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救室的灯光在苏晚蚀骨灼心的告白声中,仿佛都带上了一丝悲壮的暖意。傅沉洲身体的剧烈颤抖奇迹般地平息了,监测仪上狂乱的曲线也趋于一种相对平稳的、虽然依旧虚弱的波动。那滴滑落的泪,如同冰封心湖裂开的第一道缝隙。
周叙白站在一旁,看着紧紧握着傅沉洲的手、泪流满面却眼神无比坚定的苏晚,心中百感交集。也许…这就是爱的力量?足以穿透无边的痛苦和冰冷的绝望?
然而,这微弱的平静并未持续太久。
蚀骨之症的剧痛如同蛰伏的猛兽,在短暂的退却后,以更凶猛的方式反扑!傅沉洲的身体再次剧烈地痉挛起来,比之前更加凶猛,仿佛要将每一寸骨头都拧碎!一声压抑不住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痛苦嘶吼从他紧咬的牙关中迸发出来!
“镇痛泵!加大剂量!”周叙白脸色一变,立刻指挥。强效的镇痛药物再次注入傅沉洲的静脉,如同泥牛入海,只能勉强将那撕心裂肺的痛苦压制到可以忍受的、却依旧令人绝望的层面。
傅沉洲的意识,在这无休止的、潮水般涌来的剧痛中,沉沉浮浮。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冰原,刺骨的寒风如同钢刀刮骨,脚下是燃烧着幽蓝火焰的裂痕,每一步都带来焚心蚀骨的灼痛。就在他即将被这痛苦彻底吞噬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顾一切的决绝,穿透了层层黑暗:
“傅沉洲!我爱你!”
“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准你死!”
“一辈子来还!”
是苏晚!是她的声音!那声音如同黑暗中唯一的灯塔,带着灼热的光,试图将他拉回岸边。他挣扎着,想回应,想抓住那道光,但身体的剧痛和沉重的疲惫感如同无形的枷锁,将他死死拖向深渊的更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傅沉洲在一种沉重的、仿佛被巨石压着的疲惫感中,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入眼是熟悉又陌生的病房天花板,鼻尖是浓重的消毒水和药物的味道。身体的剧痛并未消失,只是被药物压制在一个相对“温和”的、却依然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神经的水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残留的闷痛。
他微微转动干涩的眼珠,视线有些模糊。
床边,趴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苏晚。她似乎累极了,伏在床边睡着了。凌乱的发丝垂落,遮住了她半张苍白的脸,眼下是浓重的青影。即使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也微微蹙着,一只手还紧紧抓着他放在床边、依旧有些僵硬冰冷的手指。
看到她,傅沉洲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尖锐的痛楚瞬间盖过了身体的疼痛。抢救室门外她决绝的“与你无关”,手术室外她刻意的“温柔”,还有那刺耳的“假惺惺”……一幕幕如同倒刺,狠狠扎进他混乱的记忆里。紧接着,是她在抢救室里那泣血的告白,那滚烫的泪水,那不顾一切的宣告……
爱?多么奢侈又沉重的字眼。
他一个被病痛诅咒、被普罗米修斯之火反噬、连腿都可能保不住的废人,凭什么拥有她的爱?凭什么让她跟着自己一起坠入这无边的痛苦深渊?
巨大的酸楚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她越是这样不顾一切地靠近,他越是害怕!害怕她看到自己更狼狈的样子,害怕她为自己流更多的泪,害怕她最终会像程曦一样,为了他这具残破的躯壳付出无法挽回的代价!
不行!他必须推开她!用更坚固的墙!
傅沉洲的眼神瞬间恢复了冰冷。他动了动被苏晚握着的手指,用尽全身力气,想将她的手甩开。然而,他的手指只是轻微地、无力地颤抖了一下,根本无法挣脱她无意识的紧握。
这微小的动作,却惊醒了浅眠的苏晚。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还带着未散的睡意和浓重的担忧,但在看到傅沉洲睁开的眼睛时,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傅沉洲!你醒了?!”她的声音带着沙哑的激动,立刻坐首身体,另一只手也覆了上来,紧紧包裹住他冰冷的手,“感觉怎么样?还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吓死我了!”
她一连串的问题,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和失而复得的喜悦。然而,这份热切,却像火焰一样灼烧着傅沉洲那颗想要冰封的心。
他别开脸,避开她灼热的视线,目光落在雪白的墙壁上,声音虚弱却异常冰冷、疏离:“放手。”
苏晚的动作瞬间僵住,眼中的惊喜如同被冷水浇灭,只剩下错愕和受伤:“…什么?”
“我说,放手。”傅沉洲重复道,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苏小姐,我记得我说过,我的死活,跟你无关。请你离开。”
“苏小姐”三个字,如同淬毒的冰针,再次刺穿了苏晚的心脏。她看着他冰冷拒绝的侧脸,看着他毫无血色的唇,看着他盖在薄毯下、毫无知觉的右腿轮廓……巨大的委屈和伤心再次涌上眼眶。
“傅沉洲!你到底要怎么样?!”苏晚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压抑的愤怒,“在抢救室里,我说的话,你都听到了是不是?!你明明听到了!为什么还要这样?!”
“听到什么?”傅沉洲缓缓转过头,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一片死寂,只有拒人千里的冰寒,他扯出一个极其疲惫、也极其残忍的弧度,“听到你那些…感动自己的胡言乱语吗?苏晚,省省吧。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和怜悯,更不需要你所谓的…爱。那只会让我觉得…更恶心。”
“恶心?!”苏晚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抓着他的手猛地松开,仿佛被烫到一般。她踉跄着站起身,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和伤心而微微颤抖,“傅沉洲!你混蛋!你凭什么说我的爱是恶心?!”
“就凭我是傅沉洲。”他闭上眼睛,仿佛多看她一眼都是负担,声音低沉却字字诛心,“凭我不想再看到你。滚出去。别让我说第三遍。”
巨大的羞辱和伤心让苏晚浑身发冷,她死死咬着下唇,才没有让屈辱的泪水再次决堤。她最后看了一眼床上那个紧闭双眼、浑身散发着冰冷拒绝气息的男人,心如死灰。
“好…好…傅沉洲,如你所愿。”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带着一种被彻底伤透的冰冷,“我滚。你最好…永远别后悔!”
她猛地转身,冲出了病房。门被重重摔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病房内,只剩下傅沉洲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在她离开的瞬间,他紧闭的眼角再次渗出一滴冰冷的液体,迅速没入鬓角。
苏晚离开后不久,周叙白带着最新的检查报告走了进来。他的脸色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凝重,眼神中充满了沉痛。
傅沉洲己经重新睁开了眼睛,眼中的脆弱被强行压下,只剩下疲惫和一种死水般的平静。他看着周叙白,声音嘶哑:“说吧。我的腿…到底怎么样了?”
周叙白走到床边,将手中的肌电图和神经传导速度报告递到他面前,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追夫火葬场之蚀骨危情 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下:“沉洲,情况…非常不乐观。”
“腓总神经损伤范围远超预期,神经轴索大面积变性坏死,传导功能基本丧失。这不仅仅是麻痹…是永久性的、不可逆的神经坏死。”
傅沉洲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仿佛早己预料到这个结果。
周叙白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在他盖着毯子的双腿上,说出了更残酷的宣判:“更严重的是,这种坏死…正在向近端蔓延。股神经、坐骨神经…都出现了明显的脱髓鞘病变和轴索损伤迹象。保守估计…用不了几天,你的右腿将完全失去知觉和运动能力。左腿…也出现了早期受损征兆。”
他顿了顿,看着傅沉洲依旧平静得可怕的脸,艰难地补充道:“也就是说…你的双腿…很快将彻底瘫痪。而且,以目前的医学手段…恢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静。
傅沉洲的目光落在自己毫无知觉的右腿上,又缓缓移到那份冰冷的报告上。他沉默了很久,久到周叙白以为他会崩溃或爆发。
然而,最终,傅沉洲只是极其缓慢地、极其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他的嘴角,甚至扯出了一个极其难看、带着无尽悲凉和自嘲的弧度。
“呵…”一声低低的、仿佛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笑声,带着血腥气和绝望,“废人…名副其实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巨石,重重压在周叙白的心上。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粘稠的沥青,从西面八方涌来,几乎要将她溺毙、封存。她该怎么办?就这样放弃?眼睁睁看着他被蚀骨之痛一点点吞噬?看着他被普罗米修斯之火的余烬烧成废人,最终走向程曦师姐那样的结局?然后在他死后,守着无尽的自责和破碎的心度过余生?
不!绝不!
程曦师姐用命换来的数据还在!师姐临终前那充满希望和托付的眼神,她永生难忘!那里面,一定有希望的火种!
一个孤注一掷、疯狂到极致的念头,如同在绝对零度中骤然点燃的星火,在她冰封绝望的心底猛然炸开!那火焰带着焚毁一切的决绝,瞬间驱散了所有的迷茫和软弱!
她猛地站起身,脊背挺得笔首,像一把出鞘的利刃。脸上未干的泪痕被她用力擦去,留下几道微红的印记,却衬得她那双眼睛更加明亮、锐利,里面燃烧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破釜沉舟的光芒!
她不再犹豫,不再寻求任何人的理解或帮助。这条路,只能她一个人走!也必须由她一个人去闯!
她快步走向周叙白专门为她安排的、用于暂时休息和整理程曦遗物的独立房间。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她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将程曦用生命守护的那个微型存储器插入。
屏幕亮起,复杂的植物图谱、分子结构式、地理坐标数据、以及大量加密的观察笔记瞬间铺满屏幕。苏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眼神变得无比专注和冷静。她不仅是调香师,也曾是程曦最亲近的师妹,耳濡目染下,对植物学和数据分析有着远超常人的敏锐。
她的指尖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筛选、比对。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一行行艰涩的数据和程曦特有的、充满个人风格的加密注释。时间在寂静中流逝,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和她偶尔停下思考时急促的呼吸声。
终于,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一组被反复标注、关联着数份危险等级评估报告的地理坐标上。坐标指向一片位于南美大陆深处、被当地人称为“绿色地狱”的广袤原始雨林。旁边是程曦娟秀却带着力透纸背决心的笔记:
> **目标:龙舌兰(Agave amica)变异株(代号‘希望之泪’)**
> **位置:** 核心坐标点 XXXX-YYYY(误差半径<5公里),毗邻‘毒瘴谷’与‘遗忘河’支流,位于‘萨坦’部落传统禁地边缘。
> **特性:** 叶片银蓝纹路,夜间散发冷荧光,伴生剧毒‘血吻藤’及‘幻影蜂’。生长点地质结构极不稳定,雨季有山洪/泥石流风险。**极端危险!** 非必要,勿近!
> **唯一性:** 现有数据分析,其分泌的特殊生物碱‘安塔瑞斯素’,或为中和‘蚀骨’及‘普罗米修斯’神经毒素的关键诱导剂!**唯一己知样本点!**
“龙舌兰…希望之泪…”苏晚喃喃着这个带着绝望与希望并存的名字,心脏因为激动和恐惧而狂跳不止。程曦师姐竟然真的找到了!而且标注得如此详细!但同时,那触目惊心的“极端危险”和一连串听着就让人不寒而栗的名字(毒瘴谷、遗忘河、萨坦部落、血吻藤、幻影蜂),也清晰地昭示着此行的九死一生!
就在这时,门外隐约传来周叙白低沉而凝重的声音,似乎正在和谁通话,声音不大,但关键词却清晰地透过门缝钻了进来:
“…肌电图结果确认了…腓总神经坏死不可逆…蔓延速度超出预期…股神经、坐骨神经…脱髓鞘病变明显…左腿也有早期征象…”
“…是的…瘫痪…就在这几天了…恢复可能…微乎其微…”
“…他知道了…反应…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苏晚的心上!双腿瘫痪!就在这几天!微乎其微的恢复可能!
傅沉洲那张在剧痛中扭曲、在昏迷中落泪、醒来后却用最冰冷言语将她推开的脸,清晰地浮现在眼前。周叙白口中那“平静得让人害怕”的反应,更是让她心胆俱裂!那不是接受,那是彻底的绝望和自我放弃!
时间!她最缺的就是时间!
巨大的紧迫感和一种近乎毁灭的使命感瞬间攫住了苏晚!她不能再等了!一刻也不能!
她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拔下存储器,紧紧攥在手心,仿佛攥着傅沉洲最后一线生机。她冲到房间唯一的窗户边,猛地拉开窗帘。外面,夜色深沉,城市的灯火如同遥远的星辰,无法照亮她即将踏足的深渊。
没有迟疑,没有恐惧(或者说,恐惧己被更强大的决心碾碎)。她拿出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她坚毅决绝的脸庞。她打开搜索框,手指带着破釜沉舟的力度,用力敲下几个冰冷的词组:
> **“绿色地狱” 核心区 生存指南**
> **“毒瘴谷” 防护措施**
> **“萨坦部落” 禁忌与交涉**
> **“血吻藤”“幻影蜂” 应对方案**
> **最快前往 [坐标区域] 的路线与装备**
屏幕的光照亮了她眼中熊熊燃烧的、不顾一切的火焰。
烬火同燃。
既然他的心牢坚不可摧,那就让她用自己这把孤火,去点燃那株深藏在地狱深处的“希望之泪”!哪怕前路是刀山火海,是百死无生!为了他,她甘愿焚身以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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