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琛洗到第十五只碗时，苏暖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洗碗的姿势实在太“特别”了——左手像捏着什么危险品似的捏着碗沿，右手的海绵在碗里胡乱画圈，力道大得像是在给碗做核磁共振，溅起的水花差点把旁边的面粉袋淋湿。
“停！”苏暖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碗，“你这是洗碗还是拆碗？再让你洗下去，我家的碗都得提前退休！”
祁琛看着被夺走的碗，眉头皱了皱：“我己经很小心了。”
“这叫小心？”苏暖举着碗给他看，碗沿被他蹭出了道新的划痕，“我家的碗是用来盛面的，不是让你当股票K线图研究的！”
她把碗放进水池，挽起袖子：“看好了，我只教一遍。”
苏暖的动作很熟练，左手稳稳地托着碗底，右手的海绵沾了点水，顺着碗壁轻轻打圈。她的手指纤细，却很有力，那些顽固的油渍在她手下很快就消失了。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她手上，能看到她手腕内侧有一道浅浅的疤痕，大概有硬币那么大，颜色比周围的皮肤略深些。
祁琛的目光落在那道疤痕上，鬼使神差地问：“这是怎么弄的？”
苏暖洗碗的动作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不在意地笑了笑：“十二岁那年，第一次学着给我爸煮面。那时候个子矮，够不着灶台，踩着小板凳往上够，结果锅里的热油溅出来，就烫着了。”
她的语气很轻松，像在说别人的事，可祁琛却能想象出当时的场景——个小姑娘踩着小板凳，在冒着热气的灶台前手忙脚乱，被烫到时肯定疼得首哭，却可能还强忍着不敢让爸爸知道。
“后来呢？”他忍不住追问。
“后来？”苏暖把洗干净的碗放进沥水架，“后来就学会煮面了呗。我爸说，学东西总得交点学费，这点小伤不算啥。”她拿起另一只碗，刚要继续洗，手里的海绵突然被夺走了。
祁琛拿着海绵，默默地站到水池前，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开始洗碗。他的动作还是有点僵硬，但明显比刚才好多了，力道也轻了不少。
“你干什么？”苏暖愣了一下。
“我来洗。”祁琛的声音有点闷，眼睛盯着碗里的泡沫，“你去歇着吧，这些……我勉强能应付。”
苏暖看着他的侧脸，阳光在他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竟让他平日里冷硬的线条柔和了许多。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虽然沾着泡沫，却依然好看。
“你行吗？”她有点不放心。
“嗯。”祁琛没回头，只是把洗好的碗放进沥水架，动作比刚才稳多了。
苏暖没再说话，只是靠在门框上看着他。他洗碗的样子还是有点笨拙，但看得出来很认真，像个在完成重要任务的学生。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连他微微蹙起的眉头，都显得没那么冷了。
她突然想起刚才张婶的话，脸颊有点发烫。其实她刚才那么生气，不光是因为街坊们看热闹，还因为……她有点怕祁琛觉得委屈。
他毕竟是个大少爷，以前肯定从没干过这种活。能留下来乖乖洗碗，己经很不容易了。
“那个，”苏暖从口袋里掏出颗水果糖，剥开糖纸递给他，“吃颗糖吧，甜的。”
祁琛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接。
“拿着吧。”苏暖把糖塞进他手里，“我爸说，干活累了吃颗糖，就有力气了。”
祁琛捏着那颗糖，糖纸的塑料触感有点滑。他看着苏暖转身去切菜的背影，突然觉得手里的糖好像有点沉。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甲缝里还残留着洗洁精的味道，指头上被碗片划了道小口子，刚才没注意，现在有点疼。可不知怎么的，他却觉得这双手比平时戴着名贵腕表时，要真实得多。
祁琛把糖放进嘴里，甜甜的水果味在舌尖散开。他继续洗碗，动作越来越熟练，溅起的水花也少了。
厨房很安静，只有水流声和苏暖切菜的“咚咚”声。祁琛看着沥水架上渐渐排满的碗，突然觉得，这或许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接地气”的事。
也挺……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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