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沉重的撞击如同巨锤擂鼓,每一次都狠狠砸在腐朽的橡木门上,也砸在萧之山的心口。顶门的钢筋在巨大的力量下弯曲变形,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木屑和灰尘从门框簌簌落下,弥漫在教堂冰冷的空气中。
“妈的!这破门还挺结实!用撬棍!快!”门外传来气急败坏的吼声。金属撬棍插入门缝的刺耳摩擦声响起,门板的震动更加剧烈。
时间不多了!
“苏记者!找地下室入口!快!”萧之山背顶着门,嘶哑地吼道。他的身体随着每一次撞击而剧烈晃动,右腕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死死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顶住这唯一的屏障。
苏曼卿挣扎着从冰冷潮湿的地面上爬起。恐惧和疲惫几乎压垮了她,但求生的本能和萧之山的吼声让她强行打起精神。她摸索着找到滚落在地的显微镜,将它推到相对安全的角落,然后捡起地上半截腐朽的椅子腿当做火把,用颤抖的手擦亮了打火机。
“嚓!”微弱的火苗跳跃起来,勉强照亮了周围一小片区域。
圣保罗教堂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不堪。高大的穹顶布满了蛛网,彩绘玻璃只剩下扭曲的铅条框架。一排排腐朽的长椅东倒西歪,如同巨兽的肋骨。正前方的布道台坍塌了一半,巨大的十字架斜挂在墙上,蒙着厚厚的灰尘。
“地下室…入口…在哪?”苏曼卿举着微弱的火把,焦急地在布满灰尘和杂物的地面上搜寻。顾清如只说了“地下室有电台”,却没说具置!这么大的教堂,无异于大海捞针!
“咚!咔嚓!”一声更猛烈的撞击伴随着木头断裂的脆响!门板被撬开了一道更大的缝隙!一只穿着黑色皮靴的脚猛地踹了进来!
“顶不住了!”萧之山闷哼一声,巨大的力量震得他气血翻涌,嘴角溢出一丝鲜血。顶门的钢筋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几乎要断裂!
“找到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曼卿惊喜地低呼!她在布道台后方一个极其隐蔽的角落,发现了一块与周围地砖颜色略有不同、边缘有缝隙的方形石板!石板中央,还有一个生锈的铁环!
“帮我!”苏曼卿丢掉火把,双手抓住冰冷的铁环,用尽全力向上拉!石板沉重异常,纹丝不动!
萧之山瞥见门缝外己经能看到特务狰狞的脸和黑洞洞的枪口!他猛地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用肩膀狠狠撞了一下剧烈摇晃的门板,暂时将撬门的特务撞开一个趔趄!趁着这瞬间的空隙,他拖着剧痛的伤腿,如同离弦之箭般扑向布道台!
他丢掉钢筋,用还能动的左手抓住铁环,和苏曼卿一起,用尽全身力气!
“起——!”
两人同时怒吼!沉重的石板在巨大的力量下,终于被缓缓掀起!露出下面一个黑洞洞的、散发着浓重霉味的入口!一道陡峭的石阶向下延伸,没入深沉的黑暗!
“快!带顾法医下去!”萧之山吼道,同时转身,准备再次去顶住即将被撞开的大门!
“轰隆——!”
一声巨响!腐朽的橡木大门再也承受不住内外夹击的力量,轰然向内倒塌!碎裂的木块飞溅!烟尘弥漫!
刺眼的手电光柱如同利剑般射入!几个穿着黑色雨衣、手持短枪和撬棍的凶悍特务,如同恶狼般冲了进来!为首一人,脸上带着刀疤,眼神凶狠,正是之前带队搜查窝棚区的特务头目!
“不许动!举起手来!”刀疤脸厉声喝道,枪口瞬间对准了离门口最近的萧之山!
几乎在门被撞开的同一瞬间!
“砰!砰!砰!”
清脆的枪声在空旷的教堂里炸响!不是来自特务!而是来自教堂高高的、布满蛛网的唱诗班阁楼!
子弹精准地打在冲在最前面两个特务的脚前,溅起一片碎石和火星!特务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冷枪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卧倒寻找掩体!
“阁楼上有人!”刀疤脸惊怒交加,朝着枪声来源处疯狂开枪还击!
“砰!砰!砰!”阁楼上再次响起枪声,压制着特务的火力!
是谁?!萧之山和苏曼卿都惊呆了!这废弃的教堂里,除了他们,竟然还有别人?而且…在帮他们?
“快走!”阁楼上传来一个嘶哑、低沉、仿佛刻意压抑变调的男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这声音…萧之山觉得有一丝极其微弱的熟悉感,但此刻生死关头,容不得细想!
机会!这从天而降的援手争取到了宝贵的几秒钟!
萧之山猛地转身,一把抓起地上昏迷的顾清如,和苏曼卿一起,连拖带拽,将他从那刚打开的洞口塞了下去!顾清如沉重的身体顺着陡峭的石阶滚落下去,发出沉闷的响声。
“快下去!”萧之山推了一把还在发愣的苏曼卿。
苏曼卿立刻顺着石阶滑了下去。
萧之山最后看了一眼阁楼的方向。黑暗中,只隐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轮廓一闪而逝。他不再犹豫,抱起地上那台沉重的显微镜,也跟着跳进了地洞入口!
“别让他们跑了!”刀疤脸气急败坏地吼道,带着手下冒着阁楼的冷枪,疯狂地冲向布道台!
就在他们即将冲到洞口时!
“轰隆!”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不是枪声,而是爆炸!
布道台后方那个巨大的、摇摇欲坠的耶稣受难十字架,不知被什么击中(很可能是阁楼上的人用手雷或炸药包),猛地从墙壁上脱落下来,带着雷霆万钧之势,狠狠砸向冲过来的特务群!
“快躲开!”刀疤脸惊恐地大叫!
但己经晚了!
巨大的、沉重的木质十字架如同倒塌的山峰,轰然砸下!将冲在最前面的两个特务瞬间砸成了肉泥!木屑、碎石和血肉横飞!剩下的特务被爆炸的气浪和飞溅的碎片冲击得东倒西歪,惨叫声一片!
烟尘弥漫,碎石如雨!整个教堂仿佛都在颤抖!
地洞下方。萧之山和苏曼卿刚刚将顾清如拖离石阶底部,就听到头顶传来的惊天动地的爆炸和惨叫!巨大的震动让地下室顶部的灰尘簌簌落下!
“上面…”苏曼卿脸色煞白,心有余悸。
“别管!快找电台!”萧之山低吼道。他借着打火机的微光,迅速打量这个地下室。空间不大,大约二十平米。墙壁是粗糙的水泥,堆放着一些腐朽的教会杂物:破损的圣像、褪色的经幡、生锈的烛台。空气污浊,霉味刺鼻。
他的目光迅速锁定在角落!那里有一张蒙着厚厚灰尘的旧木桌!桌子上,赫然放着一台老式的、带着耳机和发报键的军用电台!旁边还有一个用油布包裹着的、长条形的箱子,像是电池组!
找到了!顾清如没有骗他们!
“快!看看还能不能用!”萧之山将显微镜放在地上,扑到电台前,用袖子狠狠擦掉上面的灰尘。
苏曼卿也凑了过来,紧张地看着。她对电台略懂一二。
萧之山迅速检查线路,连接电池组(万幸,油布包裹严密,电池似乎还有电)。他打开电源开关,电台的指示灯闪烁了几下,竟然幽幽地亮了起来!发出微弱的嗡鸣声!
能用!
巨大的希望如同火焰般升腾!只要能将“樱花七号”的消息发出去!发给上海租界的洋人报纸!发给国际媒体!就能引起震动!就有可能阻止这场灭绝人性的灾难!
“我来发报!”苏曼卿立刻坐到电台前,戴上耳机,手指放在冰冷的发报键上,“内容?”
萧之山强忍着激动,语速飞快地将最关键的信息浓缩成简短的电文:“南京,日军731部队,投放超级霍乱菌‘樱花七号’,水源传播,抗消毒,无有效抗体!下关码头棚户区,福寿堂诊所!证据:金陵女院解剖楼己毁,胶片证据在我手!十万火急!萧之山!”
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这是向魔鬼发出的控诉!是向世界发出的求救!
苏曼卿深吸一口气,手指开始快速、有节奏地敲击发报键。清脆的“嘀嘀嗒嗒”声在死寂的地下室里响起,如同生命的脉搏,穿透厚厚的土层,射向未知的远方。
萧之山紧张地倾听着,同时警惕地注意着头顶的动静。上面的爆炸声和惨叫声似乎平息了,但难保没有漏网之鱼会找到入口!
电文不长,但在这种高压环境下,每一秒都无比漫长。苏曼卿的手指稳定而迅速,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终于,最后一个电码发送完毕。苏曼卿长长舒了一口气,摘下耳机,看向萧之山:“发完了!用的是国际通用求救频道和一套…我以前偶然记下的、可能属于某个同情中国的外国记者的呼号…希望能被收到!”
希望!这是黑暗中唯一的火种!
就在这时——
“嗒…嗒…嗒…”
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脚步声,从他们下来的石阶入口处传来!
脚步声很慢,很稳,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掌控感。一步一步,踏在石阶上,如同踩在两人的心脏上!
萧之山和苏曼卿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特务这么快就找到入口了?!
萧之山猛地抓起地上那根作为拐杖的钢筋,挡在苏曼卿和昏迷的顾清如身前,眼神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入口处的黑暗。苏曼卿也握紧了腰间那把匕首。
脚步声在入口处停住了。
一个修长的身影,缓缓从黑暗中踱步而出。没有穿雨衣,而是一身深灰色的中山装,即使在昏暗的地下室,也能看出质地考究。他的左腿似乎有些不便,走路的姿势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僵硬。
摇曳的打火机火光,照亮了他那张带着残忍微笑的脸——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挑,瞳孔在火光下泛着冰冷无机质的光泽,如同毒蛇。
沈炼!
他竟然亲自来了!而且…是在阁楼发生爆炸、特务死伤惨重之后!
“嘀嘀嗒嗒…很优美的旋律,不是吗?”沈炼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磁性,目光扫过桌上的电台,最后落在萧之山和苏曼卿身上,嘴角的弧度充满了玩味和一丝…赞赏?“能在‘丙三’‘丙七’和那群废物手里逃到这里,还发出了电报…萧之山,还有这位勇敢的小姐,我不得不承认,你们给了我不少惊喜。”
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扫过地上昏迷不醒、浑身布满恐怖皱褶的顾清如,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恶,随即又化为更深的冷酷:“顾清如…呵,果然是条藏得很深的鱼。可惜,被自己人养的毒蛇咬死了,真是讽刺。”
“沈炼!”萧之山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握着钢筋的手指因用力而发白,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冲破胸膛,“你这个灭绝人性的畜牲!为了你的主子,连自己的同胞都下毒手!”
“同胞?”沈炼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轻轻嗤笑一声,向前踱了一步,左腿的微跛在火光下更明显。“这乱世,哪有什么同胞?只有棋子和弃子。森村先生需要‘樱花’的数据,汪先生需要清洗异己、向日本人证明诚意,而我…只需要完成交易,拿到我应得的东西。”他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锁定在萧之山身上,“比如…你身上的胶卷,还有…顾清如死前告诉你的…藏在刀柄里的东西。”
他果然是为了证据而来!而且知道刀柄里的秘密!
“做梦!”萧之山低吼,将钢筋横在胸前,摆出拼命的架势。苏曼卿也紧握着匕首,脸色苍白却眼神坚定。
“呵。”沈炼看着两人困兽犹斗的姿态,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勇气可嘉,可惜…愚蠢。”他缓缓抬起手,那只手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苍白而稳定。
“我本来想给你个痛快,萧之山。”沈炼的声音变得冰冷刺骨,“但现在…我改主意了。我要让你亲眼看着,你拼死保护的证据被毁掉,看着你身边的人一个个痛苦地死去…就像你的林晚秋一样…”他故意拖长了语调,欣赏着萧之山眼中瞬间爆发的痛苦和狂怒。
“先从这位勇敢的小姐开始吧。”沈炼的目光转向苏曼卿,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
话音未落,沈炼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动了!这一次,目标首指苏曼卿!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那只苍白的手,如同鹰爪,带着撕裂空气的锐响,抓向苏曼卿纤细的脖颈!
“小心!”萧之山目眦欲裂,不顾一切地挥动钢筋,砸向沈炼的手臂,试图围魏救赵!
然而,沈炼似乎早就预料到他的动作!抓向苏曼卿的手只是一个虚招!在钢筋砸来的瞬间,他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一旋,避开钢筋的锋芒!同时,那条微跛的左腿如同毒蝎的尾刺,带着凌厉的劲风,狠狠踹向萧之山受伤的右膝外侧!
攻其必救!狠辣刁钻!
萧之山右膝本就剧痛难忍,此刻遭遇重击,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钻心刺骨的剧痛瞬间淹没了他的神经!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失去平衡,重重地向前扑倒!手中的钢筋也脱手飞出!
“萧顾问!”苏曼卿惊叫一声,握着匕首刺向沈炼!
但她的动作在沈炼眼中如同慢放!沈炼只是随意地一抬手,如同拂去尘埃般,精准无比地扣住了苏曼卿的手腕!轻轻一扭!
“啊!”苏曼卿惨叫一声,匕首“当啷”落地!手腕如同被铁钳夹碎!
沈炼顺势一拉,苏曼卿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拽入他的怀中!沈炼的另一只手,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扼住了她脆弱的咽喉!
“放开她!”萧之山倒在地上,右膝传来粉碎般的剧痛,挣扎着想要爬起,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曼卿在沈炼手中痛苦挣扎,脸色迅速涨红发紫!
“啧啧…真是感人的情谊。”沈炼扼着苏曼卿的脖子,将她如同布娃娃般提离地面,欣赏着她窒息挣扎的痛苦表情,眼神中充满了残忍的愉悦。他转向萧之山,声音如同恶魔的低语:
“现在,萧之山。把东西交出来。否则…我就让你看着她美丽的脖子,像一根脆弱的芦苇一样…被我轻轻…折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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