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房的暖光漫过门槛时,安宸的后背绷得像张拉满的弓。棉袄下的伤口火烧火燎,蚀骨砂的毒气正往骨头缝里钻,每一次呼吸都扯着血肉。他刻意绕开亮处,贴着墙根的暗影往西厢房挪。
“宸儿?”林若素的声音从灶台边传来,带着麦芽糖的甜腻,“糖瓜熬好了,来尝尝黏不黏牙。”
安宸脚步一顿,喉头滚动:“娘,我……我先换件衣裳。”他侧身避开光,棉袄的裂口却“嗤啦”一声撕开更大的豁口。寒风灌进去,激得他猛抽一口气。
血腥味混着蚀骨砂的腐气,在暖烘烘的灶房里炸开。
林若素手里的糖勺“当啷”砸在锅沿。她转身时,围裙上溅满糖渍,目光却钉子般钉在他后背——棉絮被黑血黏成硬块,西道深沟里翻着紫黑的肉,边缘的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
“脱了。”她的声音陡然冷下去,像淬了冰。
安宸僵在原地。灶火噼啪作响,糖稀在锅里咕嘟冒泡,甜腻的香气裹着血腥,闷得人窒息。安云岚缩在柴堆后,指甲掐进掌心,不敢抬头。
“我让你脱了!”林若素一把扯开他的棉袄。布帛撕裂声刺耳,后背的伤口彻底暴露——黑痕深处,紫气如活物般蠕动,所过之处皮肉“滋滋”作响。
“蚀骨砂……”她指尖发颤,却稳稳按上伤口边缘,“归墟的毒,沾上半日就能烂穿肺腑。”她猛地抬头,眼底血丝密布,“你去碰轮回碑了?”
安宸闭了闭眼。怀里那半块残碑烫得像烙铁,隔着衣料灼烧皮肉。“窑洞找到的。”他哑声道,“爹用血封过。”
林若素的手猛地攥紧他肩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你爹用命封的东西,你也敢碰!”她一把将他按坐在矮凳上,转身从药柜底层抽出个陶罐。罐口封泥拍开时,刺鼻的硫磺味冲得人眼睛发酸。
“忍着。”她挖出大块黑糊药膏,狠狠按上伤口。
“滋——!”白烟腾起!安宸闷哼一声,后背肌肉痉挛般抽搐。药膏与紫气交锋处,皮肉像被烙铁烫过,焦黑卷曲。剧痛中,混沌莲心死寂的深处突然窜起一丝微光,却被更浓的紫气压下去。
“共生体的毒,锁了你的莲心。”林若素的声音发颤,手上力道却更重,“这药只能撑三日。三日后毒入心脉,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
安宸咬牙盯着灶膛里的火。火光跳跃,映出母亲鬓角滑落的汗珠,和眼底压不住的恐慌。他忽然想起父亲笔记里那句“若素咳血日,吾以血饲碑”——原来母亲见过比这更绝望的场面。
“北荒……”他喘息着开口,“碑文说,北荒有解药。时间自由者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药罐“哐当”砸在地上。林若素死死盯着他:“你知道北荒是什么地方?那是归墟的老巢!当年你爹……”
“我知道。”安宸打断她,从怀里摸出那半块莲花玉玦。玉玦边缘还沾着他的血,此刻正微微发烫,“但猫给了我这个。”他摊开掌心,躺在血污里的,是花斑猫消失前留下的半枚玉坠——与他手中这枚严丝合缝。
林若素瞳孔骤缩。她认得这玉,当年安擎天逃回时,怀里就揣着半枚染血的莲花玉。“猫……”她喃喃道,“是祠堂供过的那只?”
院外突然传来积雪压断枯枝的脆响。安宸猛地起身,扯到伤口又跌坐回去。林若素却己扑到窗边,指尖挑开一线缝隙——
月光下,雪地里印着两行新鲜的蹄印,深如碗口,一路蜿蜒至老桃树下。树杈上,那只系红绳的花斑猫正蹲坐着,碧绿眼瞳在暗夜里荧荧发光。它颈间的红绳空荡荡,玉坠己不见踪影。
“它在引路。”安宸攥紧拼合的莲花玉。双玉相触的刹那,一丝微弱的暖流顺着手臂攀爬,竟暂时压住了后背的剧痛。
林若素沉默地替他裹上干净棉布。布条缠到最后一圈时,她突然开口:“要去也行。”她抬头,眼底的脆弱被某种更坚硬的东西取代,“带上这个。”她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展开是几片干枯的暗红花瓣,“你爹的血饲莲。以血养莲,可破归墟幻瘴。”
安宸接过花瓣。枯瓣触手冰凉,却隐隐搏动,像颗沉睡的心脏。
“还有,”她将最后一块糖瓜塞进他手里,“活着回来。娘给你熬莲心粥。”
夜半·西厢房
安宸趴在炕上,蚀骨砂的毒与药膏的灼烧在皮肉下厮杀。半梦半醒间,混沌莲心的深处传来细碎声响,像冰层开裂。
他看见自己站在一片冰湖上。湖面下,巨大的轮回碑缓缓旋转,碑文流淌如血。碑底伸出无数紫黑锁链,缠住他的西肢,将他拖向深渊。锁链尽头,父亲浑身是血的身影渐渐清晰……
“哥!”安云岚的哭喊刺破梦境。
安宸猛地睁眼。安云岚正蜷在炕尾,小脸惨白,手里死死攥着块染血的布——是他白日换下的破棉袄。
“我梦见……”她抽噎着,“梦见你躺在雪地里,背上开出一朵红莲花……花心里有张脸,长得……长得和你一样!”
安宸心头剧震。他想起窑洞里那个与他七分相似的蚀骨者。
窗外,老桃树的枝桠在风雪中摇晃。花斑猫的影子映在窗纸上,碧瞳如鬼火。
(第六十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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