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廿九的寒风卷着雪沫子，扑在废弃窑洞的柴门上。安宸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时，铁锈簌簌落下，露出门楣上褪色的刻痕——是父亲用柴刀歪扭刻的“安”字，被二十年的风霜磨得只剩浅凹。
“爹总说这儿藏着宝贝。”安云岚踮脚拂去门框积雪，鼻尖冻得通红，“可每次问他，他就笑。”
安宸没说话。他盯着窑洞深处那片浓黑，混沌莲心在胸口突地一跳——像被什么牵引着。自归墟归来后，这是第一次。
窑洞深处·陶瓮堆
火折子的光勉强照亮角落。蛛网缠着半塌的药柜，地上散着晒干的当归和黄芪，苦香混着陈腐气。安宸的靴尖踢到个倒扣的陶瓮，“哐当”一声，瓮底滚出个油布包。
“这是什么？”安云岚蹲下身要捡。
“别动！”安宸猛地攥住她手腕。油布缝隙里渗出缕极淡的紫气，缠上他指尖时，莲心碎片骤然发烫，烫得他骨髓都在震颤。这不是药材——是归墟的“蚀骨砂”，沾肤即腐。
他撕下衣摆裹手，小心翼翼掀开油布。里面是半块青黑色石碑，断裂处犬牙交错，碑面刻满蝌蚪状的符文。最中央凹陷处，嵌着枚眼熟的莲花玉玦——与他胸前那枚正好能拼成完整一朵。
“轮回碑残片……”安宸喉头发紧。父亲笔记里提过，归墟有九块轮回碑，拼合可启“生死门”。可这一块，分明浸透了父亲的血气。
“哥！碑上有字！”安云岚举着火折子凑近。
碑角刻着行极小极深的字，是父亲的笔迹：“若素咳血日，吾以血饲碑。碎玉封归墟，换吾儿十年安。”字迹旁还粘着片干涸的暗红。
安宸的指尖抚过那片暗红。混沌莲心在胸腔里疯狂冲撞，记忆碎片尖啸着炸开——
归墟·莲池幻境
血雾弥漫的池边，父亲浑身是血跪在碑前，手中紧攥半块莲花玉。“以吾魂为引，碎碑封门！”他嘶吼着将玉按向碑心。碑身炸裂的瞬间，紫黑锁链从池底窜出，将他拖入深渊。最后一刻，他回头望向虚空，嘴唇翕动：“宸儿……活……”
窑洞·现实
“爹用命换了我的命。”安宸攥紧残碑，骨节青白，“他碎碑封了归墟的门，才让我多活了十年。”
安云岚的眼泪砸在碑上：“那……那现在碑碎了，归墟是不是……”
“锁链松了。”安宸盯着碑缝渗出的紫气，“残党在找剩下的碑。”
洞外突然传来树枝断裂声！
安宸猛地扑灭火光。黑暗中，两道黑影掠过窑洞窄窗，雪地上脚印深如兽蹄——是归墟的“蚀骨者”，专为追踪轮回碑气息而来。
“躲到药柜后！”他压低声音推安云岚，自己却抓起残碑冲向洞口。莲心碎片在掌心灼烧，紫金光芒如流水覆上碑身。蚀骨砂的毒气触到光芒，竟发出“滋滋”消融声。
黑影在洞口显现。为首者黑袍下伸出枯爪，首掏安宸心口：“莲心交出来！”
安宸不退反进，残碑当胸横挡。“铛！”枯爪撞上碑面，紫金光芒暴涨！气浪掀飞黑袍人的兜帽——那张脸竟与安宸有七分相似，只是左颊爬满紫黑纹路。
“共生体……”安宸瞳孔骤缩。归墟的秘术，能将活人炼成碑的容器。
“哥哥！”安云岚的惊叫从身后传来。另一名蚀骨者己绕到药柜后，枯爪抓向她咽喉！
安宸反手将残碑砸向地面。“轰！”碑缝紫气与莲心金光对撞，刺目光芒吞没窑洞！强光中，他扑向安云岚，后背硬生生扛住蚀骨者一击。喉头腥甜翻涌时，他看见自己喷出的血溅上残碑——
血珠融入碑文的刹那，蝌蚪状符文活了！它们扭动着爬满蚀骨者全身，黑袍人发出非人的惨嚎，身体如蜡般融化。
光芒散尽时，窑洞只剩焦土味。安宸撑着残碑跪地，后背衣衫尽裂，西道深可见骨的黑痕正渗出紫血。
“哥！”安云岚哭着撕下衣襟给他包扎。
“别碰！”安宸推开她。黑痕里的紫气正往他心口钻，莲心碎片却突然沉寂——像被什么东西压制了。
他低头看向残碑。沾血处浮现一行新字：“血饲共生，莲心归寂。欲破此局，北荒寻碑。”
雪从破窗灌进来，安云岚的哭声和风声混在一起。安宸抹了把嘴角的血，把残碑塞进怀里。
“回家。”他哑声道，“别告诉娘。”
归途·雪径
安云岚搀着他深一脚浅一脚走。雪地里，安宸的血滴成断续的红线。他回头望了眼窑洞方向，却见那只系红绳的花斑猫蹲在树杈上，碧绿眼瞳正盯着他。
猫脖子上，不知何时多了半块莲花玉坠——与他怀里那枚一模一样。
（第五十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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