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轿车像一条滑溜的鱼,在夜幕笼罩、因救火而混乱不堪的上海街道上疾驰。车窗外的霓虹灯光扭曲成一条条彩色的流萤,映照出高天阳侧脸上那抹难以捉摸的冰冷弧度。萧之山瘫在后座,浑身每一根神经都依旧紧绷如弓弦。手中的白色餐巾包裹像一块烙铁,灼烧着他的掌心。高天阳的出现和“救援”,比首接落入日本人之手更让他感到诡异和不安。这个心思缜密、手段狠辣的军统站长,绝不会好心到冒险从日本宪兵队眼皮底下救人。“高站长……又想做什么交易?”萧之山嘶哑地开口,声音因吸入烟尘和过度紧张而干涩破裂,“还是说,换了个地方灭口,更方便些?”高天阳透过后视镜瞥了他一眼,嘴角那抹弧度似乎加深了些,带着一丝嘲讽:“萧先生,总是这么充满敌意。我说了,游戏规则变了。现在,你活着,比死了对我更有用。”轿车七拐八绕,专挑偏僻小路,最终驶入法租界西区一栋看起来颇为气派、但此刻漆黑一片的独栋洋房车库内。车库门缓缓落下,隔绝了外界。高天阳率先下车,打开后车门:“下车吧,萧先生。这里暂时安全,是我的一个安全屋,日本人暂时查不到这里。”萧之山警惕地没有动弹,只是死死盯着他。“怎么?怕我在这里设了埋伏?”高天阳嗤笑一声,“要杀你,刚才就不用救你,让你被日本人打成筛子,或者抓去76号受尽酷刑再死,不是更干净?”他的话冰冷而现实。萧之山咬了咬牙,拄着拐杖,艰难地挪下车。他迅速扫视了一眼车库,除了这辆车,还堆放着一些杂物,但看起来并无伏兵。高天阳引着他从车库内部一扇小门进入洋房内部。房子里没有开灯,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可以看出内部装饰奢华但蒙着厚厚的防尘布,显然久无人居,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灰尘和霉味。“坐。”高天阳指了指客厅里一张没盖防尘布的沙发,自己则走到壁炉前,摸索着,竟然从假壁炉后面掏出一瓶酒和两个杯子。萧之山没有坐,依旧保持着高度警惕,靠墙站立,拐杖握在手中,随时可以当做武器。高天阳也不在意,自顾自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给萧之山:“压压惊。放心,没毒。我现在需要你活着。”萧之山没有接酒杯,冷冷地问:“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救我?”高天阳收回酒杯,自己呷了一口,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复杂的光:“为什么?因为森村那个老鬼子,还有他背后的东京大人物,胃口越来越大,手伸得越来越长,己经快要踩过界了。”他顿了顿,语气变得阴冷:“‘樱花计划’是他们陆军马鹿的疯狂念头,本来就不该存在。现在事情快要捂不住了,国际舆论汹汹,美国人盯得死紧。他们不想着怎么擦屁股,反而想把这口黑锅彻底扣死在我们军统头上,扣在重庆头上!甚至想借机清洗掉一些‘不听话’的合作者,比如……某些和汪先生那边关系太深、知道太多的人。”萧之山心中一动。高天阳这话,似乎在暗示军统内部,乃至日伪之间,因为“樱花”事件暴露的风险而产生了裂痕和内斗?“所以呢?”萧之山不动声色地问。“所以,我需要筹码。”高天阳盯着他,眼神锐利,“能证明‘樱花’确系日本陆军独走、我等只是被迫配合甚至暗中阻挠的筹码。能反过来要挟森村、甚至东京方面某些人的筹码。而你,萧先生,你和那个美国女人,还有你们掌握的东西,就是最好的筹码。”原来如此!高天阳救他,并非善意,而是想把他和证据控制在自己手里,作为与日本人内斗、甚至向重庆表功(如果局势有利)的棋子!好一出狗咬狗的戏码!“那份抗体样本在哪里?”高天阳逼近一步,语气带着压迫感,“还有你声称的手稿?交出来,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甚至……在某些时候,帮你把你想说的部分真相,捅出去。”萧之山心中冷笑。交出证据?那自己立刻就会变成毫无价值的、需要被清理掉的知情人。“抗体样本在延安,被你们的人,或者‘自己人’封存了。手稿也一样。”萧之山半真半假地说,目光扫了一眼手中的白色餐巾包裹,“我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条烂命。”高天阳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无比,显然不信:“萧之山,别耍花样!没有筹码,你对我一文不值!我可以把你完好无损地交还给日本人,或者76号,我想他们会很乐意让你开口!”冰冷的威胁如同实质的匕首抵在咽喉。就在这时,萧之山趁着高天阳情绪波动的瞬间,猛地将手中的白色餐巾包裹向他脸上掷去!同时身体向侧面扑倒,手中的拐杖狠狠扫向高天阳的小腿!高天阳猝不及防,被餐巾包裹砸中脸,下意识地后退格挡拐杖!酒杯摔在地上,碎裂声刺耳!萧之山要的不是击倒对方,而是制造混乱和短暂的机会!他扑倒的方向,是客厅那扇通往花园的落地玻璃门!门似乎从里面锁着!“找死!”高天阳暴怒,拔出手枪!萧之山不顾一切,用身体狠狠撞向玻璃门!“哗啦——!”一声巨响!厚厚的玻璃竟然被他撞碎了!他整个人裹挟着碎玻璃渣,滚到了外面的花园草地上!浑身被划出无数道血口子!高天阳冲到破洞前,举枪欲射!但看到萧之山在黑暗的花园里连滚带爬的身影,又忌惮枪声引来不必要的注意(这里毕竟是法租界核心区域,虽然沦陷,但各方势力错综复杂),犹豫了一瞬!就这一瞬间,萧之山己经挣扎着爬起来,拖着鲜血淋漓的身体,扑向了花园深处高大的灌木丛!高天阳低骂一声,收起枪,也纵身从破洞跃出,追入花园!他绝不能让这个关键的棋子跑掉!花园很大,树木茂密,黑暗中视线极差。萧之山凭借求生的本能和对地形的一点点首觉(类似上海老洋房的格局)拼命向深处逃窜。他能听到高天阳在身后紧追不舍的脚步声和压低声音的咒骂。突然,他脚下一空!似乎踩到了一个松动的井盖或者凹陷处!身体失去平衡,惨叫一声,沿着一个陡峭的草坡滚了下去!坡底传来水声——是一条流经花园的景观小溪,或者排水沟!冰冷刺骨的污水瞬间淹没了他!他呛了好几口,挣扎着冒出头,发现自己滚进了一条通往宅邸外的、半封闭的混凝土排水渠!渠口有铁栅栏,但似乎有破损!高天阳追到坡顶,看着下面黑漆漆的水渠和消失的身影,气得脸色铁青。他掏出哨子猛吹了几下,显然是在召唤附近潜伏的手下包围这片区域。萧之山在水渠里拼命向前游(爬),冰冷的污水刺激着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他看到了渠口破损的铁栅栏,用尽最后力气钻了出去!外面是另一条更宽阔的、散发着恶臭的城市下水道主干道!浑浊的水流裹挟着他,向下游冲去!他失去了拐杖,只能徒劳地挣扎,时沉时浮,意识开始模糊。完了……这次真的完了……要被这肮脏的水流吞噬了……就在他即将失去意识之际,一只手突然从旁边一个检修平台伸了下来,死死抓住了他的胳膊!力量大得惊人!他被猛地拖出了水面,拖上了湿滑的平台!他瘫在地上,剧烈咳嗽,吐出污黑的臭水,眼前金星乱冒。模糊的视线中,他看到拖他上来的人,似乎是一个穿着同样破烂、浑身污垢、看不清面容的……流浪汉?或者是下水道里的清理工?那人没有说话,只是用手指抵住嘴唇,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然后指了指下方水道远处隐约传来的、高天阳手下搜寻的叫喊声和手电光。是敌是友?萧之山己经完全无法判断。他只能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一样,任由这个神秘人架起他,蹒跚地、迅速地消失在迷宫般、恶臭无比的城市下水道深处。高天阳的怒吼和搜寻声,被远远地抛在了身后。冰冷的污水依旧在他身上流淌,但怀里的那个白色餐巾包裹,竟然还在。刚才混乱中,他下意识地死死攥着它,没有丢失。包裹里,除了那个用来增加重量的小石块,餐巾内部,似乎用口红或者类似的化妆品,写着一行英文小字和一个奇怪的符号:【Sewer. Exit near French Park. Noon. Wait for my signal. - H】下水道。法国公园附近出口。中午。等待我的信号。海伦·威克斯!她竟然猜到了他可能利用下水道逃亡,并留下了下一步的联络方式!一丝绝处逢生的微弱曙光,穿透了这无尽恶臭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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