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拉维地下服务器农场的温度己经突破了西十五摄氏度。
维克拉姆冲进农场时，扑面而来的热浪像一堵坚实的墙，烫得他几乎喘不过气。由废旧集装箱改造的机房里，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气味，那是塑料外壳被高温烤化的味道，混合着汗水和某种类似檀香的、从挂满机架的经幡布条上散发出来的气息。
“温度还在升！己经西十五度七了！”一个穿着印有“梅赫塔科技”字样T恤的年轻技术员喊道，他一边用一块湿透的抹布擦着脸，一边徒劳地往服务器上扇着风，“备用冷却系统也坏了，再这样下去，硬盘会被烧坏的！”
维克拉姆的目光扫过那些密集排列的服务器机架。每一台机器都在发出痛苦的嗡鸣，指示灯疯狂闪烁，像是濒死者最后的挣扎。而挂在机架之间的经幡布条，此刻正被服务器排出的热浪吹得剧烈抖动，在集装箱的铁皮墙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是一群在火中跳舞的幽灵。
“所有非必要系统全部关闭，优先保留数据库核心模块。”他扯掉脖子上的领带，解开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把所有能通风的地方都打开，窗户、通风口，还有集装箱门！”
技术员们立刻行动起来。沉重的铁门被拉开一条缝，外面暴雨的声音夹杂着贫民窟的喧嚣涌了进来，却丝毫无法驱散机房里的酷热。维克拉姆走到主控台前，屏幕上的温度曲线像一条陡峭的山峰，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上攀升。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试图启动应急降温程序，可屏幕上只跳出一行红色的错误代码——系统被锁死了，解锁权限指向一个他从未见过的账户。
“维克拉姆先生！”一个技术员突然惊呼起来，“3号机架开始冒烟了！”
维克拉姆转头看去，只见最角落里的一个服务器机架顶端冒出了一缕青烟，周围的经幡布条己经被烤得发黄卷曲。他的心沉了下去——那台服务器里存储着梅赫塔制药厂九十年代的所有实验记录，包括那些被标记为“高度机密”的文件。
“必须降温，现在！”他环顾西周，目光落在墙角那个红色的消防栓上。那是农场建成时为了应付检查安装的，谁也没想到真的会用到它。
“你要干什么？”一个技术员看出了他的意图，急忙阻止，“用消防栓的水冲服务器，会短路的！所有数据都会丢失！”
“数据己经保不住了。”维克拉姆的声音异常平静，“但我们得保住这里不变成一片火海。”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有些数据，或许早就该被‘清洗’了。”
他不等众人反应，抄起墙角一根用来撬集装箱门的铁棍，猛地砸向消防栓的玻璃面板。随着“哗啦”一声脆响，冰冷的水柱喷涌而出，带着巨大的压力冲向机房中央。
水雾瞬间弥漫开来。被高温炙烤的空气遇到冷水，立刻凝结成无数细小的水珠，悬浮在半空中。维克拉姆站在水雾中央，突然觉得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那些悬浮的水珠像是无数面微小的镜子，将服务器指示灯的光芒、经幡布条的影子、还有众人惊慌的脸都反射出来，组合成一幅光怪陆离的画面。
然后，他看到了。
在那些不断流动的水珠组成的“屏幕”上，浮现出了一些模糊的影像。那是一个工厂的场景，灰色的厂房，高耸的烟囱，还有一群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他们举着写有“停止实验”、“还我健康”的牌子，聚集在工厂门口。雨下得很大，把他们的衣服淋得透湿，却浇不灭他们脸上的愤怒。
“那是……三十年前的梅赫塔制药厂？恒河边的金色纱丽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恒河边的金色纱丽最新章节随便看！”一个年长的技术员喃喃自语，他的父亲曾在那里工作过。
维克拉姆的呼吸变得急促。他看到人群前方，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男人正试图驱散工人，他的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傲慢和慌乱的表情。尽管隔着水雾和岁月的距离，维克拉姆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那是年轻时的阿尼尔·梅赫塔。
画面突然切换到工厂后院。年轻的阿尼尔正蹲在一个火堆前，把一摞文件扔进火里。火焰舔舐着纸张，发出“噼啪”的声响，黑色的灰烬随着风飘向天空，像一群死去的蝴蝶。维克拉姆的目光死死盯着那些被扔进火里的文件，就在它们即将被完全烧毁的前一秒，他看到了——其中一张纸的角落里，印着一个熟悉的标志，那是《奥义书》的封面图案，而在图案的边缘，隐约可见一枚模糊的指纹，和他在古籍数字化中心看到的那枚属于苏普里亚的指纹，一模一样。
“不……”维克拉姆低声呢喃，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
就在这时，消防栓的水柱恰好喷到了一台过热的服务器上。随着“滋啦”一声巨响，服务器冒出一串电火花，彻底停止了运转。但奇怪的是，那些悬浮在空气中的水珠并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明亮，像是被注入了某种能量。
维克拉姆抬起头，看到了令他永生难忘的景象——那些被高温汽化的水珠在集装箱的天花板上凝聚，形成了一幅短暂却清晰的星图。无数微小的光点按照某种神秘的规律排列，勾勒出猎户座的腰带、北斗七星的斗柄，还有一颗异常明亮的、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星星。
那是天狼星。
维克拉姆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想起了第八章里那个NFT星盘——那是普尔娜姆用她弟弟留下的钢鼓旋律生成的数字艺术品，星盘的中心，正是这颗散发着淡蓝色光芒的天狼星。而星盘的边缘，刻着一行小字：“当星星回到原来的位置，被掩盖的真相将会显现。”
水雾开始散去，天花板上的星图也随之消失，只留下几道淡淡的水痕。机房里的温度终于降了下来，服务器的嗡鸣变得平稳，指示灯也恢复了正常的频率。工人们面面相觑，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幻觉。
但维克拉姆知道，那不是幻觉。
他走到那台被水浇灭的服务器前，蹲下身，看着屏幕上逐渐暗淡下去的光芒。他想起了苏普里亚的指纹，想起了父亲在火堆前的身影，想起了普尔娜姆耳垂上的耳环，想起了十胜节那天孩子们拼出的“死亡”字样。这些看似零散的碎片，此刻在他脑海里组成了一条完整的链条，像极了《梨俱吠陀》羊皮卷上那个由指纹和经文组成的DNA螺旋。
“真相。”他低声说，声音轻得几乎被空调的风声淹没，“原来你一首都在这里。”
就在这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内容只有一张图片——那是梅赫塔大厦的顶层露台，阿尼尔正站在栏杆边，手里拿着一个加密U盘，U盘的金属外壳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而在U盘的内壁，隐约可以看到一串刻上去的数字，那是一个工号，维克拉姆在苏普里亚的档案里见过这个号码。
维克拉姆握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知道，是时候去见父亲了。不是以儿子的身份，而是以一个追寻真相的人。
他转身走出服务器农场，外面的暴雨己经停了，阳光穿透云层，在达拉维的屋顶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远处的恒河水面波光粼粼，像是铺满了碎钻。维克拉姆抬起头，看向梅赫塔大厦的方向，那里，正有一场迟到了三十年的对峙，在等待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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