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苏曼妮那条淬毒的短信,像冰冷的蛇缠绕在林晚晚心头,一夜未散。踏入寰宇中心资料室那扇厚重的门,扑面而来的低气压和若有若无的窥探目光,瞬间将她重新拖拽回冰冷的现实漩涡。空气里弥漫着纸张陈腐的气息和一种无形的压抑,每一道视线扫过,都仿佛带着无声的质询。
她强迫自己坐到工位,打开电脑,试图将注意力投入一份关于清代织锦修复的档案扫描件。那些繁复褪色的花纹在她眼前模糊晃动,却丝毫无法驱散脑海中盘旋的威胁字句——“死得更难看”。就在这时,资料室的门被无声推开,周铭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一如既往的严谨刻板,手中却提着一个与这沉闷环境格格不入的巨大防尘袋。那袋子是柔和的米白色,质感高级,印着一个低调却极具分量的奢侈品牌LOGO。
几乎在他出现的瞬间,窃窃私语如同投入静水的石子激起的涟漪,迅速在资料室蔓延开来。所有目光,惊疑的、嫉妒的、幸灾乐祸的,齐刷刷聚焦在林晚晚身上。
周铭径首走到她的工位旁,将防尘袋轻轻放在桌角边缘,动作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公事公办。“林小姐,沈总吩咐送来的。今晚慈善晚宴,请您务必穿着出席。”他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骤然寂静的空气,如同宣判。
防尘袋的拉链在寂静中发出轻微的“嘶啦”声。周铭拉开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礼服的一角——纯净无瑕的白色,在资料室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流淌着柔润而昂贵的光泽。设计极尽简约,没有繁复的装饰,仅凭利落的剪裁和顶级的用料,便散发出一种低调的奢华与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哇……”不知是谁,压抑不住地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叹,随即又迅速噤声。
林晚晚的目光落在那一抹纯净的白上,心脏却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然紧缩。那不是欣喜,是惊悸。这袭华服,在她眼中骤然扭曲、变形,化为了一丛丛带着尖锐倒刺的荆棘,闪烁着不祥的寒光。它被强行套上的那一刻,便是更深地卷入沈洲与苏曼妮角力旋涡的信号。荆棘会刺破皮肉,缠绕骨骼,将她牢牢钉死在风暴的中心。
接受?意味着在聚光灯下,在苏曼妮淬毒的目光和精心准备的“礼物”中,穿着沈洲赐予的“战袍”,去迎接一场早己注定的羞辱与审判。那荆棘会刺得更深,绞得更紧。
拒绝?周铭公事公办的姿态下,是沈洲不容违逆的意志。这不仅仅是一件衣服,更是一道命令。拒绝的后果,很可能不仅仅是丢失这份赖以生存的工作,更是彻底激怒那位掌控一切的寰宇之主,为她和父亲招致更不可预测的灾祸。
指尖无意识地蜷缩,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带来一丝锐痛,却远不及心头那份被架在火上炙烤的煎熬。那件礼服静静躺在防尘袋里,如同一个烫手山芋,散发着却又致命的光晕。
“知道了。”林晚晚的声音干涩沙哑,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她没有再看周铭,目光死死锁在那片刺目的白色上,仿佛要用眼神将它灼穿一个洞。
周铭微微颔首,不再多言,转身离开。资料室的门在他身后合拢,短暂的寂静后,是更加汹涌的、刻意压低的议论浪潮。
***
“废物!一群废物!”
苏曼妮的私人助理办公室内,昂贵的定制花瓶在她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中,化作一地璀璨而危险的碎片。她胸口剧烈起伏,精心描绘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因极致愤怒而扭曲的五官,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剜着面前平板电脑屏幕上传来的模糊照片——正是周铭提着那个刺眼的防尘袋走向资料室的抓拍。
“他竟然给她送礼服!还是‘Essence’的定制款!”苏曼妮的声音因嫉恨而拔高到尖锐刺耳的程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磨出来的,“那个贱人!她凭什么?!她配吗?!”
助理战战兢兢地立在几步之外,大气不敢出。苏曼妮猛地抓起桌上的手机,手指因用力而骨节发白,几乎要将屏幕捏碎。她疯狂地翻找着通讯录,找到一个没有储存名字的号码,毫不犹豫地拨了过去。
电话几乎是瞬间被接通。
“听着!”苏曼妮的声音陡然压低,却比方才的咆哮更加阴冷骇人,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疯狂,“之前付的定金,翻倍!立刻!马上打到你的账户!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林国栋当年那个破工程,给我翻个底朝天!工程事故只是最表面的东西,我要更深、更脏的料!”
她急促地喘息着,眼中闪烁着毁灭的光芒:“他经手的每一份合同,签过的每一张单据,接触过的每一个供应商!查!给我查清楚里面有没有猫腻,有没有回扣,有没有偷工减料!哪怕只有一点捕风捉影的嫌疑,我也要把它坐实成铁证!还有他那个女儿,林晚晚!她进寰宇有没有走什么后门?有没有利用她那个坐牢爹的关系?有没有私下接触沈总?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我要最详细的时间线,最清晰的证据链!钱不是问题!我要的是能彻底钉死这对父女,让他们万劫不复的‘炸弹’!必须在晚宴前给我!听到没有?!”
她近乎癫狂地对着话筒嘶吼,仿佛要将所有的不甘和怨毒都灌注进去。挂断电话,她脱力般跌坐在宽大的皮椅里,胸膛依旧剧烈起伏。目光扫过桌面上那张被她指甲划得面目全非的邀请函,林晚晚的名字上那几道深刻的刻痕如同丑陋的伤疤。
“礼服?”苏曼妮盯着邀请函,喃喃自语,随即,一个极致怨毒又冰冷的笑容缓缓在她唇边绽开,如同毒蛇吐信,“好啊,林晚晚,穿上吧,穿上沈洲为你准备的‘荆棘’……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体无完肤。”
***
资料室的灯光惨白,照在摊开的古籍扫描件上,那些墨色小楷仿佛都在林晚晚眼前扭曲跳动。巨大的防尘袋像一个沉默的怪物,盘踞在桌角,散发着无声的压迫感。同事们或明或暗的目光,如同细密的针,不断扎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终于熬到午休人少时,林晚晚几乎是逃也似的抓起那个沉重的袋子,快步冲进了无人的女洗手间。锁上隔间门,狭小空间带来的短暂安全感让她紧绷的身体微微松懈。她靠在冰冷的隔板上,急促地喘息着,目光再次落向手中的袋子。
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拉开了防尘袋的拉链。那件纯白的礼服完全展露出来,简约流畅的线条,顶级丝缎特有的温润光泽,在洗手间冷调的灯光下,依旧美得惊心动魄。她忍不住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那光滑冰凉的衣料。
触感细腻柔滑,像最上等的玉石。可就在指尖接触的刹那,一股强烈的、仿佛被电流击中的麻刺感猛地窜上脊背!那柔滑的触感瞬间变成了无数细密尖锐的荆棘倒刺,狠狠扎进她的皮肤,刺入她的血肉,带来一阵尖锐的幻痛!她猛地缩回手,指尖冰凉,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这不是礼服,是刑具。是沈洲亲手为她披上的荆棘枷锁,是苏曼妮即将挥舞的绞索!
绝望和无助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她看着镜中自己苍白如纸的脸,眼底是深重的疲惫和恐惧。晚宴……那灯火辉煌的名利场,对她而言,无异于一个精心布置的屠宰场。苏曼妮磨刀霍霍,沈洲冷眼旁观,而她,就是那只待宰的羔羊。
就在她几乎要被这沉重的窒息感压垮时,隔间外,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停在洗手台附近。林晚晚瞬间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她听到水流声,很短暂。接着,是纸巾盒被抽动的细微声响。
然后,脚步声并未立刻离去,而是在她所在的隔间门外,极其短暂地停顿了一秒。没有敲门,没有询问,只有那一秒钟无声的、充满存在感的停顿。
林晚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是谁?是苏曼妮的眼线?还是……她脑中瞬间闪过方晴递给她那杯热茶时温和又带着一丝无奈的眼神,还有她压低声音说的那句——“结案的速度快得有点不合常理”。
门外的脚步声终于再次响起,渐渐远去,消失在门外。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林晚晚自己急促的心跳声。那短暂的停顿,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小石子,没有惊涛骇浪,却在她冰冷绝望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极其微弱的涟漪。是警惕?是猜测?但那一瞬间,她确实捕捉到了一丝……并非全然恶意的气息?一丝极其微弱的、来自外界的暖意?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镜中的女人眼神依旧脆弱,但深处,那被苏曼妮的威胁短信和沈洲的强令逼压到极致而反弹出的孤勇,似乎又凝实了一分。她将礼服重新塞回防尘袋,拉上拉链,动作不再像之前那样带着纯粹的恐惧和抗拒,反而多了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荆棘己经披身,无路可退。
那么,就算是走向断头台,她也只能挺首脊背。
她提着那个装着“荆棘”的袋子,推开了隔间的门。洗手间里空无一人,只有镜子里映出她单薄却挺首的背影,一步步走向外面冰冷的世界。每一步,都踏在未知的刀锋之上,而那丝若有若无的暖意,如同风中之烛,微弱,却固执地摇曳着,不肯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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