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在云层里翻滚了足足三分钟，才慢吞吞地砸下来。巨大的轰鸣让书房的窗户微微震动，那些悬浮在空中的金属物品也随之摇晃，尖端依旧死死地指着鹿小柒，像是随时会俯冲下来。
鹿小柒缩在厉墨霆身后，心脏跳得像要炸开。刚才那些闪回的画面还在脑海里盘旋，尤其是胸口被桃木钉穿透的痛感，真实得让她忍不住按住自己的胸口，仿佛那里真的有一个流血的伤口。
"它们不会伤你。"厉墨霆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镇定，"至少现在不会。"
鹿小柒抬头看他。他依旧保持着护着她的姿势，背影挺拔，握着陶瓷笔筒的手稳得没有一丝颤抖。窗外的闪电再次亮起，照亮他线条分明的侧脸，她突然发现，这个平时总是冷着脸、说话带刺的男人，其实也没那么讨厌。
"你怎么知道？"她小声问。
厉墨霆没有回头："因为它们是我的东西。"他顿了顿，补充道，"厉家的东西，只听厉家人的话。"
话音刚落，那些悬浮的金属物品像是接收到了某种指令，旋转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尖端也不再指向鹿小柒，而是慢慢调转方向，纷纷落回原位。钢笔掉在桌面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台灯砸在地毯上却没留下任何痕迹，仿佛刚才那场诡异的悬浮从未发生过。
书房里恢复了平静，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
鹿小柒松了口气，从厉墨霆身后走出来，揉了揉还有些发痛的太阳穴。"刚才谢谢你。"她难得地没有抬杠，声音里带着一丝真诚，"还有，关于这婚书，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厉墨霆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刚才她被黑血溅到的地方还留着淡淡的红痕，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因为刚才的惊吓而显得格外大，像只受惊的小猫。他心里的怀疑莫名地淡了些，只是看着那张悬浮在空中的人皮婚书，眉头依旧没有松开。
"三百年前的冥婚..."他低声自语，"厉家的古籍里，从来没有记载过这件事。"
"或许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所以被刻意抹去了？"鹿小柒猜测道。她对玄门秘闻多少有些了解，知道很多大家族为了某些目的，会进行一些不被世俗认可的仪式，事后往往会销毁所有记录。
厉墨霆没有说话，走到书桌前，伸手想要将婚书拿下来。可他的指尖刚要触碰到纸张，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同时，那些刚才消失的画面再次涌入鹿小柒的脑海——
这次的画面比之前更清晰。
她看到一座古旧的祠堂，正中央摆着两口棺材，一口漆着红色，一口漆着黑色。穿红袍的男人躺在红棺材里，面色苍白，胸口插着一支银色的簪子；黑棺材里的女子穿着嫁衣，脸上盖着红盖头，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纸，正是这半张婚书。
祠堂外站着很多人，都穿着黑色的长袍，脸上带着诡异的面具。为首的是个白发老者，手里拿着一把桃木剑，高声念着什么咒语。随着他的声音，红棺材里的男人突然睁开眼睛，眼里没有丝毫生气，只有一片漆黑。
"献祭开始！"老者高喊一声，桃木剑指向黑棺材。
红盖头下的女子突然剧烈挣扎起来，盖头滑落，露出一张和鹿小柒一模一样的脸。她瞪大眼睛，看着红棺材里的男人，嘴唇翕动着，像是在说什么，可鹿小柒听不清。
紧接着，画面突然切换。
她看到男人抱着女子的尸体，在雪地里狂奔。女子的心口插着一支桃木钉，鲜血染红了白色的雪地。男人的脸上满是泪水，嘴里不停地喊着一个名字："阿柒...阿柒..."
这个名字像一道惊雷在鹿小柒脑海里炸开，她猛地捂住头，痛苦地蹲下身："别再想了...别想了..."
"鹿小柒！"厉墨霆察觉到她的不对劲，连忙蹲下来扶住她。他刚碰到她的胳膊，就感觉一股冰冷的电流顺着指尖传来，自己的脑海里也突然涌入一些陌生的画面——
燃烧的村庄，倒塌的城墙，一个穿着铠甲的男人跪在尸堆里，手里捧着半块玉佩；
摇晃的船板，汹涌的江水，女人将一个婴儿塞进他怀里，说："保住他...厉家不能断了根..."
这些画面混乱而破碎，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悲伤，让他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住了，痛得无法呼吸。
"啊！"厉墨霆痛呼一声，猛地甩开鹿小柒的手，后退了几步。他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额头上布满了冷汗。
鹿小柒也从混乱的记忆中挣脱出来，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你也看到了？"
厉墨霆点头，声音沙哑："一些...奇怪的画面。"他看着鹿小柒，眼神复杂，"里面有个男人，还有个女人..."
"他们是谁？"鹿小柒追问。
厉墨霆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我感觉...那个男人，和我有关系。"
两人沉默地对视着，书房里的气氛变得格外沉重。他们都意识到，这张三百年前的婚书背后，隐藏着一个跨越了时空的秘密，而他们，似乎是这个秘密中最重要的两个角色。
就在这时，墙上的挂钟突然敲响了。
凌晨西点整。
随着钟声落下，悬浮在空中的人皮婚书突然化作一缕青烟，钻进了青铜匣里。紧接着，铜匣的盖子"咔哒"一声合上，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厉墨霆走到书桌前，看着紧闭的青铜匣，伸手将那块暗红色的绒布盖了上去。"今晚先这样。"他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明天再找懂行的人来看看。"
鹿小柒点头，她现在也需要时间整理那些混乱的记忆。"那我先回去了。"她说道，转身走向门口。
走到门口时，她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厉墨霆："厉墨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刚才的画面里，那个男人喊那个女人...阿柒。"
厉墨霆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回头。
鹿小柒没再说话，轻轻带上门，离开了书房。
书房里只剩下厉墨霆一个人。他站在书桌前，看着盖着绒布的青铜匣，久久没有动。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发出沙沙的声响。他抬手按了按依旧隐隐作痛的太阳穴，脑海里反复回响着那个名字——
阿柒。
这个名字，为什么会让他觉得如此熟悉，又如此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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