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尼尔·梅赫塔的私人实验室藏在集团总部地下三层，电梯需要刷三次不同的磁卡才能到达。实验室的门是加厚的铅合金，上面刻着一行梵文：“真理源于洁净”。但此刻，这句话在冷白色的LED灯光下，显得格外讽刺——因为实验室里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像是消毒水混合着腐烂的稻草。
阿尼尔站在生物安全柜前，戴着双层手套的手指捏着一根接种环，将一点墨绿色的菌液涂在培养皿上。培养皿里的琼脂培养基呈现出诡异的粉红色，菌液接触到培养基的瞬间，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留下蜿蜒的黑色轨迹，像某种生物在爬行。
“长官，第73号样本的耐药性测试结果出来了。” 助手拉吉夫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份打印报告，脸色有些苍白，“对达利特族群的肠道菌群抑制率达到98%，对婆罗门族群的影响……不到5%。”
阿尼尔没有回头，目光依然盯着培养皿：“很好。这说明‘拉克希米计划’（Project Lakshmi）的靶向性成功了。” 他的声音很平静，仿佛在讨论天气，“那些贱民总说我们用暴力抢他们的土地，现在，我们可以用‘洁净’的方式让他们自己离开。”
拉吉夫的喉结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声道：“可是……这违反了生物公约。而且，如果被世界卫生组织发现……”
“发现？” 阿尼尔转过身，摘下护目镜，露出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谁会发现？这些菌剂会混在消毒水里，由清洁部门的人喷洒在贫民窟。达利特们会腹泻、发烧，以为是季风季的常见病，只会怪自己‘不洁’。等他们病得受不了，自然会离开达拉维，去乡下投奔亲戚。到时候，这片土地就彻底属于我们了。”
他走到一个标着“废料处理”的冰柜前，拉开门。里面没有放实验样本，而是堆满了用牛皮纸包裹的东西。阿尼尔拿出一包，解开绳子——里面是一沓泛黄的地契，边缘己经发黑，上面的签名和维克拉姆胸口纹身上的一模一样。
“三十年前，我父亲用欺骗的手段得到这些地契，” 阿尼尔的手指轻轻拂过地契上的褶皱，“但那些达利特像蟑螂一样赖着不走，还总想着反抗。现在，科学能解决一切问题。” 他把地契扔回冰柜，“拉克希米是财富女神，也是洁净女神。用她的名字，再合适不过。”
拉吉夫看着那些地契，突然想起三天前，阿尼尔在私人图书馆焚烧地契时，火焰组成的“偷窃者”字样。他当时就在门外，吓得不敢出声。“可是长官，维克拉姆少爷……他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他犹豫着说，“今天苏普里娅小姐去见他，手里拿着那些月经登记表。”
阿尼尔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那个哑巴丫头？我早该把她送到国外去。至于维克拉姆……” 他走到实验室角落的一个玻璃柜前，柜子里放着一条断裂的金丝圣线，正是三天前在祠堂里无故断裂的那条，“他身上的纹身，是我给他的‘礼物’。那里面不仅有地契，还有追踪器。他去哪里，做了什么，我都知道。”
他拿起圣线，对着灯光看了看。断裂的截面很整齐，像是被某种高温切割过。“普尔娜姆那个贱民的女儿，以为用医疗废料织条破线就能颠覆一切？” 他冷笑一声，“她不知道，那条线里的放射性物质，还是我让医院‘不小心’当成废品处理掉的。维克拉姆戴上它，只会加速他体内基因标记的显现——让他彻底记起自己是谁的儿子。”
拉吉夫的后背渗出冷汗。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阿尼尔要让他在那些医疗废料里混入放射性物质——不是为了销毁证据，而是为了给维克拉姆下一个更隐蔽的“诅咒”。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警报器突然发出轻微的“嘀嘀”声。阿尼尔皱起眉，看向墙上的监控屏幕——画面显示清洁部门的院子里，一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司机正在往消毒水车的水箱里加东西，那东西装在一个透明的塑料瓶里，里面是乳白色的液体。
“那是谁？” 阿尼尔的声音陡然变尖。
拉吉夫凑近屏幕看了看：“是莫汉，负责驾驶3号消毒车的。他……他好像在加益生菌，是那种用来调节肠道菌群的。”
“益生菌？” 阿尼尔猛地砸了一下桌子，培养皿里的菌液溅出几滴，落在他的白大褂上，“谁给他的？！”
拉吉夫的目光落在屏幕角落——莫汉的口袋里露出一角黑色的修女服，上面绣着一个小小的十字架。
拉吉夫的指尖猛地攥紧了鼠标，塑料外壳在掌心硌出白痕。屏幕上的监控画面还在跳动，莫汉正佝偻着背跟仓库管理员交涉，那角修女服像片顽固的污渍，死死粘在他卡其布裤袋边缘，十字架的银线在阴影里闪了下冷光。
“这老东西……”他喉结滚了滚，突然抓起桌上的对讲机，“让莫汉到我办公室来。现在。”
三分钟后，莫汉推门进来，身上还带着仓库里的灰尘味。他看见拉吉夫盯着自己的裤袋，手下意识地捂了上去，指节泛白。
“苏菲亚修女让你带什么了？”拉吉夫的声音像淬了冰，“别告诉我那只是块抹布。”
莫汉喉结动了动，从口袋里掏出个用油纸包着的小包，递过去时手在抖：“是……是给监狱里那些女囚的草药，治关节疼的。修女说……”
“修女说什么都对，是吧？”拉吉夫打断他，指尖戳着桌上的监控截图，“知道梅赫塔先生最恨什么吗？就是你们这些胳膊肘往外拐的东西，拿着他的钱，替那些贫民窟的人办事。”
莫汉的脸瞬间涨红，又慢慢褪成苍白：“她们也是人……”
“人？”拉吉夫冷笑一声，抓起油纸包扔回他怀里，“下周达利特集会，你最好想清楚自己站哪边。不然下次从你口袋里搜出来的，可能就是你的辞职信了。”
莫汉接住纸包的手晃了晃，十字架的银线从裤袋里滑出来，在灯光下亮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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