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赫塔家族数字档案室的恒温系统发出细微的嗡鸣，像是某种古老仪式中持续不断的诵经。维克拉姆蜷缩在定制的碳纤维座椅里，指尖悬在全息扫描仪的感应区上方，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这间档案室是父亲阿尼尔十年前斥资三千万卢比打造的“家族记忆堡垒”，墙壁由防磁合金砌成，天花板镶嵌着三百六十颗模拟恒星的LED灯——此刻它们大多熄灭着，只有正中央的投影仪发出幽蓝的光，将一幅巨大的3D星盘投在空气中，那些代表行星的光点正以肉眼难辨的速度缓慢移动。
“第七天了。”维克拉姆对着星盘低声说，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荡出微弱的回音。他的手腕上还留着一圈淡红色的勒痕，那是三天前试图冲出家门时，被保镖用束缚带勒出的印记。阿尼尔对外宣称他“因精神压力过大需要静养”，但维克拉姆清楚，自己不过是家族利益的囚徒——自从他发现账簿上那些标注着“业债清算”的牛粪采购项，自从他在恒河岸边捡到那块刻着普尔娜姆名字的贝壳，父亲就再没给过他真正的自由。
投影仪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电流声，星盘上代表木星的光点猛地闪烁起来，拖着一道橙红色的尾迹撞向土星的轨道。维克拉姆的心脏骤然收紧——占星书上说，木星与土星相冲的时刻，既是毁灭的开端，也是真相显露的契机。他深吸一口气，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个用黑丝绒包裹的小盒子，打开时，一枚黄铜质地的星盘摆件在蓝光中泛出温润的光泽。这是父亲五十岁生日时，由瓦拉纳西最有名的占星师亲手打造的，背面刻着阿尼尔的出生信息：1968年3月12日，凌晨4点17分，金星位于第十二宫。
“就从你开始吧。”维克拉姆将黄铜星盘放在扫描仪的托盘上，指尖在控制面板上滑动。屏幕上弹出一行提示：“是否将物理星盘转化为链上NFT？”他的拇指悬在“确认”按钮上，忽然想起十年前第一次见到区块链代码的场景——那时他还是斯坦福计算机系的学生，在硅谷的一间咖啡馆里，导师指着屏幕上那些不断跳动的字符说：“这是比星盘更可靠的预言书，每一个区块都藏着未来的答案。”
按下确认键的瞬间，扫描仪发出一阵轻微的震动，激光束像细密的蛛网包裹住黄铜星盘。维克拉姆看着屏幕上的进度条一点点爬满，星盘的三维模型在全息投影中逐渐成形，那些刻在背面的出生信息被转化为一串由0和1组成的代码，随着星盘的旋转在空中飘散。突然，投影仪的光线剧烈地闪烁起来，星盘NFT的边缘浮现出一行行银白色的文字——那是智能合约的条款，正以自动生成的速度不断延伸。
“第一条：星盘NFT所有权归维克拉姆·梅赫塔所有，不可转让，不可销毁。”
“第二条：链上数据与瓦拉纳西中央占星台实时同步，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恒河边的金色纱丽 行星轨迹误差不超过0.001弧秒。”
维克拉姆皱起眉，这些条款符合他预设的程序，但接下来出现的文字却让他浑身一僵——
“第三条：若土星进入第八宫（当地时间10月17日18点42分），则自动触发转账协议：向达利特教育基金转入10比特币。”
他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达利特教育基金？那是普尔娜姆入狱前一首参与的公益项目，父亲不止一次在董事会上骂那是“给贱民的无谓施舍”。这个条款绝不是他编写的，扫描仪的代码库里根本没有相关的指令。难道是系统被入侵了？维克拉姆扑到控制台前，手指在键盘上疯狂敲击，试图调出合约的编写日志，但屏幕上只跳出一片乱码，那些字符扭曲着组合成一张模糊的脸，像是普尔娜姆隔着水雾望着他。
“别白费力气了。”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在房间里响起，维克拉姆猛地回头，发现全息星盘的中心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人影——那是一位穿着赭红色僧袍的老者，面孔被星盘的光晕笼罩着，只能看清他手中握着一串紫檀木念珠。
“你是谁？”维克拉姆后退一步，手悄悄摸向桌下的紧急按钮。
老者没有回答，只是用念珠轻轻敲击着星盘上的金星位置。随着他的动作，星盘上的光点突然重新排列，组成一行行梵文诗句，在空中缓慢旋转：
“金属会记住火焰的形状，
链上的星辰永不坠落，
当第八宫的阴影笼罩账簿，
被掩埋的记忆将啃食枷锁。”
“这是什么意思？”维克拉姆追问，“‘金属记忆将苏醒’——你在说什么？”
老者的影像开始变得模糊，像是被风吹散的烟。“去问那些被丢弃的针管吧，”他留下最后一句话，“它们记得比星盘更清楚。”
投影彻底熄灭时，档案室陷入一片黑暗。维克拉姆的呼吸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走到窗边，撩开厚重的天鹅绒窗帘，看到庭院里的保安正举着探照灯巡逻，光柱在草坪上划出一道道惨白的痕迹。远处的城市亮着万家灯火，其中某一盏属于达拉维的贫民窟，属于那个藏着无数秘密的地下黑客窝。
他回到控制台前，重新启动投影仪。星盘NFT依旧悬浮在空气中，第三条合约条款像一道刺目的伤疤烙印在上面。维克拉姆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忽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加密U盘，将合约代码复制进去。他知道，父亲绝不会允许这样的条款存在，而他必须在10月17日之前，弄清楚这到底是谁的旨意——是普尔娜姆的暗示？是黑客的恶作剧？还是……真的来自某种超越科技与信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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