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的风，是黑色的。
安宸站在“拾荒者号”的舷窗前，看着舷窗外翻涌的黑雾。那不是普通的雾，而是由无数破碎的星屑、凝固的暗物质和腐烂的法则碎片混合而成的“归墟之气”。它像活物般缠绕着飞船，发出令人牙酸的嘶鸣，仿佛在诉说着某种被遗忘的、扭曲的哀鸣。
雷克托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电流的刺啦声：“圣尊，前方三公里，检测到高浓度归墟能量反应。残党……至少有三十艘‘蚀骨舰’。”他顿了顿，语气沉重，“他们的武器……在扫描我们的能量轨迹。是冲着您来的。”
安宸指尖轻轻叩了叩舷窗。窗玻璃上立刻凝结出一层薄霜，霜花里映出他此刻的模样：月白锦袍沾着星尘，眉心那道淡粉的印记若隐若现，紫金色的眼眸里流转着混沌星辉——那是混沌莲心碎片在发烫。
“让他们来。”他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硬，“正好……我有些问题，要问问那些‘沉睡’的东西。”
归墟边缘·蚀骨舰群。
三十艘暗紫色的菱形战舰悬浮在黑雾中，像一群蛰伏的毒蜂。舰身上布满蠕动的黑色纹路，每一道纹路都渗出粘稠的、散发着腐臭的黑血。舰首的炮口缓缓转动，对准了“拾荒者号”。
“圣尊大人，”雷克托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他们的武器……是‘归墟之喉’。一旦发射，会首接撕裂空间，吞噬方圆百里内的所有生命。”
安宸望着那些蠕动的黑纹，忽然笑了。他想起在混沌莲心里见过的画面：归墟的核心，是一座被锁链捆住的王座。王座上的人，穿着和他一样的月白锦袍，眉心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印记。
“不是‘归墟之喉’。”他低声说，“是‘噬魂炮’。”
话音未落，“拾荒者号”的警报声骤然响起！
“轰——！！！”
第一发噬魂炮轰击在飞船护盾上。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吞噬”声。护盾的能量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暴跌，舰体剧烈震颤，舱内的灯光忽明忽暗。
“护盾撑不过三秒！”雷克托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
安宸站起身。他的身影在晃动的舱内显得有些单薄，可当他抬起手时，整艘飞船的震颤都轻了几分。
“莲舟·归墟引。”
随着他一声低喝，胸口的混沌莲心碎片骤然亮起！温润的紫金光芒从他掌心涌出，化作一道细长的光链，穿透舱壁，首刺向舷窗外的黑雾！
光链所过之处，黑雾如同遇到克星般疯狂退散。那些蠕动的黑纹战舰发出刺耳的尖啸，它们的能量轨迹被光链精准捕捉，像被无形的手攥住，再也无法锁定“拾荒者号”。
“锁定目标。”安宸的声音平静无波。他的目光穿透黑雾，落在最前方那艘战舰的舰桥上——那里，站着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斗篷下露出一张……和他有七分相似的脸。
“原来……是你。”
那身影猛地抬头。兜帽滑落，露出那张年轻却写满疯狂的脸。他的瞳孔是纯粹的漆黑，像两个吞噬光线的漩涡。
“安宸。”他开口，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摩擦，“你终于来了。”
“你是谁？”安宸问。他的混沌莲心碎片在发烫，似乎在回应某种来自血脉的牵引。
“我是……”对方笑了，笑容里带着癫狂，“你最不想见到的……‘自己’。”
“拾荒者号”·驾驶舱。
雷克托死死盯着全息屏上那个突然出现的黑影。他的瞳孔骤缩——那黑影的面容，和圣尊的影像资料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对方眼底的疯狂，以及眉心那道……比圣尊更鲜艳、更妖异的紫金印记。
“圣尊！他的能量波动……和您体内的混沌莲心完全一致！”雷克托的声音带着震惊，“难道……他是……”
“是归墟的‘共生体’。”安宸的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带着一丝疲惫，“混沌莲心分裂出的……另一部分。”
他终于明白，为何归墟的残党会找上他。他们要的，从来不是什么“沉睡的王”。他们要的，是混沌莲心的完整。而这个自称“自己”的家伙，就是被归墟法则扭曲、吞噬的……另一枚莲心碎片。
“你以为……你能控制我？”黑影发出刺耳的笑声，“归墟的法则，才是永恒的！你体内的那枚莲心，不过是……暂时的容器！”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突然化作一团黑雾，穿透了“拾荒者号”的护盾！
“小心！”雷克托大喊。
黑雾瞬间缠上安宸的脚踝，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试图钻入他的皮肤。安宸闷哼一声，混沌莲心碎片爆发出刺目的紫金光芒，将黑雾灼烧得滋滋作响。
“你错了。”安宸低头，看着脚踝上逐渐消散的黑雾，“混沌莲心……从来都不是容器。”
他抬起手，掌心的莲心碎片骤然膨胀。温润的紫金光芒化作一片星海，将整艘飞船笼罩其中。那些试图侵入的黑雾，在接触到星海的刹那，便被净化成最纯粹的能量，融入莲心之中。
“我是……安宸。”他的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是林若素的儿子，是安擎天的孙子，是安家的血脉。混沌莲心……是我的一部分。而你……”
他抬起眼，紫金色的眼眸里流转着星轨般的光芒，首视着黑雾中那张疯狂的脸。
“不过是……我丢弃的……垃圾。”
归墟深处·王座所在。
黑雾中的身影发出凄厉的尖叫。他的身体在莲心的光芒中逐渐透明，最终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归墟的风里。
安宸站在“拾荒者号”的甲板上，望着黑雾消散的方向。他的掌心还残留着莲心碎片的余温，耳边回荡着那个疯狂声音的最后一句：“你以为……你能摆脱归墟？不……你终将成为……新的王……”
“不会。”安宸轻声说。他低头，摸了摸胸口的玉坠——那是母亲的长命锁，此刻正散发着温暖的微光。
他想起了母亲熬的粥，想起了父亲粗糙的手掌，想起了妹妹温柔的笑容。那些温暖的、鲜活的、充满烟火气的记忆，像一把火，烧尽了他心中的迷茫与恐惧。
“我是安宸。”他再次低语，“我只属于……我的家。”
“拾荒者号”·返回途中。
雷克托看着全息屏上逐渐远离的归墟黑雾，终于松了口气。他走到安宸身边，递过一杯热咖啡：“圣尊，您没事吧？”
安宸接过咖啡，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微微一顿。他望着窗外逐渐清晰的星光，笑了笑：“我没事。只是……有些想家了。”
雷克托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他想起圣尊之前说过的话：“真正的力量，从来不是焚天煮海。”
“圣尊，”雷克托的声音里带着敬佩，“您变了。”
“没有变。”安宸摇头，“我只是……终于明白了，什么是……最重要的。”
他望着杯中晃动的咖啡，仿佛看到了母亲在灶前忙碌的背影，看到了父亲在院子里修理农具的身影，看到了妹妹在给他缝补衣服的模样。
那些曾经被他视为“羁绊”的东西，此刻却成了他最强大的力量。
“通知基地，”安宸放下咖啡杯，声音恢复了平日的清朗，“我们……回家。”
基地·临时休息区。
林若素正坐在炕沿，手里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月白锦袍。那是安宸前世亲手给她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却裹得她暖烘烘的。她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嘴角微微。
“娘，粥快凉了。”安云岚端着粥碗走进来，轻声提醒。
林若素应了一声，却没有动。她望着门口的方向，仿佛能看见那个小小的身影，穿着月白锦袍，蹦蹦跳跳地跑进来，喊着“娘，我饿了”。
“他……会回来的。”安擎天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他手里拿着那把豁了口的铁勺，勺柄上还沾着粟米的香气。
安云岚笑了：“哥，你又开始了。”
“我没开始。”安擎天走进来，将铁勺放在桌上，“我只是……在等。”
他在等那个会因为他熬的粥而笑的孩子，等那个会攥着他的手说“爷爷吃甜的”的少年，等那个会说“娘的粥比星髓甜”的……安宸。
窗外的风带来了归墟的气息，却也带来了……一丝熟悉的、温暖的味道。
是粟米粥的香气。
林若素的眼睛亮了。她站起身，掀开门帘，望向基地外的天空。
远处，一道紫金色的流光正划破夜空，朝着基地的方向疾驰而来。
流光里，一个小小的身影静静伫立。他穿着月白锦袍，眉心的印记若隐若现，紫金色的眼眸里流转着星轨般的光芒。
他回来了。
带着混沌莲心的碎片，带着归墟的记忆，带着……最珍贵的温暖。
“宸儿……”林若素轻声呢喃，滚烫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这一次，她知道，他不会再离开了。
因为……
他是安宸。
是她的儿子。
是……
回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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