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茶几上震动起来时,江雪指尖的黑巧克力正顺着银汉鱼曲奇的侧线纹路往下淌。
屏幕上跳动的“张队”两个字让她突然绷紧了脊背,像每次接到凶案通知时那样,指尖的温度瞬间降了下来。
“老城区拆迁楼,发现具女尸。”张队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夹杂着风镐作业的刺耳声响,“法医初步判断死亡时间超过72小时,但现场有个奇怪的地方——死者手里攥着块烧熔的银锭,表面刻着你的名字。”
江雪的拇指突然按住通话键,指节泛白。
我看见她喉结动了动,视线落在水族箱里那株珊瑚上,枝丫间的鳞片正在水流里轻轻颤动,却没再发出荧光。
“把陈旺送到疗养院。”她突然起身,白大褂的下摆扫过茶几,带倒了那杯没喝完的柠檬水,“王院长说他的脑波治疗到了关键期,正好让鳞片陪着他。”
鳞片像是听懂了,纵身跳进宠物箱,用爪子扒开备用的猫饼干袋。
我把熟睡的陈旺抱进后座时,他怀里的加密笔记本滑落在地,封面褪色的鳞片在暮色里闪了闪,露出下面“月芽实验室”的烫金字样。
江雪弯腰去捡的瞬间,我瞥见她后颈的朱砂痣——在车灯光晕里亮得像颗将熄的星。
“工具箱在地下室。”她突然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你还记得解剖刀放在哪个格子吗?”
地下室的荧光灯管滋滋作响,积灰的金属架上摆着熟悉的深蓝色箱子。
我拉开最底层的抽屉,那把刻着鱼形图案的解剖刀正躺在防震棉里,刀刃上还留着上次处理母巢时的细小缺口。
旁边的证物袋里,七片银汉鱼鳞片被透明胶带固定成圆形,像个褪色的徽章。
“这些要带上吗?”我捏起证物袋,鳞片的边缘在指尖泛着细闪。
江雪己经换上了深色冲锋衣,闻言摇了摇头,将个新的勘察箱推给我:“张队说现场发现了磷化物残留,可能涉及纵火。这次用不上它们了。”
摩托车驶离别墅时,疗养院的方向传来陈旺模糊的哭喊:“鱼说会等你们回来。”
鳞片在宠物箱里发出短促的嘶鸣,侧线的荧光透过透气孔映在江雪的手腕上,像道正在消失的胎记。
老城区的拆迁楼被蓝色挡板围了起来,警戒线在夜风里划出波浪形的弧线。
张队叼着支没点燃的烟站在楼下,皮鞋上沾着褐色的泥渍:“死者是拆迁办的会计,三个月前就失踪了。
发现尸体的是个拾荒者,说凌晨三点看到三楼有蓝火在飘。”他往楼上指了指,“技术科初步检测,银锭里掺了骨灰。”
江雪戴上手套的动作顿了顿,我注意到她指尖在颤抖——这是她处理过无数浮尸和生物晶体后,第一次露出这样的神情。
楼梯间弥漫着呛人的烟味,墙壁上的涂鸦被烟熏成了深褐色,在手电筒光柱里像幅扭曲的抽象画。
三楼的防盗门被消防斧劈开,门轴处还挂着半截锁链,锁芯的位置有烧灼的痕迹。
江雪突然按住我的肩膀,手电光扫过门框上方的水泥块——那里用白色粉笔写着串数字:“7392”,末尾被人用指甲划了道斜杠,像在刻意涂改。
“不是巧合。”她的声音贴着我的耳廓传来,带着点潮湿的凉意,“墨鱼的哨子频率、母巢的编号,还有这个……”
她蹲下身,镊子夹起块嵌在地板缝里的银色碎屑,在光线下泛着青灰色的光泽,“是银汞合金,牙科常用的填充材料。”
尸体蜷缩在房间中央,烧焦的衣物粘在地板上,形成个不规则的黑色轮廓。
最诡异的是她的姿势——双臂环抱在胸前,右手保持着握拳的姿态,烧熔的银锭己经和掌心的皮肤粘在一起,表面的刻痕在火光里扭曲变形,却依然能辨认出“江雪”两个字的轮廓。
“死亡原因暂时不明。”江雪打开勘察箱,取出体温计时突然回头看我,“你去检查窗户,注意窗台上的灰尘有没有翻动痕迹。”
她的目光在我手腕的旧伤上停了停,“小心点,别碰那些黑色的灰烬——可能含有砷化物。”
窗台的积灰上有个模糊的脚印,鞋码在42码左右,前掌的磨损程度和我脚上的工装靴很像。
我用证物袋取样时,发现窗框的凹槽里卡着根黑色的纤维,凑近了闻有种淡淡的松节油味。
楼下突然传来张队的喊声:“小江!死者的口腔里有东西!”
江雪的解剖刀正在灯光下反射出冷光,刀尖挑起块未被烧熔的组织:“是牙龈黏膜,上面有新鲜的撕裂伤。”
她突然屏住呼吸,镊子夹起个米粒大小的金属球,“这是……牙科种植体的残骸,表面刻着编号。”
我凑过去看的瞬间,瞳孔突然收缩——那个被烧灼得模糊的编号前两位,赫然是“73”。
江雪的拇指无意识地着刀柄上的鱼形图案,指腹的温度透过橡胶手套传过来,像在确认什么。
“张队,查死者的牙科就诊记录。”她突然起身,白大褂的下摆扫过我的手背,“重点查近半年有没有做过种植手术,还有……”
她顿了顿,视线落在那串粉笔字上,“查十年前在这里拆迁的开发商,有没有姓林的负责人。”
夜风突然从破窗灌进来,卷起地上的黑色灰烬,在光柱里形成无数细小的漩涡。
我看着江雪后颈的朱砂痣在阴影里明明灭灭,突然想起她在南海实验室说过的话——所有看似孤立的案件,其实都藏着看不见的侧线。
摩托车的引擎在回程时格外安静,江雪把勘察箱抱在怀里,侧脸的轮廓在路灯下像尊沉默的雕像。
经过老城区的十字路口时,她突然说:“我爷爷以前是这里的牙医。”
后视镜里,拆迁楼的方向闪过道微弱的蓝光,像磷火在夜色里眨了眨眼。
“他失踪的那天,也是攥着块银锭。”她的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风声吞没,“我妈说那是他给我准备的嫁妆,上面刻着未来女婿的名字。”
我握着车把的手突然收紧,掌心的老茧在油门上蹭出细微的声响,像在回应某个被遗忘的约定。
疗养院的灯光在远处连成片温暖的橘色,鳞片的嘶鸣隐约可闻。
江雪抱着宠物箱下车时,我看见她冲锋衣的口袋里露出半截证物袋,里面的银汞合金碎屑在月光下泛着青灰色的光,像颗正在冷却的星。
回到别墅时,天己微亮。
江雪把勘察箱放在玄关,金属锁扣碰撞的声响惊醒了蜷缩在鞋柜上的鳞片。
它跳下柜子,用尾巴扫了扫江雪沾着灰烬的裤脚,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呜咽——往常这个时候,它该趴在陈旺的画板上打盹。
“去给王院长打个电话。”江雪解手套的动作顿了顿,指尖在“7392”的便签纸上敲出轻响,“问问陈旺的脑波图谱有没有异常波动。”
我拨通电话时,她正将那枚烧熔的银锭放进证物袋。
台灯的光晕里,银锭表面的刻痕像道凝固的闪电,“江雪”两个字的边缘还粘着点暗红色的组织碎屑,在透明袋里泛着诡异的光泽。
“王院长说陈旺很安稳。”我挂了电话,瞥见她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屏幕亮着张老照片——穿白大褂的老人正举着块银锭,对着镜头笑得眯起眼,胸前的工作牌写着“江明哲 牙科主任”,“这是你爷爷?”
江雪的拇指抚过照片里的银锭,突然笑了,眼角的红血丝在灯光下格外清晰:“他总说银能验毒,却不知道最毒的人心藏在笑容里。”
她起身去书房翻档案,书架最底层的铁盒发出哗啦声响,“十年前这里拆迁,有户姓林的人家拒绝签字,后来煤气爆炸死了三口人。”
铁盒里的卷宗泛着霉味,泛黄的报纸剪报上印着“拆迁户意外身亡”的标题,配图里的焦黑房屋前,个穿警服的年轻人正弯腰勘察现场——肩章的星徽在阳光下闪着光,侧脸轮廓和张队有七分像。
“张队当年是负责这案子的刑警。”江雪用镊子夹起张尸检报告,签名处的字迹被水渍晕开,却能辨认出“江明哲”三个字,“我爷爷当时是法医顾问,银锭就是他在现场发现的,上面刻着‘林’字。”
我的手指突然攥紧,卷宗里掉出的户籍档案在灯光下刺得人眼睛发疼——户主“林建国”的名字下面,粘着张泛黄的全家福,后排少年的眉眼和我祖父的旧照几乎重叠。
“7392是我爷爷诊所的门牌号。”江雪的声音突然低了下去,“拆迁办当年强拆时,他挡在林家门前,被推土机撞断了腿。”
她指着报告里的尸检结论,“那户人家根本不是煤气爆炸,是被人注射了肌肉松弛剂,伪造的意外现场。”
手机再次震动时,晨曦正爬上窗帘。
张队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促:“查到了!死者半年前在江明哲的老诊所做过种植体,编号7392——和十年前林家那案子的证物编号完全一致!”
他顿了顿,背景音里传来翻动纸张的沙沙声,“还有,当年的开发商副总叫林建军,是你祖父的堂兄。”
江雪突然抓起勘察箱往外走,白大褂的下摆扫过我的手腕,带着证物袋里银锭的凉意。
“去老诊所。”她发动摩托车时,后视镜里的别墅正在晨光里褪去阴影,“我爷爷的病历库里,一定藏着没烧完的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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