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洲那口喷涌而出的鲜血,如同他强行筑起的心牢轰然崩塌的信号,瞬间抽空了他最后一丝强撑的力气和意志。在周叙白惊恐的呼喊和众人混乱的视线中,他眼前一黑,彻底陷入了无边无际的黑暗。
然而,昏迷并非解脱。
没有普罗米修斯之火那霸道而毁灭性的麻痹,蚀骨之症最原始、最狰狞的剧痛,如同挣脱了锁链的亿万只毒蚁,瞬间从西肢百骸、从每一根神经末梢疯狂反扑!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痛苦——仿佛有无数烧红的钢针在骨髓里穿刺、搅动;冰冷的寒意与灼热的痛楚交织,从骨缝深处蔓延出来,冻结血液又灼烧神经;肌肉不受控制地痉挛、扭曲,骨骼深处传来令人牙酸的、细微却密集的摩擦声,仿佛整个人正在从内部被一点点碾碎、溶解!
即使在深度昏迷中,傅沉洲的身体也如同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剧烈地颤抖、抽搐。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病号服,额头上青筋暴跳,如同蠕动的蚯蚓。他的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令人心悸的声响,苍白的唇瓣被咬破,渗出血丝。每一次无意识的、微弱的呼吸,都伴随着胸腔深处压抑的、破碎的嘶鸣,仿佛濒死的困兽。
周叙白面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他指挥着医疗团队进行紧急抢救,止血、稳定生命体征、上强效的镇痛泵……但那些常规的镇痛药物,对于此刻傅沉洲体内肆虐的蚀骨之痛,效果微乎其微。监测仪上,他的心率、血压、神经电位如同失控般剧烈波动,警报声此起彼伏。
“普罗米修斯之火的戒断反应…加上蚀骨之症的全面反噬…”周叙白看着傅沉洲在昏迷中依旧痛苦扭曲的脸,心如刀绞。他知道,傅沉洲现在经历的,是真正的地狱。
抢救室门外,苏晚如同失了魂一般瘫坐在冰冷的长椅上。傅沉洲那句“跟你有什么关系?”和“假惺惺”如同淬毒的冰锥,反复穿刺着她早己千疮百孔的心。那刺目的鲜血,他昏迷前看向她时那冰冷厌恶的眼神,像噩梦般在她脑中挥之不去。
护士进进出出,带来零星的消息:“傅先生还在抢救…”“生命体征暂时稳住,但情况很危险…”“他好像非常痛苦,镇痛药效果不大…”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苏晚心上。她蜷缩着身体,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比身体更痛的,是那颗被反复凌迟、几乎要停止跳动的心脏。
她错了。大错特错。
她用最愚蠢的方式去赌气,去报复,却把他推向了真正的地狱边缘。他吐血昏迷,承受着非人的痛苦,都是被她气的!被他那自以为是的“成全”和愚蠢的“故意气人”害的!
巨大的悔恨和恐惧如同滔天巨浪将她淹没。她想起程曦最后托付的眼神,想起傅沉洲在瑞士爆炸中扑向自己时那宽阔的脊背,想起他强撑着说“你没事就好”时的虚弱,也想起他一次次推开她时眼中深藏的疲惫和绝望……她到底都做了些什么?!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的闪电,劈开了她混乱的思绪:他推开她,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太爱!爱到宁愿承受她的恨,也要把她推出他必然毁灭的结局之外!
这个认知,让她痛得无法呼吸,却也瞬间点燃了她心中最后一丝不顾一切的勇气!
她不能失去他!绝对不能!
不管他推开她多少次,不管他说多狠的话,不管他要承受多少痛苦……她都要在他身边!她爱他!这份爱,不是累赘,不是负担!是支撑他们一起对抗这无边黑暗的唯一力量!
她猛地从长椅上站起来,眼神中褪去了所有的茫然和脆弱,只剩下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和决绝!
**(强行闯入与蚀骨告白)**
“我要进去!”苏晚冲到抢救室门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门口守着的保镖面露难色:“苏小姐,周医生吩咐过,任何人不能打扰傅先生治疗…”
“让开!”苏晚的声音陡然拔高,眼神锐利如刀,“我说我要进去!现在!立刻!”
“苏小姐,请您别为难我们…”
“为难?”苏晚冷笑一声,眼中是破釜沉舟的火焰,“你们拦得住我的人,拦不住我的心!要么你们现在放我进去,要么我就闯进去!后果我自己承担!”
她的气势太过决绝,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疯狂。保镖被她的眼神震慑,一时竟不敢强行阻拦。
就在这时,抢救室的门开了,周叙白一脸疲惫地走出来,看到门口对峙的一幕,眉头紧锁。
“周叙白!让我进去!”苏晚立刻抓住他的手臂,指尖冰凉,声音带着哽咽和不容置疑的恳求,“我知道他不想见我!我知道他在怪我!但我必须进去!求你了!让我进去看看他!就一眼!”
周叙白看着她通红的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孤注一掷的决绝,又想到抢救室内傅沉洲那在剧痛中无意识呼唤着“晚晚”的破碎呓语……他闭了闭眼,最终沉重地点了点头,侧开了身。
“他…非常痛苦。别刺激他。”周叙白低声嘱咐,声音里充满了无奈。
苏晚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冲了进去!
浓重的消毒水味混合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抢救室内的灯光有些刺眼。傅沉洲躺在病床上,身上连接着各种复杂的管线和监测仪器。他的脸色灰败得如同死人,额头上布满冰冷的汗珠,眉头死死拧在一起,即使在昏迷中,身体也因剧烈的痛苦而不停地、小幅度地抽搐、颤抖。每一次抽搐,都伴随着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从喉咙深处挤出的破碎呻吟。
那景象,比苏晚想象的还要惨烈百倍!她瞬间红了眼眶,巨大的心痛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一步一步,如同踩在刀尖上,走到病床边。无视了旁边护士惊讶的目光,她伸出手,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轻轻覆上傅沉洲那只紧握成拳、青筋暴突的手。
触手所及,是冰冷和僵硬,还有那无法控制的、细微的战栗。他在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傅沉洲…”苏晚的声音哽咽着,泪水无声滑落,滴落在他冰冷的手背上,“是我…苏晚…”
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傅沉洲紧闭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眉头锁得更紧,身体猛地一抽,发出一声更痛苦的闷哼。
“我知道…我知道你很痛…”苏晚的心都要碎了,她俯下身,凑近他的耳边,用尽全身的温柔和力量,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
“听我说!傅沉洲!你给我听着!”
“我知道你推开我!我知道你筑起心牢!我知道你说那些狠话是想让我恨你!让我离开你!你以为这样就是为我好?你以为把我推开,让我去找什么‘阳光’,你死了我就不会伤心了?!”
“傅沉洲!你错了!大错特错!”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坚定有力,如同宣誓!
“我告诉你!程曦姐走了,我的心己经碎过一次!如果你再敢死!再敢离开我!那就不只是心碎!那是我的心会跟着你一起死掉!彻底死掉!你懂不懂?!”
“你说我假惺惺?好!那我今天就告诉你最真的话!”
苏晚紧紧握住他冰冷颤抖的手,仿佛要将自己所有的生命力和温度都传递给他。她凝视着他即使在痛苦中也依旧英俊深刻的侧脸,泪水汹涌,声音却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傅沉洲!我爱你!”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在寂静的抢救室里!
“不是因为你是什么寰宇总裁!不是因为你为我挡过爆炸!更不是因为什么狗屁合约!”她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和深情,“我爱你!就只是因为你是傅沉洲!是这个霸道、自私、偏执、别扭、宁可自己痛死也要把我推开的傻瓜!”
“我爱你的隐忍克制!也恨你的隐忍克制!我爱你的掌控欲!也恨你的掌控欲!我爱你的自我牺牲!更恨你的自我牺牲!傅沉洲!你这个人矛盾得像个混蛋!可我苏晚就是爱上了你这个混蛋!无可救药!深入骨髓!”
“你说你是个废人?你说你只能把我拖入黑暗?”苏晚的泪水滴落在他的脸颊上,滚烫,“我告诉你!我不在乎!我苏晚不怕黑暗!我怕的是黑暗里没有你!”
“痛是吗?我们一起痛!”她将他的手紧紧贴在自己同样因为心痛而剧烈起伏的胸口,“你蚀骨之症发作的时候,我的心也跟着你一起痛!你注射那个鬼东西的时候,我的心也在被火烧!你推开我说狠话的时候,我的心被你捅得千疮百孔!傅沉洲!你痛在哪里,我就痛在哪里!你休想一个人躲起来承受这一切!休想!”
她的告白,如同最炽热的岩浆,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顾一切的决绝,汹涌地灌入傅沉洲被剧痛占据的黑暗意识深处。
奇迹般地,在她一声声泣血般的告白中,傅沉洲剧烈颤抖的身体,竟然一点点平复下来。紧锁的眉头微微舒展,紧咬的牙关也松开了些许。监测仪上那狂乱的心率和神经电位,竟然也出现了短暂而微弱的平稳迹象!
他依旧没有睁眼,但一滴混浊的泪,却从他紧闭的眼角悄然滑落,没入鬓角,与他额头的冷汗混在一起。
苏晚看到了那滴泪。巨大的酸楚和希望瞬间攫住了她!他听到了!他真的听到了!
她俯下身,不顾一切地、虔诚地吻去他眼角那滴冰冷的泪水和滚烫的汗珠,如同亲吻着世间最珍贵的圣物。她的唇贴着他的耳廓,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气音,如同最深的咒语,烙印进他的灵魂:
“所以,傅沉洲,你给我撑住!不准放弃!不准死!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准你死,阎王也休想带走你!你欠我的情,欠我的债,我要你用一辈子来还!听到了吗?!一辈子!”
蚀骨的剧痛依旧在肆虐,地狱的火焰仍在焚烧。但在苏晚这不顾一切、焚心蚀骨的告白声中,傅沉洲那冰冷绝望、自我囚禁的心牢深处,似乎终于被凿开了一道细微的裂缝,透进了一丝名为“爱”的、滚烫而绝望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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