“祝你们白头偕老”。
“嫂子！”
王老虎的声音从码头入口传来。他带着战士们冲过来，机枪指着货轮。苏联国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船锚突然收起，货轮缓缓驶离码头。
“追！”王老虎大喊。
李玉娇看着货轮消失在海平线，低头看见柳德米拉的手指还扣着张纸条。她捡起来，是731的内部密电：“冰魄己毁，启动‘樱花计划’，目标：哈尔滨全市供水系统。”
“樱花计划？”王老虎凑过来。
“是用病毒污染水源。”李玉娇的声音发颤，“他们要在冬天把病毒放进松花江，等开春冰融，整座城的百姓都会感染。”
王老虎的脸色变了：“那得赶紧通知主力部队！”
“来不及了。”李玉娇望着江面上的浮冰，“病毒己经在运输途中。731的人会伪装成商队，走陆路往佳木斯送。”
“那咱们就去截商队！”王老虎抄起枪。
“等等。”李玉娇拉住他，“商队里有柳德米拉的助手，是个懂细菌学的专家。杀了他容易，但要拿到他手里的投放坐标……”她摸了摸脸上的伤疤，“得用个办法，让他自己说。”
深夜的秘密联络点里，李玉娇往煤炉里添了块木炭。火光照着柳德米拉助手的脸——是个戴金丝眼镜的年轻人，手腕上戴着731的银色手环。
“我知道你们不怕死。”李玉娇把热粥推过去，“但你妹妹在哈尔滨医院当护士，对吗？她上个月刚给731送过血样。”
年轻人的手一抖，粥洒在桌上。
“你妹妹叫小芸，今年十八岁，生日是九月初九。”李玉娇摸出张照片，“这是她上周在中央大街拍的，手里举着糖葫芦。”
年轻人的眼眶红了：“你……你怎么知道？”
“731的档案里，写着每个‘工具人’的弱点。”李玉娇把照片收起来，“现在，告诉我投放坐标。”
年轻人咬着嘴唇不说话。李玉娇叹了口气，抓起桌上的剪刀——
“别！”年轻人尖叫，“坐标是……是太阳岛附近的废弃渔场！”
李玉娇笑了：“聪明。”她剪开年轻人的袖口，露出里面的微型发报机，“现在，用它给731发消息，说坐标没错，但……”她摸出颗手榴弹塞进年轻人手里，“告诉他们，渔场里有抗联的埋伏。”
年轻人颤抖着按下按钮。李玉娇夺过发报机，撕成碎片：“走，去渔场。”
太阳岛的废弃渔场结着厚冰。王老虎带着战士们在冰面凿洞，李玉娇趴在冰窟窿边，用望远镜望着对岸。
“来了！”小栓子突然喊。
三辆卡车碾着积雪驶来，车斗里盖着帆布。李玉娇摸出勃朗宁，对准驾驶室——
“等等！”王老虎拦住她，“先看帆布下面。”
卡车停稳后，司机掀开帆布。下面不是病毒罐，是二十多个铁笼，笼子里关着浑身发抖的孩子。
“小鬼子！”小栓子骂道。
“不对。”李玉娇盯着孩子们的衣服，“他们穿的是伪满孤儿院的制服。731要的不是病毒，是活体实验体。”
驾驶室的门开了。出来的不是日本人，是之前被俘虏的张秘书。他脸上带着笑，手里提着个公文包：“李女士，没想到吧？我们老板换了策略。病毒是死物，活人才是宝贝。”
“你们要干什么？”李玉娇握紧枪。
“把这些孩子送到731的实验室。”张秘书摸出张名单，“名单上的人，都是抗联家属。杀了他们的父母，再把这些孩子变成‘工具’，比病毒更有效。”
李玉娇的瞳孔缩成针尖。她想起小穗，想起那些在根据地失去父母的孩子。
“王老虎，带弟兄们冲！”她大喊。
战斗瞬间爆发。卡车上跳下十几个持枪的特务，孩子们吓得哭成一团。李玉娇边跑边开枪，子弹打在铁笼上，溅起一串火星。
“玉娇！”王老虎抱着个小女孩从车底钻出来，“这孩子卡在笼子里了！”
李玉娇扑过去，用勃朗宁砸开铁笼的锁。小女孩浑身发抖，怀里还抱着个破布娃娃。她抬头看向李玉娇，轻声说：“阿姨，我叫妞妞……”
“妞妞乖。”李玉娇把孩子护在怀里，“阿姨带你回家。”
张秘书举着枪冲过来：“李玉娇，你跑不掉了！”
“跑？”李玉娇笑着扣动扳机。子弹打在他膝盖上，他跪在地上。她一步步走过去，枪口抵住他太阳穴：“你不是想知道731的秘密吗？我告诉你——”
“砰！”
枪响了。张秘书的脑浆迸在雪地上，像朵盛开的红梅。
李玉娇转身看向王老虎。孩子们的哭声渐渐小了，战士们正把他们抱上卡车。她摸了摸脸上的伤疤，突然觉得，有些仗，必须打；有些恶，必须除。
而远处的松花江，冰面下的暗流仍在涌动。但这一次，他们不会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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