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别墅的座机突然急促地响起，打破了难得的宁静。
电话那头是市局法医科的小李，声音带着明显的焦虑：“江医生，实在不好意思打扰您休息，但城郊发现了一具特殊的尸体，我们科室的几位前辈都束手无策，张队说只能拜托您……”
江雪接过电话时，指尖还残留着银鳞手链的凉意。
小李在那头语速飞快地描述着现场：“死者是位独居的老钟表匠，死在自己的工作室里。奇怪的是，尸体周围摆满了停在同一时刻的古董钟，时针都指向凌晨三点十七分，分针上还缠着银色的细链。更诡异的是，初步尸检没发现任何外伤或中毒迹象，死者的表情平静得像睡着了，可体内的血液里却检测出超高浓度的银离子，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江雪的眉头微微蹙起，目光落在茶几上那串银鳞手链上。
小李还在继续说着：“工作室的保险柜是打开的，里面空空如也，但地板上有未干的银粉痕迹，像是有人用银器画了个奇怪的符号。我们查了死者的背景，他无儿无女，唯一的爱好就是收集各种银质钟表零件，最近刚从一位收藏家手里收购了一套十八世纪的银制齿轮组，据说价值连城。”
挂了电话，江雪看向窗外，晨光正透过树叶的缝隙落在草坪上，像撒了一地的碎银。
她沉默片刻，拿起勘察箱：“看来这两天的假要提前结束了。”
我发动摩托车时，注意到她把那串银鳞手链摘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在别墅的抽屉里，旁边还压着那张画着双鱼的糖画纸。
“银器能照出人心，也能藏住秘密。”她扣上头盔时，声音透过面罩传出来，带着点若有所思的沉，“这次的案子，恐怕和那些不会说话的钟表一样，藏着不肯走的时间。”
摩托车驶离别墅时，鳞片从疗养院回来了，蹲在门槛上冲着我们的方向轻轻叫了一声。
后视镜里，别墅的轮廓越来越小，而城郊的方向，一轮新的太阳正缓缓升起，把天空染成了银红色，像极了老诊所废墟里那丛银荆花的颜色。
江雪的白大褂在风里微微扬起，她没有回头，只是轻声说了句：“走吧，去看看那些停摆的时间里，藏着什么没说完的话。”
而我知道，这一次，她要面对的谜题，与过往的恩怨无关，只与那些冰冷的银器、停摆的钟表，以及一个老钟表匠最后的秘密有关。
我们的休息时光暂告一段落，但新的故事，己经在银红色的晨光里，悄然拉开了序幕。
摩托车驶进城郊的梧桐巷时，晨雾还没散尽。
巷口的老槐树垂着湿漉漉的枝条，叶片上的露珠滴在青石板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圆点，像谁用银尖笔轻轻点下的记号。
“就是这儿。”江雪摘下头盔，指着巷尾那扇嵌着铜环的木门。
门楣上挂着块褪色的木牌，“时光匠”三个字被雨水泡得发涨，边缘的地方露出底下的银漆，在雾里泛着冷光。
小李早己等在门口，白大褂的下摆沾着草屑。
“江医生，您可来了。”他递过手套时，指尖在发抖，“里面的钟摆突然自己动了，就在五分钟前，所有指针都往后倒了十三分钟。”
推开木门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松节油和金属氧化的气味涌出来。
工作室的天窗半开着，雾气顺着玻璃缝钻进来，在阳光里凝成细小的银线，落在那些老式座钟的钟面上。
江雪的目光先落在墙角的尸体上。
老钟表匠趴在工作台上，手指还搭在一只银制怀表上，表盖敞开着，里面的齿轮己经锈成了暗红色。
他周围的二十三只钟表摆成圆形，黄铜钟摆都悬在半空，像一群停在枝头的鸟。
“体温下降到二十五度，死亡时间初步判断在八小时以上。”小李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奇怪的是，工作室的温度计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时，室温突然降到了零下五度，墙上的银质挂钟因为结霜，齿轮完全冻住了。”
江雪蹲下身，解剖刀的刀尖轻轻挑起老钟表匠的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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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银粉。”她用镊子取下一点，放在随身携带的检测片上，“是锡银合金，熔点比纯银低很多，遇冷会产生结晶。”
工作台的抽屉里堆满了钟表零件，最底层的木盒里装着半罐银焊条。
江雪的指尖抚过盒盖上的刻痕，突然停住——那是个微型的齿轮图案，齿牙数量正好是二十三个，和房间里的钟表数量完全一致。
“地板上的符号查过了吗？”她抬头时，正好看见天窗的雾气里飘过一缕银灰色的烟，像极了老诊所壁炉里烧银锭时的烟。
小李递过来一张拓片：“技术科说像是某种古老的计时符号，对应着十三世纪的天文钟刻度。您看这里，”
他指着符号中心的圆点，“边缘有细微的划痕，像是用银质齿轮的齿牙刻出来的。”
江雪走到保险柜前，柜门内侧的绒布上印着个模糊的手印，指尖的位置沾着些透明的结晶。
“是硝酸银溶液。”她闻了闻，“浓度很高，遇光会分解成银单质，所以才会留下这种灰白色的痕迹。”
她突然注意到柜角的裂缝里卡着根银色的细链，链节上刻着极小的数字：15.37。
“老钟表匠的怀表呢？”她转头时，发现那只银制怀表被放在证物袋里，表盖内侧刻着一行小字：“献给会让时间倒流的人”。
表针停在三点十七分，分针上缠着的银链和保险柜里的细链完全吻合。
窗外的雾开始散了，阳光透过天窗落在钟面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
有只座钟的钟摆突然轻轻晃了一下，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江雪走过去，发现钟摆的金属杆上刻着日期：2003年7月19日。
“查一下这个日期。”她的指尖在钟摆上轻轻划过，“还有，死者最近收购的那套银制齿轮组，让技术科查一下具体的生产日期和出处。”
小李刚要打电话，就被江雪拦住了。
“先不用。”她指了指老钟表匠搭在怀表上的手指，“你看他的无名指，第二关节有个很深的压痕，像是常年握着某种圆柱形的东西。”
工作台的台灯底座上有圈淡淡的磨痕，首径和保险柜的旋钮完全一致。
江雪试着转动旋钮，当数字指向15.37时，保险柜的夹层突然弹开，里面掉出一张泛黄的纸条。
纸上的字迹用银尖笔写成，己经有些褪色：“当二十三个齿轮同时停在霜花绽放的时刻，被偷走的时间会回到原点。锡银合金的结晶会记住真相，就像银器永远记得火焰的温度。”
巷口的老槐树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几片叶子落在窗台上，带着清晨的露水。
江雪望着房间里的二十三只钟表，突然明白过来——它们的摆放位置，正好对应着老钟表匠出生那天的星图，而凌晨三点十七分，是他母亲的忌辰。
“把银焊条送去化验。”她将纸条折好放进证物袋，“重点检测是否含有铊元素。还有，查一下二十年前的7月19日，城郊有没有发生过涉及银器失窃的案子。”
小李刚离开，江雪就走到那只刻着日期的座钟前，轻轻拧动了发条。
钟摆开始缓慢地晃动，发出规律的“咔嗒”声，像在数着什么。
阳光里的银灰色烟雾渐渐散去，露出天窗玻璃上的刻痕——那是个极小的银鱼图案，和鳞片的侧线一模一样。
她突然笑了笑，指尖在钟面上轻轻敲出节奏，像在回应老钟表匠留在时间里的暗号。
房间里的座钟们仿佛听懂了似的，钟摆接二连三地晃动起来，二十三个不同的滴答声交织在一起，像一首关于等待的歌谣。
巷外的摩托车引擎轻轻响了一声，是在提醒她时间正在往前走。
但江雪知道，有些藏在银器和齿轮里的秘密，需要慢慢等，等那些冻住的霜花融化，等那些停摆的指针重新找到属于它们的节奏。
就像此刻，阳光正一点点爬上老钟表匠的银质怀表，表盖内侧的字迹在光里渐渐清晰，仿佛有个声音在说：别急，时间会记得所有该记得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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