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警官的脚步声在死寂的走廊里沉重地回荡,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紧绷的神经上。他手里那张染血、残缺的老照片,此刻锁在证物袋里,像一块烧红的铁。沈默被重新安置在病床上,深度昏迷,胸前缠满了新的绷带,脸色比墙灰还难看,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动着监护仪上惊心动魄的曲线。李医生和护士围着他,脸上是挥之不去的惊悸和凝重。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也盖不住的铁锈味,还有那该死的、丝丝缕缕钻进鼻腔的甜腻纸灰香——周显仁留下的最后“礼物”。破碎的窗户用硬纸板临时堵着,冷风还是像贼一样钻进来,吹得人骨头缝里都发寒。
我蜷缩在角落的陪护椅上,后腰那块皮肉底下,那个叫“烙印”的鬼东西,正在狂欢。
它搏动得又急又重,每一次收缩都像有冰冷的吸盘死死嘬住我的脊椎骨髓,贪婪地吮吸着什么。更可怕的是,一种冰冷的、带着粘稠恶意的“意志”,正顺着那搏动,丝丝缕缕地往我脑子里钻。不是声音,是感觉——极度的饥饿,对生命力、对混乱、对……沈默身上散发出的死亡气息的、病态的渴望!
*靠近他…趁他虚弱…完成转化…归位…*
这念头让我胃里翻江倒海,指甲深深抠进掌心,用尖锐的痛楚对抗那冰冷的侵蚀。不!绝不!
赵警官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他脸色绷得像块铁板,眼里的血丝织成了一张愤怒和迷茫的网。他把证物袋放在旁边的小桌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苏晚,”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疲惫,“看着我。”
我艰难地抬起头,视线有点模糊,不知道是冷汗还是别的什么。
“刚才……”赵警官的目光锐利得像解剖刀,在我脸上、尤其是捂着后腰的手上反复刮过,“沈默抓住你手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他最后喊‘连接’……还有周显仁那混蛋说的话,‘容器’、‘归位’、‘祭品’……到底是什么东西?!林语薇博士的失踪,跟这有没有关系?跟你后腰上那东西,有没有关系?!”他的问题像连珠炮,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分量,砸得我喘不过气。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李医生处理沈默伤口的动作都顿住了,护士惊恐地看向我。空气凝固得像铅块。
“我……”喉咙干得像砂纸摩擦,那个冰冷的意志在疯狂尖叫——*闭嘴!否认!他们是蝼蚁!* 但看着赵警官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病床上生死未卜的沈默,看着地上那撮刺眼的纸灰……一股混杂着绝望和愤怒的热流猛地冲上头顶,压过了那冰冷的絮语。
“有关系!”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抖,却异常清晰,带着豁出去的嘶哑,“都有关系!林博士……是被‘献祭’了!被周显仁背后的东西!用那种纸灰一样的邪术!我后腰这个……”我猛地吸了一口气,后腰的烙印因我的“泄密”而爆发出尖锐的剧痛,像有冰锥在搅动,“……它叫烙印!是‘容器’的标记!‘渡鸦’的人,周显仁,他们要的就是这个!他们要它‘苏醒’,要它和那个‘巢’核心彻底连接!沈默在阻止!他父亲留下的照片……那把匕首……是唯一能斩断这联系的东西!”
我把在血海深渊里看到的碎片——佝偻身影、白骨祭坛、女人腹部的烙印、产房女婴后腰的印记、周显仁对着纸灰祷告——像倒豆子一样,语无伦次却又无比清晰地吼了出来。每说一句,后腰的冰冷搏动就更剧烈一分,痛得我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病号服。
赵警官和李医生听得目瞪口呆,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赵警官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眼神里翻涌着世界观崩塌的惊涛骇浪。李医生则死死盯着我后腰的位置,作为医生的本能让他意识到,这绝非简单的皮肤病或心理问题!
“荒谬……这太荒谬了……”李医生喃喃道,但看着沈默诡异的心律和我的状态,那否认显得苍白无力。
“所以……周显仁毁掉照片,是想断掉我们找匕首的线索?他说‘祭品还差最后一步’……”赵警官的声音低沉得可怕,目光如电,再次钉在我身上,“那‘最后一步’……是什么?是你吗,苏晚?”
*是你!容器!最后的祭品!归位!* 烙印的尖啸几乎要刺穿我的耳膜。
就在这时!
“呃……啊——!”
一声痛苦到极致的惨叫猛地从我喉咙里爆发出来!不是精神上的,是实实在在的、撕心裂肺的肉体剧痛!来自后腰!
仿佛有一块烧红的烙铁,被人狠狠按在了那块皮肉上!不!是那块皮肉本身,在由内而外地燃烧!冰冷到极致的火焰!
我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又重重摔倒在地!身体像被扔进油锅的虾米一样疯狂蜷缩、扭动!双手死死抠住后腰的位置,指甲瞬间刺破了薄薄的病号服,甚至刺进了皮肉!温热的血混着冰冷的剧痛涌出,却丝毫无法缓解那深入骨髓的焚烧感!
“苏晚!”赵警官和李医生同时惊呼扑过来!
“别碰我——!”我嘶声尖叫,那冰冷的焚烧感在抗拒一切外力接触!视野里的一切都在旋转、扭曲,病房的灯光变成惨绿的鬼火,赵警官和李医生的脸在模糊的视线里拉长变形,如同恶鬼!
*屈服!归位!力量!* 烙印的意志咆哮着,带着毁灭一切的诱惑和威胁。
“按住她!快!”李医生朝护士吼着,试图抓住我乱蹬的腿。赵警官则想从背后箍住我的双臂。
“滚开——!”一股难以形容的、冰冷而暴戾的力量猛地从我后腰炸开!像是无形的冲击波!
“砰!砰!”李医生和扑上来的护士被狠狠弹开,撞在病床和墙壁上!赵警官也被震得一个趔趄,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脸上充满了骇然!
我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身体筛糠般抖着,后腰那“焚烧”的中心点,传来一种可怕的、皮肉被强行撕裂的“嗤啦”声!不是幻觉!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里的皮肤,正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沿着那烙印符文的轨迹,硬生生地……撑开?!
剧痛达到了顶点,眼前彻底一黑。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瞬,我模糊地“看”到——或者说,“感觉”到——一只完全由冰冷、粘稠的暗紫色能量构成的、布满诡异鳞片的……爪子?触手?……正试图从那被强行撕裂的烙印裂口处,缓缓地、狰狞地……探出来!
“嘶……嗬……”
一个完全不属于我的、低沉、沙哑、充满非人饥饿感的嘶鸣声,不受控制地从我扭曲的喉咙里挤了出来。
病房里,死一样的寂静。只有监护仪上沈默微弱的心跳声,和我喉咙里发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非人嘶鸣。
赵警官脸色惨白如纸,右手死死按在枪柄上,手指关节捏得失去了血色。他看着地上那个蜷缩的、颤抖的、仿佛正在被体内怪物撕裂的身影,看着从她指缝和后腰病号服破损处洇开的、暗红发紫的诡异血迹,眼神里最后一丝“这可能是某种未知疾病”的侥幸,彻底粉碎。
冰冷的现实,比任何民俗传说都更令人胆寒——怪物,就在眼前。
李医生挣扎着爬起来,嘴角带着被撞出的血丝,他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了医生面对未知绝症的恐惧和无力,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她……她的脊椎……在……在变形!那东西……在……在往外长!物理性的生长!这……这不符合任何生物学……”
赵警官没有回答。他缓缓地、极其沉重地,拔出了配枪。冰冷的金属在惨白的灯光下泛着幽光。枪口没有指向我,而是微微下垂,指向地板。但他的眼神,如同鹰隼锁定猎物,锐利、冰冷,带着一种面对非人威胁时最本能的、最残酷的决绝。他在评估,在权衡——眼前这个痛苦挣扎的女孩,是否还有救?还是说……她正在变成下一个林语薇博士?下一个需要被“处理”掉的、非人的恐怖源头?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恐惧中凝固。后腰那撕裂的剧痛和非人嘶鸣是我意识里唯一的锚点。冰冷粘稠的爪子似乎己经探出了半截指节,贪婪地攫取着病房里弥漫的混乱与恐惧气息。
就在这绝望的深渊边缘——
“咳……咳咳……”
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咳嗽声,如同惊雷,打破了死寂。
是沈默!
他竟然在这时候,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依旧布满血丝,瞳孔深处还残留着一丝被黑暗侵蚀过的空洞痕迹,但更多的,是一种强行凝聚起来的、虚弱却无比清醒的锐利!他的目光越过混乱的病房,精准地、死死地钉在蜷缩于地的我身上,更准确地说,是钉在我后腰那正在发生恐怖异变的位置!
“赵……正国……”沈默的声音嘶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磨过,带着胸腔积血的呼噜声,却有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感,“……枪……收起来……”
赵警官身体猛地一震,握枪的手紧了紧,眼神复杂地看向沈默:“沈默!你看到了!她……”
“看……照片……”沈默艰难地喘息着,眼神示意赵警官放在小桌上的证物袋,“……背面……血字……下面……仔细……看……”
赵警官一愣,立刻抓起证物袋,几乎将脸贴在了透明的袋子上,借着病房惨白的灯光,死死盯着照片背面那行暗红色的血字——“仪式未竟……容器损毁……‘巢’怒……诅咒之始……”。他的目光顺着那潦草的字迹向下、再向下,越过浸染的血迹,聚焦在照片最底部边缘,那片之前被忽略的、因被血浸润而显得颜色稍深的区域。
那里,在泛黄的相纸纹理上,极其隐蔽地、用更细更淡的笔迹(几乎像是无意划痕),勾勒着几笔简单的线条!线条构成一个极其抽象的、如同钥匙孔般的图案!而在那“钥匙孔”图案的中心,非常不起眼地,点着一个针尖大小的……暗红印记!
“这是……”赵警官瞳孔骤缩。
“钥匙……孔……”沈默的声音带着一种抓住救命稻草的急迫,目光死死锁住我后腰的方向,仿佛穿透了衣物和皮肉,“……苏晚……烙印……核心……找……那个‘点’!……用……用血……你的血!……按上去!……堵住……裂缝!……快!”
用血?我的血?按在烙印的核心点上?堵住裂缝?
这疯狂的指令让我混乱的意识有了一瞬间的停滞。烙印的冰冷意志爆发出更狂暴的抗拒和警告,那探出的半截爪子猛地一挣,撕裂的剧痛几乎让我晕厥!
“信我!……苏晚!……它在害怕!”沈默用尽力气嘶吼,牵扯得伤口崩裂,鲜血再次洇红了绷带,眼神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洞悉本质的疯狂,“它在怕你的血!怕这‘容器’本身的血!……快!”
没有时间思考了!那冰冷的爪子又往外探出了一分!非人的嘶鸣声越来越大!赵警官的枪口虽然低垂,但手指扣在扳机上的力度没有丝毫放松!
赌了!就像连接时一样!我猛地咬破了自己的舌尖!剧痛和浓烈的血腥味瞬间在口腔炸开!趁着这剧痛带来的短暂清醒,我松开死死抠住后腰伤口的手(那里早己一片血肉模糊),沾满自己鲜血的手指,带着一种同归于尽的决绝,凭着沈默话语的指引和对那烙印核心“搏动源点”的本能感知,狠狠朝着后腰那撕裂灼痛的中央、那符文的某个最幽深的节点——猛地按了下去!
嗤——!!!
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如同烧红的铁块淬入冰水的声响,从我后腰的位置爆发出来!
“呃啊啊啊——!!!”
这一次的惨叫,完全出自我自己的喉咙!那感觉无法形容!像是把灵魂都塞进了滚油和冰渊的夹缝里反复碾压!指尖接触烙印核心的瞬间,一股难以想象的、狂暴到极致的冰冷能量和一股灼热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力量(带着我舌尖血的腥甜)猛烈对撞!
暗紫色的光芒和淡淡的血红色光晕在我后腰处疯狂闪烁、纠缠!那正在探出的冰冷爪子发出无声的、凄厉到极点的尖啸(只有我能“听”到),猛地缩了回去!烙印核心处传来的撕裂感和焚烧感达到了顶点,仿佛要将我整个人从那个点彻底撕成两半!
但与此同时,那种冰冷意志的疯狂侵蚀、那贪婪的搏动、那试图破体而出的冲动……如同被一道滚烫的闸门,狠狠砸下!
砰!
我整个人脱力地在地,眼前阵阵发黑,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和血水浸透,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后腰的位置依旧剧痛难当,但那种撕裂感和非人意志的咆哮,被强行压制了下去,只剩下一种沉重的、仿佛被塞进了一块万年玄冰的滞涩和冰冷。指尖按着的地方,皮肤下传来一种诡异的、如同活物被封印般的悸动。
病房里一片死寂。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和沈默监护仪上依旧不稳但不再疯狂报警的滴答声。
赵警官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将配枪插回了枪套。他看着地上如同从血泊里捞出来的我,又看看病床上气若游丝却眼神清明的沈默,最后目光落回那张染血的照片上那个不起眼的“钥匙孔”标记。他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最终化为一种深沉的、近乎麻木的凝重。
他走到沈默床边,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疲惫和更深的寒意:“沈默,告诉我,接下来,我们到底该怎么做?” 他的目光扫过一片狼藉的病房,扫过破碎的窗户,扫过我后腰那暂时被“堵住”却依旧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位置,最后落在那张残缺的照片上。
“鸦鸣山。”沈默闭上眼睛,积蓄着最后一丝力气,声音微弱却斩钉截铁,“找到那把匕首……在‘巢’彻底苏醒……在她被那东西彻底占据……或者被当成‘祭品’献祭掉之前……这是……唯一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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