珲春地下医院的煤油灯把李玉娇的影子投在土墙上，随着火苗跳动而摇晃。她怀里抱着念念，孩子的呼吸均匀绵长，小拳头攥着她的一缕头发。窗外，1946年的第一场雪悄无声息地落下，将抗联烈士的新坟覆成一片洁白。
“玉娇姐。”陈雨桐端着药碗进来，脖颈后的纱布己经拆了，留下道粉色的新疤，“周政委来了，在会议室等你。”
李玉娇轻轻放下念念，给她掖好被角。孩子的眉眼越来越像王老虎，尤其是睡着时微微蹙眉的模样。她摸了摸枕头下的勃朗宁——枪柄上王老虎刻的“虎”字己经被得发亮。
会议室里烟雾缭绕。周明远指着地图上的长白山区域：“731的残部逃进了老黑沟，他们在那里有个地下冰库，据说藏着最后一批病毒原液。”他的手指点在一个标着红叉的位置，“我们的人截获电报，他们正在培育新型毒株，代号‘冰魄’。”
“冰魄？”李玉娇想起在哈尔滨见过的那些蓝色晶体，“是能在冰层下休眠的变种？”
“比那更糟。”周明远递过一张模糊的照片，上面是几个被冰封的玻璃罐，“他们用抗联烈士的遗体做培养皿，说是要提取‘最纯粹的抵抗基因’。”
李玉娇的指甲掐进掌心。她认得照片角落那个半掩的冰棺——那是王老虎下葬时穿的军装领口，上面还别着她送的铜纽扣。
“我去。”她说。
雪夜的老黑沟像巨兽张开的嘴。李玉娇带着小队摸到入口时，冰层上己经结了层薄霜。陈雨桐用匕首撬开铁门，锈蚀的铰链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等等。”李玉娇突然按住她的手，“门缝里有电线。”
她割开胶皮，露出里面红蓝相间的导线——是苏联制造的引爆装置，和她在哈尔滨拆过的那种一模一样。
地下冰库比想象中更深。甬道两侧堆着裹尸袋，有些己经被撕开，露出冻得青紫的肢体。李玉娇的手电扫过一具尸体，突然定格——那人的手腕上系着条红绳，绳结是她亲手给王老虎编的平安扣。
“王……”她踉跄着扑过去，却被陈雨桐拉住。
“玉娇姐，是陷阱！”陈雨桐指着尸堆后方晃动的影子，“他们故意摆在这的！”
话音未落，冰库深处传来机械运转的轰鸣。整条甬道开始震动，顶部的冰锥簌簌落下。李玉娇拽着陈雨桐滚进侧面的储藏室，子弹擦着她们的头顶飞过，在冰墙上凿出一串孔洞。
“果然来了。”穿白大褂的男人从阴影里走出，手里的试管冒着白汽，“李医生，我们等你很久了。”
李玉娇认得这张脸——渡边一郎，731部队的首席病毒学家，王老虎的牺牲就有他一份。他身后的冰台上摆着三具开膛的尸体，胸腔里插着发光的导管。
“看看这些杰作。”渡边举起试管，里面的蓝色液体正发出荧光，“用你丈夫的骨髓培育的新毒株，能在零下五十度保持活性。只要投进松花江，整个东北……”
李玉娇的勃朗宁响了。子弹打穿试管，蓝色液体溅在渡边脸上，瞬间腐蚀出森森白骨。他惨叫着扑向控制台，手掌拍在红色按钮上——
整个冰库的灯骤然熄灭。黑暗中传来冰层断裂的巨响，以及渡边癫狂的笑声：“一起死吧！冰库的自毁装置启动了！”
陈雨桐突然冲向冰台：“玉娇姐！病毒罐要碎了！”
李玉娇在黑暗中摸索，指尖触到冰冷的玻璃罐。她想起王老虎临终前的话——“保护好疫苗”。这些罐子里装的不仅是毒株，更是抗联战士用命换来的样本，是未来研制解药的唯一希望。
“雨桐！带样本先走！”她把罐子塞进陈雨桐怀里，转身扑向控制台。渡边正在拆解引爆器，想带走核心部件。李玉娇的匕首扎进他手腕，血喷在仪表盘上，发出滋滋的响声。
“你毁了一切！”渡边嘶吼着拔出匕首，反手刺向她小腹。李玉娇侧身躲过，刀尖划破棉袄，露出里面缝着的并蒂莲——那是母亲留下的最后一件信物。
冰库的顶棚开始坍塌。大块的冰砸下来，渡边被压在下面，只剩一只手还在抽搐。李玉娇踉跄着跑向出口，怀里紧紧抱着王老虎的那截腕骨——上面还系着红绳平安扣。
陈雨桐在洞口接应她。两人爬出冰库的瞬间，整个山体轰然塌陷，积雪裹着碎石吞没了入口。
“样本……”李玉着粗气，“保住没？”
陈雨桐举起怀里的金属箱：“三罐都在。但是玉娇姐……”她突然顿住，盯着李玉娇的腹部。
棉袄的裂口处，蓝色的冰晶正顺着布料蔓延。李玉娇低头看去——渡边的匕首沾了病毒原液，划伤了她的小腹。皮肤下己经泛起蛛网状的蓝纹，正快速向西周扩散。
“没事。”她笑了笑，把王老虎的腕骨贴在心口，“赶在孩子出生前……把事办完了。”
念念的哭声从山脚下传来。李玉娇望向抗联营地的方向，炊烟正袅袅升起。她摸了摸肚皮，那里的蓝纹己经爬到了胸口，可胎动依然有力——一下，又一下，像永不熄灭的火种，在冰封的土地下顽强跳动。
雪还在下，覆盖了来时的脚印，也覆盖了地下的罪恶与牺牲。但李玉娇知道，等春天来临，冰雪消融，这片黑土地上终将生出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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