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闪了一下，随即彻底黑了下去。我按了又按电源键，指尖发僵，可它再没亮起来。眼前突然一阵发沉，像是被什么压住了呼吸，胸口闷得发痛，手臂也抬不起来。我盯着手机屏幕，手指悬在截图键上颤抖，突然一阵耳鸣，眼前画面开始模糊。我想去够桌角的水杯，手刚碰到杯壁，玻璃就翻倒，水顺着图纸边缘洇开，把“共生系列”的线条泡得模糊。
意识断在那一瞬。
再有知觉时，耳边是规律的滴答声，节奏缓慢而清晰。我动了动手，察觉到手背贴着冰凉的针头。睁开眼，头顶是医院病房的浅色天花板，灯光柔和，却照得人发空。我下意识去摸手机，床头柜上什么都没有。
“醒了？”
声音从门口传来。我偏过头，陆星辞站在那儿，外套皱了，领带松着，头发有些乱。他走近几步，在床边坐下，手指轻轻覆上我未输液的那只手。他的掌心很热，微微发颤。
“发烧到三十九度，怎么会熬成这样？”他嗓音低，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我没说话。脑子里还在回放黑屏前的画面——热搜词条冲上榜首，我的名字被钉在耻辱柱上，像一场公开处刑。他们说我抄袭，说我的设计不配叫原创，说陆星辞不过是用资源捧一个没能力的女人。那些话，每一个字都像针，扎进我熬了无数个夜晚的坚持里。
“助理打你电话，你没接。”他顿了顿，“我正在开会，经纪人拦我，说不能这时候走。可我……不能再等了。”
他声音哑了半分。我看着他，忽然想起昨夜的争吵。他说要我躲去别墅，说风头过去就好。可我知道，有些事不会过去。机会一旦被毁，就像碎掉的玻璃，拼不回来。
“热搜还在往上爬。”我终于开口，声音干涩，“你看到了吗？”
他没回避，“看到了。”
“那你为什么没说话？”
“我说了也没用。”他握紧我的手，“现在任何回应都会让事情更糟。团队在处理，律师己经在取证。我也让助理调取了原始文件上传记录，还有你十九岁那年在医院画的第一版草图——证据在收集中，不会让他们毁掉你。”
“可我需要的不是处理。”我轻轻抽回手，“我需要你知道，我没有抄。那张草图，是我十九岁在病房里画的。我妈那时候还在，她看着氧气管的光，说像星星掉进了玻璃管里。我就想，能不能做出一种光，是从人身体里长出来的。”
他怔住。
“你说要我躲，可躲了之后呢？下次呢？再有人质疑我，我也逃吗？我做设计，不是为了藏起来的。”
他低头，手指无意识地着左手无名指，像在敲打什么节奏。我忽然意识到，这是他紧张时的习惯。以前拍戏等导演喊卡，他总这样。
“苏晚。”他抬头，眼神很沉，“我们去城郊别墅住一段时间，但我会继续找律师处理这件事。你画设计图，我研究剧本，等风波过去，我们一起回舞台。我不是放弃，只是换个位置战斗。”
我愣住。
“你说演戏是你的命。”我轻声说，“那设计是我的命。你不能替我做决定，就像我不会让你放弃舞台。”
他喉结动了动，没说话。
“我不是要你替我挡风。我要你站在我旁边，一起面对。”我抬手，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眉间那道因焦虑而生的纹路，“你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你在街边弹吉他，我路过，往你琴盒里放了三个硬币。你说‘谢谢’的时候，眼睛亮得像星子。”
他微微一震。
“那时候你还没红，可你唱歌的样子，比现在任何一场颁奖礼都动人。因为你是在为自己唱。现在呢？你还在为自己活吗？”
他闭了闭眼。
那天夜里，我半梦半醒间，感觉到他轻轻解下颈间的贝壳项链，放进我掌心。贝壳上还沾着我的体温。戒指裂痕在灯光下闪了一下，像一道愈合的疤。
第二天清晨，我醒来时，他不在病房。助理悄悄告诉我，他凌晨就去了工作室，带走了我的设计笔记。我翻出随身包里的旧本子，一页页摊开在地板上——泛黄的纸页上，有铅笔痕、咖啡渍、泪水晕染的痕迹，像无数个被否定的日夜。我盯着那张十九岁的草图，指尖抚过边缘的折痕，低声说：“这些图不是证据，是我的命。”
“我不想看你为了我，把自己变成另一个人。”我收回手，转头看向窗外。夜色浓重，远处高楼的灯一盏盏亮着，像无数双眼睛在窥视。可我知道，真正重要的，从来不是它们怎么看我。
而是我，有没有守住自己。
“我不会走。”我说，“也不会停。他们会继续骂，继续质疑，可只要我还画，只要我还做，就没人能定义我。”
他久久没出声。首到我快以为他不会再回应时，他忽然伸手，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举起对准我。
“你在干什么？”我皱眉。
他举起手机，却迟迟没有按下快门。镜头里的苏晚脸色苍白，但眼神倔强得像石头缝里钻出的野草。他慢慢放下手机，用手指轻轻划过屏幕，仿佛在抚摸她的脸。
我看着他，眼底有些发烫，却没让情绪涌上来。
“你别以为拍张照片就能蒙混过关。”我低声说，“下次再让我听见‘躲’这个字，我就真走了。”
他没笑，只是把手机收好，重新握住我的手。这一次，握得很紧。
“我不躲。”他说，“我们一起扛。”
“你教我演戏时说过，最好的表演是让对手发光。”我忽然开口，“现在换我教你，如何在黑暗里当我的光。”
他凝视我片刻，声音低沉却坚定：“那我就当你的聚光灯，永远打在你身上。”
监护仪的滴答声依旧平稳。窗外风掠过树梢，吹动窗帘一角，轻轻拂过床头那张被助理带来的草图——“共生系列”的两枚环交错着，像彼此支撑的骨。水渍己经干了，留下淡淡的印痕，像一道愈合中的伤。
我闭上眼，再睁开时，目光落在他无名指上。
“你戒指呢？”我问。
他顿了顿，“摘了。太显眼，怕被人拍到。”
我轻轻“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那只贝壳项链，此刻正静静躺在我的枕下，贴着心跳的位置。
可我知道，有些东西，摘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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