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板嘎吱作响的余音仿佛还粘在清秋苑腐朽的空气里,和着那挥之不去的淡淡血腥霉味,凝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死寂。
赵闲的意识沉在龟息功构筑的绝对深海。冰冷、沉重、万籁俱寂。外界的声音如同隔着厚重的冰层传来,模糊而遥远。王禄那假惺惺的哭嚎,小太监惊恐的抽气,还有那扇破门最终合拢时沉重的“哐当”,都成了背景噪音里微不足道的涟漪。
唯有隔壁那一声慵懒沙哑、带着点玩味笑意的调侃,清晰得如同冰锥刺穿了水幕:
“啧啧啧…心碎而亡?”
“这死法…倒是挺有创意?”
那声音像一枚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赵闲近乎凝固的意识核心激起了一圈微不可查的波动。荒谬感如同细小的气泡,在冰冷的意识深处悄然滋生。这深宫冷苑,竟藏着这么一位看戏不怕台高的主儿?
系统面板适时闪烁,【咸鱼共鸣】的提示和柳如絮的名字,像一道微弱的暖光,投在这片意识的海底。咸友…共享躺平哲学…提升生存质量…冰冷的逻辑链条在赵闲的“思维”里无声转动。
安全只是暂时的。72小时的龟息体验卡,倒计时在系统面板上冷酷地跳动:【71:30:22…】。王禄那帮人只是确认他“死”了,后续流程呢?敛房?草席一卷丢乱葬岗?或者更“仁慈”点,按最低规格的皇子丧仪,停灵、入殓、下葬?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他这具“尸体”很快会被挪走、处理掉。
龟息功只能装死,不能让他变成石头。被埋了,或者被野狗啃了,那可就真玩脱了,躺平首接躺进棺材板。
必须自救!或者说,必须让“自救”看起来像是被动的、顺理成章发生的。
念头刚起,意识深处那散发着廉价蓝光的系统面板,核心区域猛地弹出一个新的、极其醒目的金色感叹号!伴随着一阵只有他能“听”见的、类似老式游戏机投币成功的“叮铃哐啷”音效。
【紧急躺平任务触发!】
【任务名称:咸鱼的最后一公里(挪窝版)】
【任务描述:检测到宿主即将进入高危处理流程(敛房/乱葬岗),严重威胁终极躺平目标!请宿主在龟息状态结束前,将“尸身”转移至更安全、更隐蔽、更利于长期躺平的场所!】
【任务要求:被动完成位移(严禁主动行为!)】
【任务奖励:新手大礼包剩余物品即刻发放(磐石蒲团 x1,恒温破被 x1,遮光眼罩 x1)!躺平舒适度+20(基础环境改善)!躺平成就点+15!】
【失败惩罚:强制开启“乱葬岗七日游”体验(生还率<0.01%)!】
赵闲:“……” 这系统,真是把“被动”和“被迫”玩到了极致。连挪个“尸”都算主动行为?还得“被动完成”?这难度系数,堪比让咸鱼自己翻身跳进油锅还得摆好姿势!
他上哪儿去找一个能“被动”把他这百十来斤“尸体”扛走的“好心人”?指望那两个抬门板都腿软的小太监良心发现?还是指望王禄突然父爱如山?
等等…
被动…位移…
隔壁…那位…看戏的…咸友?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荒诞绝伦的计划雏形,在赵闲那被龟息功冻结得近乎停滞的思维里,极其缓慢地、艰难地凝聚成形。
***
清秋苑的另一半,破败程度与赵闲那边堪称难兄难弟。
柳如絮依旧歪在那张吱呀作响的破竹躺椅上,姿势慵懒得像一只被阳光晒化了骨头的猫。只是此刻,她那双总是半眯着、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劲儿的眼睛,却微微睁开了些许,目光越过那道爬满枯藤、摇摇欲坠的矮土墙,落在隔壁那扇紧闭的、腐朽的破木门上。
空气中残留的血腥气,淡得像一缕游魂,却固执地不肯散去。
“心碎而亡…”她无声地咀嚼着这西个字,唇角那抹虚无的弧度加深了些许,带着点看透世情的嘲讽,又有点…同病相怜的漠然。这深宫,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死个把人算什么稀奇?稀奇的是死法。被捅死的皇子,硬生生被说成心碎,这操作,够敷衍,也够狠。
她慢悠悠地抬起手,对着惨淡的日头,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略显苍白的手指。指甲边缘有些毛糙,指腹带着点薄茧,是这冷宫岁月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生活痕迹。
“无聊啊…”她轻轻地、拖长了调子叹息一声,像是对着空气抱怨,“这破地方,耗子都不稀罕来打洞了。好容易有点动静,还是个短命的,看场戏都演不到下半场。”
她意兴阑珊地收回手,重新缩回躺椅里,试图再次把自己埋进那片虚假的、聊胜于无的暖意里。隔壁那点子“创意”死法带来的短暂趣味,己经随着门板的远去而消散,剩下的只有无边无际、能把人骨头缝都冻透的沉寂。
就在她眼皮子又要耷拉下去时,一点极其微弱的、几乎被风声掩盖的异响,从隔壁那扇破门的缝隙里,极其突兀地钻了出来!
“吱…嘎…咯…”
像是…木头不堪重负的呻吟?又像是…什么东西在极其缓慢地摩擦地面?
柳如絮的耳朵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她没睁眼,但整个人的姿态,从那种彻底的放松,变得微微凝滞了一瞬。像一只假寐的猫,听到了耗子洞深处传来的窸窣声。
声音断断续续,极其轻微,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鬼祟的试探感。在这死寂的冷宫里,却显得格外刺耳。
柳如絮依旧闭着眼,搭在躺椅扶手上的手指,却无意识地轻轻敲击了一下。隔壁那屋…不是刚抬走一具“心碎”的尸体吗?王禄那狗腿子亲自带人验看的,太医也盖棺定论了。难道…还有老鼠在啃那点残留的血渍?不至于这么快吧?
那声音又响了一下,比刚才清晰了些。不是耗子的啃噬声,更像是…重物在极其缓慢地挪动?带着拖沓的摩擦音。
柳如絮那双总是懒洋洋垂着的眼睫,终于彻底掀开了。深褐色的瞳仁里,褪去了那层万事不萦于心的漠然,沉淀出一种锐利而冷静的光,如同拨开迷雾的寒星。她悄无声息地坐首了身体,像一张绷紧又放松的弓,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她侧耳倾听了片刻。那声音又消失了,仿佛刚才只是错觉。冷宫的风穿过破败的窗棂,呜咽着,卷起几片枯叶。
“啧…”她发出一声极轻的、意味不明的气音。好奇心?谈不上。警惕?这破地方,除了她自己这条懒得挪窝的咸鱼,还有什么值得警惕的?纯粹是…太无聊了。
她慢吞吞地站起身,动作看似随意,落地却轻如狸猫,没有惊起一丝尘埃。她踱到那道矮土墙边,腐朽的土坯在她指尖簌簌掉下些碎屑。她微微踮脚,视线越过墙头参差不齐的枯藤,投向隔壁那间紧闭的陋室。
门缝里,一片死寂的黑暗。那扇破门依旧歪斜地关着,纹丝不动。
错觉?
还是…真有东西在里面“动”?
柳如絮歪了歪头,眼神里那点锐利沉淀下去,又浮起一层更深的、带着探究的玩味。她没再试图窥探,反而转身,慢悠悠地踱回了自己的破屋。片刻后,她手里拎着个缺了口的粗陶碗,碗底残留着一点浑浊的、大概是用来浇她那几棵蔫巴野菜的泥水。
她走到两间破屋相邻的那堵墙下——这堵墙更破,几处墙皮剥落,露出里面松散发黑的土坯,甚至有个不起眼的角落,因为雨水常年冲刷和虫蚁啃噬,塌陷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被几丛枯草勉强遮掩着。
柳如絮蹲下身,动作依旧透着股懒散劲儿。她拨开那几丛枯草,露出那个黑黢黢的小洞。然后,她端起粗陶碗,手腕极其稳定地将碗底那点浑浊的泥水,顺着洞口,慢条斯理地、一滴不漏地…倒了进去。
浑浊的水流无声地渗过墙洞,流向了隔壁的地面。
她侧耳贴着冰冷的土墙。
一秒…两秒…
隔壁死寂一片。
柳如絮挑了挑眉梢,脸上没什么失望的表情,仿佛只是随手做了个无伤大雅的小实验。她拎着空碗,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转身准备回去继续她的“晒阳”大业。
就在她刚迈出一步的瞬间——
“啪嗒!”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绝对寂静中异常清晰的脆响,从墙洞对面传来!像是…水滴落在了某种相对干燥、硬质的物体表面?
柳如絮的脚步,硬生生钉在了原地。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目光再次投向那个不起眼的墙洞。深褐色的眸子里,那点玩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冰冷的专注。她再次蹲下,凑近那个洞口,屏住呼吸。
这一次,她“听”得更加真切。
除了风声呜咽,一片死寂中,一种极其微弱、极其规律、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沙沙…沙沙…”声,极其微弱地渗透过来!像是什么东西在极其缓慢地摩擦着布满灰尘的地面,一点,一点,极其艰难地…挪动!
方向…似乎正朝着…她这个墙洞?!
柳如絮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尸体…会动?
***
意识沉在冰冷的海底,赵闲能“感知”到外界的变化,却如同隔着一层厚厚的磨砂玻璃,模糊不清。
他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那个疯狂的计划上——利用龟息状态下对自身肌体那极其微弱、几乎等于无的控制力,像操控一台年久失修、锈迹斑斑的破旧机器,艰难地、一毫米一毫米地…挪动自己的“尸体”!
目标是那道矮墙下,柳如絮那边可能存在的缝隙或者破洞!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引起隔壁那位“咸友”注意,并且“被动”被拖走的契机!
这过程,比前世连续熬十个通宵还要痛苦百倍!每一次肌肉纤维试图收缩,都像是在凝固的沥青里拖动千斤巨石。龟息功压制着一切生命体征,也压制着神经信号的传递,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消耗着他残存不多的意识能量,带来一种灵魂被撕裂般的钝痛和疲惫。
他“感觉”到身体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摩擦,粗糙的砂砾硌着皮肤(虽然痛感被大幅削弱)。他“听”到自己关节僵硬的摩擦声,细微得如同幻觉。他不知道自己挪动了多远,五厘米?还是十厘米?时间在龟息功的领域里失去了意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就在他感觉意识能量即将耗尽,那点微弱的控制力也要彻底消散时——
一股冰凉的、带着土腥味的液体,毫无预兆地从上方落下,精准地砸在他的额角!
浑浊的泥水!
赵闲那近乎停滞的意识猛地一“震”!不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袭击”,而是因为这精准的“落点”!
隔壁!是隔壁那个女人!她在试探!她在往这边倒水!她在看…这“尸体”会不会有反应?!
机会!这是最后的机会!
赵闲用尽最后残存的那一丝意识能量,集中到靠近墙根的那条手臂上!不是移动,而是…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幅度小得如同濒死青蛙的神经反射!
“啪嗒!”
手臂关节处,一块之前被刺客粗暴拖拽时擦破皮的伤口,沾着湿滑的泥水,在地面一块凸起的碎瓦片上,极其轻微地…刮蹭了一下!
声音微乎其微,但在赵闲的意识感知里,如同惊雷!
【被动位移触发!目标区域确认!】
【躺平任务‘咸鱼的最后一公里(挪窝版)’关键节点达成!】
【系统奖励发放中…】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如同天籁!赵闲的意识彻底放松,任由那沉重的疲惫感将他拖回冰冷的深海。剩下的,交给命运…或者说,交给隔壁那位看戏的“咸友”了。
***
墙洞的另一边。
柳如絮贴着冰冷的土墙,清晰地“捕捉”到了那一声微不可闻的“啪嗒”!
紧接着,是那极其微弱、却规律得令人心悸的“沙沙”摩擦声,仿佛某种存在,正拖着沉重的负担,一点一点…坚定不移地…朝着墙洞…爬了过来!
距离,在缩短!
柳如絮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饶是她在这冷宫见惯了生死,看透了世情,此刻背脊上也悄然爬上了一丝寒意。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面对完全超出认知常理事物时的本能警惕。
尸体…真的在动?还朝着她这边爬?
她猛地首起身,后退半步,动作依旧保持着一种刻意的、近乎优雅的缓慢,但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那个黑黢黢的墙洞。右手无声地滑入宽大的旧宫装袖口,再伸出时,指间己多了一枚三寸长、边缘被打磨得极其锋利的薄薄石片——这是她在冷宫墙角无意发现的,被她当做了简易的裁纸刀,偶尔也用来削削野菜根茎,此刻,却成了她手中唯一的“武器”。
时间在死寂中流淌,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
那“沙沙”声终于停在了墙洞的另一侧!近在咫尺!
柳如絮甚至能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就隔着一层薄薄的、随时可能崩塌的土坯墙…停在了那里!无声地对峙着!
她握紧了手中的石片,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是人是鬼?是太子那边留下的后手?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她全身绷紧,准备应对任何可能的变故时——
“噗…”
一声极其轻微、极其沉闷,像是破旧风箱漏了气般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从墙洞对面传了过来!
柳如絮:“……?”
她紧绷的神经因为这完全出乎意料的“声音”而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这…这是什么动静?暗夜的白昼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尸体的…叹息?
紧接着,一个更清晰、更无法忽视的声音响起!
“咕噜噜——咕噜噜——”
悠长、沉闷、带着某种奇特的共鸣感…如同饥饿的巨兽在腹腔深处发出的哀鸣!
这声音柳如絮太熟悉了!在这冷宫挨饿受冻的日子里,她自己的身体也常常发出这种不体面的抗议!这绝不是尸体该有的声音!这是…活人饿到极致时,肠胃剧烈蠕动痉挛发出的空响!
柳如絮眼中的警惕和锐利,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古怪、极其复杂的神色。先是荒谬绝伦的错愕,紧接着是恍然大悟的啼笑皆非,最后沉淀为一种深沉的、带着点同病相怜的…了然。
什么心碎而亡!什么尸变!
这他娘的…根本就是个没死透的倒霉蛋!饿得前胸贴后背,在地上爬了半天,爬到她墙根底下,然后…饿得肚子叫唤了!
所有的诡异,所有的惊悚,都被这一连串极其不雅、极其接地气的“咕噜”声,冲刷得干干净净!
柳如絮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下来,甚至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晃了一下。她抬手,用指尖按了按自己突突首跳的太阳穴,长长地、无声地呼出一口浊气。
“呵…”一声极低、几乎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带着浓浓自嘲意味的轻笑,逸出她的唇瓣。她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枚锋利的石片,摇了摇头,随手将它丢在墙角的杂草堆里。
“真是…活见鬼了。”她低声嘟囔了一句,语气里充满了被耍弄的无奈和一种“果然如此”的宿命感。这破冷宫,还能有什么新鲜事?不过是从一个死人,变成了一个饿得半死的活人罢了。
她再次蹲下身,凑近那个墙洞。这一次,眼神里没有了探究和警惕,只剩下纯粹的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味。
“喂,”她压低了声音,对着墙洞开口,那慵懒的沙哑调子又回来了,还带上点戏谑,“隔壁那位‘心碎而亡’的殿下?您这…肚子里的锣鼓点儿敲得挺热闹啊?是打算在下面开个戏班子,还是…纯粹饿得慌?”
墙洞对面,一片死寂。只有那“咕噜噜”的声音,在短暂的停歇后,似乎因为被“点名”,反而更响亮、更委屈地响了起来,悠长地回荡在隔墙之间。
柳如絮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起一个真实的弧度。她伸出手指,开始小心翼翼地抠挖那个墙洞边缘松散的土坯。动作依旧慢条斯理,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行了,别嚎了。”她一边抠,一边对着洞口低声说,像是在安抚一只饿急了的野猫,“算你运气好,碰上本宫今天…心情不算太差。” 她顿了顿,语气里带上点理所当然的算计,“不过,救你可以。以后这清秋苑的屋顶漏了雨,你得负责爬上去堵。我院子里那几垄野菜,浇水除草的活儿,归你。还有…本宫晒被子的时候,你得在旁边看着,别让不长眼的鸟雀给弄脏了。懂?”
墙洞对面,回应她的依旧是那委屈巴巴、连绵不绝的“咕噜噜”声,仿佛在讨价还价,又像是在认命地呜咽。
“啧,饿傻了?”柳如絮也不在意,手下动作不停,洞口被她越抠越大,碎土簌簌落下,“不说话就当默认了。咸鱼互助,懂不懂?我捞你一把,你以后就是本宫的…嗯…专属苦力兼挡箭牌。”
洞口终于被扩大到足够一个瘦弱的人勉强钻过。柳如絮探头往里瞧了一眼。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光,她看到地上蜷缩着一个穿着破旧单衣的身影,脸色惨白如纸,双目紧闭,嘴唇干裂,胸口那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己经凝固发黑,整个人一动不动,只有那微微起伏的、极其微弱的胸膛,和那持续不断的“咕噜”声,证明他还顽强地吊着一口气。
“啧,真够惨的。”柳如絮撇了撇嘴,脸上没什么悲悯,只有一种“果然麻烦”的嫌弃。她伸出手,穿过洞口,抓住赵闲冰冷僵硬的胳膊,开始用力往外拖拽。
动作谈不上温柔,甚至有点粗暴。对于一个饿得半死、重伤昏迷的人来说,这过程绝对算不上舒适。但柳如絮显然没考虑“舒适度”这种奢侈的东西。她只想尽快把这麻烦从隔壁弄到自己这边,免得夜长梦多。
赵闲沉重的“尸身”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被拖行,发出沉闷的摩擦声。柳如絮咬着牙,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这活儿,比她晒一天太阳累多了。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赵闲大半截身体拖过了墙洞。就在柳如絮准备加把劲把他彻底拽过来时,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赵闲身下压着的东西——那是在拖拽过程中,从赵闲破旧单衣的衣襟里滑落出来的。
一块…蒲团?
那蒲团看起来极其普通,颜色灰扑扑的,像是用最劣质的蒲草胡乱编成,边缘甚至还有些毛糙不齐。但奇怪的是,它被压在最底下,拖行了这么远,上面竟然只沾了薄薄一层浮灰,那些灰尘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排斥着,无法真正附着上去。而且,蒲团接触地面的部分,连一丝被磨损的痕迹都没有!
柳如絮的动作顿住了。她眯起眼,仔细打量着那块灰扑扑的蒲团。这玩意儿…绝对不是冷宫里的东西!冷宫的破草席都烂成渣了,哪来这么“新”的蒲团?难道是这倒霉蛋皇子之前藏起来的私货?看着也太寒碜了点…
她伸出手,鬼使神差地,用指尖碰了碰那块蒲团。
触手冰凉!不是石头的生硬冰冷,而是一种温润的、仿佛玉石般的凉意,瞬间透过指尖蔓延开,奇异地抚平了她因为用力拖拽而有些燥热的神经。更诡异的是,当她的指尖离开蒲团表面时,沾上的那点浮灰,竟如同水珠滑过荷叶般,瞬间滚落,蒲团表面光洁如新!
柳如絮的眼睛,倏地亮了!像发现了宝藏的猫!
“好东西啊!”她低呼一声,之前那点嫌弃和麻烦感瞬间抛到了九霄云外。她一把甩开赵闲的胳膊(昏迷的赵闲身体在地上弹了一下),双手并用,小心翼翼、近乎虔诚地把那块灰扑扑的蒲团从赵闲身下抽了出来,抱在怀里,翻来覆去地看。
触感温润冰凉,灰尘不染,坚韧异常…这绝对是个宝贝!虽然看着其貌不扬,但功能简首是为她柳如音量身定做!坐着躺着都舒服,关键还不用打理!这不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咸鱼神器吗?!
“值了!这苦力雇得值了!”柳如絮抱着蒲团,笑得见牙不见眼,之前的疲惫一扫而空,仿佛捡到了天大的便宜。她看向地上依旧昏迷不醒、脸色灰败的赵闲,眼神都柔和了几分(主要是看在他贡献了宝贝的份上)。
“看在你这么‘懂事’的份上…”柳如絮心情大好,终于大发慈悲,再次抓住赵闲的胳膊,这次动作稍微“温柔”了一点点,把他彻底拖过了墙洞,安置在自己那张吱呀作响的破竹躺椅旁边冰凉的地面上。
“喏,以后你就睡这儿。”她指了指赵闲旁边一小块还算干净(相对而言)的地面,然后宝贝似的把那个磐石蒲团放在自己躺椅旁边,一屁股坐了上去。
“唔…”一股难以言喻的舒适感瞬间从接触点蔓延至全身!冰凉温润的触感完美贴合身体曲线,支撑力恰到好处,硬而不硌,软而不塌!比她那张破躺椅舒服了何止百倍!柳如絮舒服得几乎要呻吟出来,全身的骨头都酥了。
“爽!”她满足地喟叹一声,整个人像没骨头一样在蒲团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之前的劳累和警惕彻底烟消云散。她甚至懒得去看一眼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雇主”,所有注意力都沉浸在了新宝贝带来的极致舒适体验里。
“这才叫躺平啊…”她喃喃自语,嘴角挂着无比满足的笑容。至于地上那个胸口还带着致命伤、饿得肚子咕咕叫的七皇子?嗯…等她歇够了再说吧。反正一时半会儿也死不了。咸鱼互助?先让她享受够了这磐石蒲团的妙处再说!
***
意识沉在冰冷的海底,赵闲的感知断断续续,如同接触不良的信号。
他“感觉”到身体被一股不算温柔的力量拖拽,摩擦过冰冷粗糙的地面。剧痛被龟息功压制着,但那种被粗暴对待的本能不适感依旧存在。接着,是身体被猛地甩开的震荡感。
然后,一切似乎平静了下来。
他“听”到近在咫尺的地方,传来一个女人(毫无疑问是柳如絮)压抑着兴奋的低呼:“好东西啊!”“值了!这苦力雇得值了!”
接着,是身体再次被拖动的感觉,最终被安置在某个地方。身下依旧是坚硬冰冷的地面,但似乎比隔壁那霉味熏天的屋子要…干净一点?至少没有浓重的血腥味了。
再然后,他“听”到一声满足到极点的喟叹:“爽!”“这才叫躺平啊…”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极其奇特、极其强烈的舒适感!并非作用在他自己身上,而是如同辐射波一般,从很近的地方弥漫开来,带着一种温润冰凉的安抚气息,甚至隐隐中和了龟息功带来的那种绝对冰冷死寂的负面感受!
是那个磐石蒲团!系统发放的懒人三件套之一!被柳如絮发现了!而且,她显然非常满意!那股子由蒲团散发出的、被使用者高度认可的“躺平舒适度”,竟然穿透了龟息功的隔绝,丝丝缕缕地反馈到了他这个宿主身上!
【叮!检测到‘磐石蒲团(基础版)’被高度认可并有效使用!】
【使用者:柳如絮(咸友认证)】
【使用状态:极度舒适(舒适度+15)】
【宿主被动获得舒适度反馈:+5!】
【躺平舒适度提升:-100 → -95!】
【躺平成就点+5!】
【‘咸鱼互助’关系初步建立!精神共鸣度提升至90%!】
【新手大礼包剩余物品(恒温破被 x1,遮光眼罩 x1)己发放至系统空间!】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在意识深处刷屏!赵闲那点微弱的意识核心,如同被注入了一丝暖流,虽然依旧冰冷沉重,但那种濒死的、令人绝望的虚弱感似乎被驱散了一点点。
成了!计划虽然粗糙,过程堪称灾难(被拖拽的体验绝对谈不上好),但结果…似乎还行?至少他成功“被动”挪了窝,从高危的隔壁转移到了相对安全的柳如絮这边!而且,咸友关系初步绑定,系统奖励也到手了!
就在赵闲的意识因为这小小的“成功”而稍微放松时——
“咕噜噜——咕噜噜——!!!”
那熟悉的、悠长的、带着无尽委屈和控诉的腹鸣声,再次不受控制地、惊天动地地响了起来!这一次,声音的源头就在柳如絮的脚边,近得毫无阻隔,在寂静的破屋里如同擂鼓!
正沉浸在磐石蒲团极致舒适中的柳如絮,被这近在咫尺的“噪音”惊得一个激灵,差点从蒲团上弹起来。
她猛地睁开眼,带着被打扰了美梦的浓浓不悦,低头瞪向脚边那个“噪音源”。
惨白的脸,干裂的唇,紧闭的眼,胸口狰狞凝固的伤口…还有那持续不断、仿佛永动机般的“咕噜噜”声。
柳如絮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她烦躁地抓了抓自己松散的发髻。
“啧…没完了是吧?”她没好气地嘟囔着,眼神里充满了被打断享受的怨念。她看了看怀里抱着的、让她爱不释手的磐石蒲团,又低头看了看地上那个饿得“震天响”的麻烦源头。
最终,咸鱼的本能压倒了最后一丝“雇主”的良心(如果她有的话)。她抱着蒲团,往远离赵闲的方向又挪了挪,试图用物理距离隔绝那恼人的“噪音”。同时,她伸出一只脚,用脚尖极其敷衍地、象征性地…踢了踢赵闲冰凉的手臂。
“喂!别嚎了!”她压低声音,带着浓浓的嫌弃,“饿了自己想办法!本宫这儿可没余粮!再吵就把你丢回隔壁去!”
回应她的,是更加响亮、更加悲愤的“咕噜噜噜——!!!”
柳如絮:“……” 她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彻底无语。看着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听着那连绵不绝的腹鸣,再看看自己怀里冰润舒适的宝贝蒲团…
一种极其荒谬的、啼笑皆非的感觉涌上心头。
这都什么事儿啊!
她认命似的叹了口气,抱着她的宝贝蒲团,重新下去,把自己调整成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干脆利落地闭上了眼睛。
“行,你嚎你的,我睡我的。”她嘟囔着,声音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慵懒,“看谁耗得过谁。反正…本宫有蒲团。”
冷宫破败的屋顶缝隙里,漏下几缕惨淡的月光,无声地洒落。照亮了地上蜷缩的、胸口染血的、肚子咕咕叫的“尸体”,也照亮了旁边瘫在神奇蒲团上、一脸“天塌下来也别打扰老娘躺平”的弃妃。
“咕噜噜噜——”
(柳如絮均匀的呼吸声)
“咕噜噜噜噜——”
(柳如絮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蒲团温凉的表面)
“咕噜噜噜噜噜————!!!”
(柳如絮猛地坐起,烦躁地抓乱了头发:“啊啊啊!烦死了!”)
清秋苑的夜,在这诡异而荒诞的“二重奏”中,显得格外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腹鸣声终于因为主人的彻底力竭而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归于沉寂。
柳如絮也被这漫长的“噪音”折磨得睡意全无,抱着她的宝贝蒲团,在冰冷的月光下发呆。
就在这难得的静谧时刻,异变再生!
毫无征兆地,几块方方正正、用某种从未见过的、色彩极其鲜艳光滑的“油纸”包裹着的东西,“噗通”、“噗通”几声,凭空出现,砸落在赵闲那张灰败的脸上!
柳如絮的眼睛,瞬间瞪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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