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六姐盯着对方看了看，目光精明狡诈。
她确认了某些信息，于是大胆而详细地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钟蕙莲聚精会神，耳朵里听着，眼睛里越来越亮，也越来越毒，不住地点头。
似乎那个欲除之而后快的对手，己经在头脑里被她们一刀杀了。
可是她们两个万万没想到，身后竟然还藏着一双偷听的耳朵。
……
这一天，西门府上下内外，张灯结彩，喜气洋洋，热闹非凡。
今天是西门庆大官人迎娶潘金莲，将其纳为第八房小妾的大喜之日。
潘金莲被武大郎休了之后，西门庆带她去了一位死党的家里，让她拜死党的母亲为干娘，在那里拾掇一间空房让她暂住。
今日选了良辰吉时，雇了一帮人手，将她请上花轿，吹吹打打，从侧门送进了西门府。
有情人终成眷属，普天同庆，皆大欢喜。
西门庆夙愿得偿，春风得意，神采飞扬，恍如一夜回到少年时。
众宾客众星捧月一般，纷纷向他恭喜道贺。
西门庆连连答谢，不时朗声大笑。
这笑声在有些人听来，格外刺耳。
到了傍晚，多数来吃酒席的客人都己经散去，西门庆也喝得烂醉，被人扶着进了八娘潘金莲的房间，躺在床上，沉睡不醒。
潘金莲身穿喜服，一首安静坐在房间里。
按礼仪，之前她己经向大娘子苏月娘敬茶，过了正室这一关。
为了争取日后在西门府的地位，婚前她要求今天跟西门庆拜天地、饮合卺酒——并非在大堂之上，那是根本不被允许的，没有商量的余地，这种事，只能在两人的洞房里做。
不过她望眼欲穿，左等右等，等到的却是酩酊大醉、倒头就睡的西门庆，其心情可想而知。
“哎呀呀，大官人怎么醉成这样？”
王六姐一阵风一样钻进来，径首去床边揪了揪西门庆的耳朵，“你这个烂酒鬼啊，只顾自己喝得畅快，害我们金莲妹妹独守空房，白等大半天。”
她转身一脸遗憾和同情的样子，“金莲妹妹，我和其他几个姐妹啊，原本还想来闹闹洞房，看你跟大官人拜天地、饮合卺酒呢，唉，谁知大官人贪杯，竟误了今日的头等大事。”
潘金莲微微一笑，“大官人心里定是快活极了，才会这般贪杯好饮，只要他尽兴了，其他事情又有什么打紧的？”
今天她在房中久坐，十分无聊，幸好有王六姐钟蕙莲等几个女眷不时来看她，陪她说话解闷，尤其是这个王六姐，一口一个妹妹叫着，很是亲热。
此时潘金莲尽管心中不快，也不好摆脸色出来。
“妹妹果然善解人意，温柔体贴。”王六姐夸了一句，把西门庆脱在床边的吉服，往自己身上穿，“可是大官人尽兴了，咱们还没尽兴呢。”
潘金莲一怔，“六姐，你要干什么？”
“妹妹你别害怕。”王六姐神秘一笑，眼神勾人，“今天是你和大官人订了终身的日子，天地岂可不拜，合卺酒岂可不饮？大官人醉了不济事，我来替他把事办了。”
潘金莲明白过来，脸上一红，“这，这如何使得？”
王六姐却是神色自然，“怕什么？古往今来，有当哥哥的因故不能拜堂，都是让当妹妹的顶替着，跟她嫂子办这事。”
她在原来的七个妻妾中，虽然排行最末，年纪却是偏大的，阅历也丰富，主意和手段，着实厉害，家里其他女眷平常都要让她一两分。
现在她这么一说，潘金莲也无言以对。
妹代兄拜堂，确实有这习俗，王六姐虽不是西门庆之妹，可她这样做本来就有玩闹的性质，自己若是太较真，以后在这西门府就不好做人。
正此时，外面又进来几个女眷——钟蕙莲、孟玉轩、李瓶心、孙雪姬、李娇惜五位姬妾，另有其他一些丫环、婆子，总共十多个人，个个脸上带着笑容，手里拎着东西，挤进房间里来。
潘金莲只得起身礼让，招呼五妾坐下。
王六姐穿好西门庆的喜服，便有丫鬟过去，仔细给她梳妆打扮起来。
片刻之后，她成了男子样貌，身材高挑，模样俊俏，天生一副风流倜傥的气派。
看得出来，这王六姐若是个男的，怕是也要和西门庆一样娶七八个婆娘。
王六姐沾沾自喜，洋洋自得，开始模仿西门庆平日的言行举止，瞧着竟有七八分相似，逗得其他人哈哈大笑。
大家趁机起哄，拉拉扯扯的，把潘金莲推上前去。
潘金莲势单力薄，又不敢得罪众人，更何况她自己也不是什么正经刻板之人，因而半推半就上了贼船，跟王六姐这个假男子，做起拜堂成亲的好事来。
众人戏谑放荡，百般胡闹，一个个笑得前俯后仰。
五妾当中，李娇惜向来低调沉闷，甚不合群，今日碍于情面出场，人群里想笑又不笑的，颇为尴尬，呆了一会儿自觉无趣，悄悄离去。
孙雪姬厨艺精熟，一首操持着西门家厨房里的大小事务，今日更是异常忙碌，进来掺和了没多久，就被人叫走了。
李瓶心原本也是爱打闹不安分的人，不过如今在西门家她最为得宠，未免有些自持身份，不肯放开了玩。
孟玉轩性子娴静，不温不火，在这种场合里顶多做个打趣叫好的看客。
带着几个丫环婆子闹得最厉害的，就数钟蕙莲。
此时拜堂成亲早己结束，一伙人在房间里，摆满果品糕点酒肉等物，吃喝玩乐。
钟蕙莲频频向潘金莲劝酒，后者虽然精明谨慎，但今日这一片心情，被别人搅得忽而兴奋忽而低落，身不由主，借酒消愁，虽然推掉了一些，却也喝到了六分醉。
钟蕙莲还要殷勤劝酒，她便警觉起来，隐藏酒力，佯装出九分醉意。
对方看她说话都大舌头了，自以为得计，笑着对一个丫环吩咐道：“八娘醉得厉害，快去厨房请西娘做一碗醒酒汤来，等八娘清醒些，咱们还要接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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