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下的冰冷与僵硬,似乎在那极其细微的蜷缩后,有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软化。傅沉洲的手依旧被冷汗浸得冰凉,但被湿毛巾包裹的片刻,那紧绷如石的肌肉线条,似乎泄去了万分之一的力量。苏晚能清晰地“嗅”到,那股狂暴的灼烧气息虽然依旧如同地底暗流般汹涌,却暂时被锁在了更深的层面,不再疯狂地冲击他的体表。
他紧蹙的眉头,在惨白灯光下,极其细微地松动了一分,如同被风吹皱的死水潭面,短暂地抚平了一丝涟漪。他依旧闭着眼,沉重的呼吸带着压抑的余痛,但身体不再剧烈抽搐,陷入了一种极度疲惫后的、半昏半醒的麻木状态。
苏晚轻轻松开包裹着他手的湿毛巾。指尖残留着他皮肤冰冷的触感和细微的颤抖。她沉默地起身,将毛巾浸入水盆,冰水刺骨。拧干,再回来。这一次,她擦拭的动作不再是最初的抗拒和笨拙,而是带上了一种近乎麻木的、被程序设定的规律性。额头,鬓角,脖颈,手心。一遍又一遍。冰冷的湿意短暂地压榨着他皮肤滚烫的温度,带走不断渗出的冷汗,留下片刻微凉的喘息。
时间在仪器的嘀嗒声和这单调的擦拭中缓慢爬行。窗外的天色由浓黑转为一种压抑的深灰,城市尚未苏醒,只有零星的灯光如同困倦的眼睛。
突然,医疗室的门被无声推开。周叙白走了进来,脚步带着一种压抑的沉重。金丝边眼镜后的双眼布满血丝,眉宇间是浓得化不开的疲惫和冰冷的焦灼。他身上的西装外套不见了,白衬衫的领口松开,袖口随意地挽着,沾染着几处不易察觉的污渍。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投向医疗床上的傅沉洲,看到那相对平稳的生命体征和陷入深度疲惫的状态,紧绷的下颌线才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毫。随即,他的视线落在苏晚身上,看着她那如同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般、一遍遍擦拭的动作,眼神复杂难辨。
“他怎么样?” 周叙白的声音嘶哑低沉。
“稳定了。深度疲惫。” 苏晚的声音平板无波,没有抬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灼烧感还在深层,但被强行压制了。”
周叙白走到床边,动作专业而迅速地检查了监护仪数据,又俯身仔细查看了傅沉洲的脸色和唇上的破损痕迹(那抹刺目的鲜红己被苏晚擦拭得极淡)。他的目光在苏晚刚刚擦拭过的手上停留了一瞬。
“辛苦。” 周叙白低声道,声音里听不出情绪。他从医疗推车上拿起记录板,飞快地记录着数据,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外面?” 苏晚擦拭的动作未停,声音依旧毫无起伏,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但她的“嗅痛”能力,却敏锐地捕捉到了周叙白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浓烈气息——**硝烟味**。
不是真实的硝烟,而是混合着巨大压力、彻夜未眠的疲惫、冰冷的愤怒以及一丝……**血腥味**(可能是精神层面的)的复杂气息。这气息强烈地冲击着她的感官,让她太阳穴隐隐作痛。傅云霆掀起的风暴,显然比想象中更加猛烈。
周叙白记录的动作顿了一下,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小团墨迹。他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看向苏晚,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
“一群嗅到血腥味的鲨鱼。” 他的声音冰冷,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钉子,“傅云霆卡死港口的消息被有预谋地泄露,恐慌性抛售己经形成踩踏。开盘不到半小时,寰宇的市值蒸发了近两百亿。” 他报出这个天文数字时,语气平静得可怕,但苏晚能“嗅”到那平静下汹涌的、几乎要焚毁一切的怒火。
“几个墙头草的老家伙跳得最高,联合了几个早就心怀不满的中层,要求立刻召开特别董事会,启动对傅先生管理能力的‘质询’。” 周叙白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近乎残忍的弧度,“傅云霆本人倒是躲在幕后,一副忧心忡忡、为了集团大局不得不站出来的样子。他放话,只要傅先生‘身体允许’,他随时愿意‘分担重担’。”
分担重担?苏晚心底冷笑。分明是趁你病,要你命!
“公关口径暂时压住了‘病重’的流言,但撑不了多久。” 周叙白放下记录板,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林锐那边压力很大,傅云霆的人像鬣狗一样围着顶层打转。傅先生…必须尽快‘出现’。” 他最后三个字咬得极重,目光再次落在病床上那个陷入深度疲惫、脆弱不堪的男人身上。
苏晚擦拭的动作停了下来。冰凉的湿毛巾悬在半空,水滴无声地坠落在地板上。她明白周叙白的意思。傅沉洲必须尽快以“健康”、“掌控全局”的姿态出现,哪怕只是露个面,哪怕只是一个视频通话,才能暂时稳住岌岌可危的局面,压住傅云霆的步步紧逼。
可是……床上这个人,刚刚才从炼狱般的痛苦风暴中挣扎出来,连睁开眼睛的力气似乎都耗尽了。让他现在去面对那些虎视眈眈的鲨鱼?
“他需要时间。” 苏晚的声音依旧平板,但陈述的是冰冷的事实。
“我们没有时间了。” 周叙白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决断。他走到医疗推车前,拿起一个密封的金属小盒,打开,里面是几支封装好的、颜色诡异的注射剂。“这是高浓度神经兴奋剂和强效止痛剂的混合针剂。能让他短时间内获得清醒和行动能力,代价是透支生命力和加剧神经损伤。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透支生命力…加剧神经损伤……
苏晚看着那几支散发着危险气息的针剂,又看向病床上那张苍白脆弱的脸。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这无异于饮鸩止渴!傅沉洲那残存的神经和生命之火,还能经得起几次这样的透支?
周叙白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冰冷而疲惫:“我知道后果。但如果不喝这杯毒酒,现在就会被傅云霆生吞活剥,连一点灰烬都不会剩下。这是他的战场,他必须上。”
他拿起一支针剂,动作熟练地排掉空气,针尖闪烁着冰冷的寒光。他走向床边,示意苏晚让开。
苏晚默默地退后一步。看着周叙白小心地撩起傅沉洲病号服的袖子,露出苍白手臂上清晰的静脉。针尖刺入皮肤,淡黄色的药液被缓缓推入。
几秒钟后。
如同被高压电流瞬间贯穿!
傅沉洲紧闭的双眼猛地睁开!那双布满血丝的眸子瞬间爆发出一种骇人的、被强行点燃的精光!里面翻涌的痛苦和疲惫如同被狂风扫过,瞬间被一种冰冷的、近乎非人的锐利和掌控一切的威压所取代!
“呃!” 一声压抑的闷哼从他紧咬的齿缝中挤出。他猛地从病床上坐起!动作带着一种不自然的、强行驱动的僵硬感,仿佛一具被注入狂暴能量的提线木偶!冷汗瞬间再次涌出,但这一次,是被药物强行激发的虚汗,带着一种不健康的潮红迅速爬上他苍白的脸颊。
他一把扯掉脸上的氧气面罩,随手扔在一边。动作粗暴,带着一种被药物点燃的焦躁和毁灭欲。他的呼吸急促而沉重,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药物气息和强行压制的痛苦。
“手机。” 他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冰冷的目光扫向周叙白。
周叙白立刻将一部新的加密手机递到他手中。
傅沉洲的手指因为剧痛和药物的双重作用而剧烈颤抖,几次才勉强划开屏幕,点开一个加密视频会议软件。屏幕的冷光打在他布满冷汗、带着不正常潮红的脸上,勾勒出一种近乎妖异的、病态的威严。
视频瞬间接通。
屏幕上瞬间弹出十几个小窗口。每一个窗口里,都是一张或惊疑、或焦虑、或暗藏贪婪的商界精英面孔。背景各异,豪华办公室、私人飞机舱、甚至还有高尔夫球场休息室。但此刻,追夫火葬场之蚀骨危情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追夫火葬场之蚀骨危情最新章节随便看!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屏幕上那个穿着病号服、脸色苍白如鬼、眼神却如同淬火刀锋般冰冷的男人身上。
“傅总!您终于露面了!”
“傅总,港口的事情……”
“傅总,股价……”
各种急切、试探、甚至带着质问的声音瞬间涌了出来,嘈杂一片。
傅沉洲布满血丝的眼睛冷冷地扫过屏幕上的每一张脸。他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那双冰冷、锐利、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眼睛,缓缓地、带着无形重压地看过去。
奇迹般地,嘈杂的声音渐渐平息下去。一种无形的、令人窒息的威压透过屏幕,弥漫在每一个与会者心头。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即使他穿着病号服,即使他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和冷汗,那双眼睛里的力量,依旧如同磐石般沉重,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港口的事,” 傅沉洲终于开口,声音嘶哑低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灼烧的喉咙里硬挤出来,带着浓重的喘息和无法掩饰的痛苦底色,然而那语气中的冰冷和不容置疑的威压,却如同万吨巨石砸下!“三天内,解决。”
屏幕上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这简单粗暴、近乎狂妄的承诺震住了!三天?解决被傅云霆卡死的东南亚核心港口?这怎么可能?!
“傅总,这…这时间是不是太……” 一个头发花白、穿着考究的老者忍不住开口,脸上带着明显的质疑和忧虑。
他的话还没说完。
傅沉洲布满血丝的眼睛猛地转向他那个窗口!那眼神冰冷、锐利,如同毒蛇锁定猎物,带着一种毁灭性的穿透力!
“李董事,” 傅沉洲的声音陡然转冷,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你名下那家子公司,上个月在印尼的矿权交易,账目‘干净’得能当镜子照吗?需要我派人送一份更‘详细’的审计报告给你‘参考’吗?”
屏幕上的李董事瞬间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额头上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其他窗口里的人,脸色也齐刷刷变了!
傅沉洲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缓缓扫过其他窗口。
“王总,你儿子在摩纳哥赌场输掉的那三千万美金,寰宇的‘特别公关基金’垫付得还‘及时’吧?”
“陈董,你小舅子负责的那个北美基建项目,工期延误了西个月,成本超支百分之七十,报告写得很好看,需要我派人去现场帮你‘复核’一下吗?”
每一个名字,每一件被点出的隐秘丑闻或致命把柄,都像一记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对应窗口的人心上!屏幕上的面孔,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质疑和贪婪,只剩下惊恐、畏惧和难以置信的苍白!
傅沉洲甚至没有提高音量,只是用那嘶哑破碎、带着痛苦喘息的声音,平静地陈述着。但这平静,比任何咆哮都更具毁灭性的力量!他精准地捏住了每一个试图动摇者的七寸!用他们最肮脏的秘密,铸成了最坚固的威慑壁垒!
苏晚站在角落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的医疗柜。她能清晰地“嗅”到傅沉洲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息——**痛苦**(被药物强行压制,却如同岩浆在薄冰下奔涌)、**暴怒**(对背叛和挑衅的滔天怒火)、**冰冷**(掌控一切、洞悉一切的绝对威压)、以及一种…**不惜同归于尽的毁灭气息**!
这几种气息在他身上疯狂交织、碰撞,如同在他体内掀起另一场无声的风暴!他的后背在宽大的病号服下绷紧如铁,握着手机的手指因为极度用力而骨节爆响,手背上的血管狰狞欲裂!额角的冷汗大颗大颗滚落,沿着他紧绷的下颌线滑下,砸在手机屏幕上。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和灼烧感,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
但他硬生生挺住了!用那钢铁般的意志和药物强行激发的能量,死死地、如同磐石般钉在原地!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锐利、冰冷、燃烧着痛苦与毁灭的火焰,死死地盯着屏幕,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
“股价,” 他再次开口,声音因为强行压制痛苦而更加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决断,“明天开盘前,我要看到它回到跌停线之上。做不到的部门负责人,自己递辞职报告。”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屏幕上那些噤若寒蝉的面孔,如同君王俯视臣服者。
“至于傅云霆…” 他念出这个名字时,声音陡然降至冰点,那冰冷的恨意和杀机,让隔着屏幕的所有人都感到一股寒意!“告诉我的好叔叔,他的‘关心’,我收到了。三天后,港口重启之时,我会亲自去‘感谢’他!”
说完,他不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首接切断了视频!
“噗——!”
就在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傅沉洲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暗红色的血沫如同凄厉的烟花,瞬间溅满了手机屏幕和他胸前的病号服!他高大的身体如同被瞬间抽空了所有力气,剧烈地摇晃了一下,握着手机的手无力地垂下,昂贵的手机再次“啪”地一声摔落在地!
“傅先生!” 周叙白脸色剧变,瞬间冲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傅沉洲的身体软倒在周叙白怀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灼烧的痛苦气息。他脸上那不正常的潮红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的灰败。刚刚被药物强行点燃的精光瞬间熄灭,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痛苦和透支后的极致虚脱。他紧闭着眼,浓密的眼睫剧烈颤抖着,沾满了汗水和血沫的混合物。
苏晚站在原地,看着那刺目的鲜血,看着那瞬间崩塌的、如同被强行透支了所有生命的脆弱躯体。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药物的冰冷气息和那股被强行压制却更加狂暴的痛苦余烬。
她刚刚见证了一场惊心动魄的、以生命为燃料的绝地反击。他用最狠厉的手段,暂时压住了傅云霆掀起的滔天巨浪,稳住了岌岌可危的帝国。代价,是喷涌的鲜血和摇摇欲坠的生命之火。
周叙白迅速将傅沉洲放平,动作麻利地清理血迹,检查伤势,重新连接好松脱的导线,又给他注射了强效的止血剂和神经稳定剂。忙乱中,他头也不抬地对苏晚命令道:“去准备温水!干净的毛巾!快!”
苏晚像被惊醒的木偶,立刻转身走向洗手间。冰冷的水流冲刷着她的手指,让她混沌的思绪有了一丝清明。她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苍白、毫无表情的脸,眼底深处却是一片翻江倒海的混乱。
恨吗?依旧恨他。是他将她囚禁于此,剥夺了她的自由和尊严。
怕吗?怕。怕傅云霆的刀,怕这座牢笼崩塌后的未知。
但此刻,看着那喷涌的鲜血和瞬间崩塌的躯体,一种更复杂的、混杂着冰冷震撼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刺痛感,如同藤蔓般缠绕上她的心脏。
她端着温水盆和干净毛巾走回床边。周叙白正在给傅沉洲更换被血污浸透的病号服。苏晚沉默地将盆放下,拧干毛巾。
傅沉洲依旧昏迷着,或者说陷入了一种比之前更深沉、更危险的虚脱状态。他的呼吸微弱而艰难,每一次都像是最后的挣扎。唇边残留着刺目的血痕,脸色灰败得如同蒙尘的石膏。
苏晚拿起温热的毛巾(她下意识地没有再用冰水)。这一次,她的动作不再仅仅是麻木的执行。她避开那些导线和针头,极其小心地、用温热的毛巾,一点一点地擦拭着他唇边和下颌沾染的、己经有些干涸的暗红色血污。
温热的湿意触碰到冰冷的皮肤。
傅沉洲紧闭的眼睫,极其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仿佛在无边的黑暗和痛苦深渊中,那一点微弱的温热,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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