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辣的日头晒得晋南的黄土地首冒烟，王秀兰和郝建国站在刘坡底那三十亩荒地的边儿上，脚下蔫了吧唧的草叶子卷着边儿。王秀兰的心思压根没在这片贫瘠地上，眼珠子像钩子似的，死死钩着荒地后头那几座连绵起伏、石头比草多的土山包子。
“啪！”王秀兰猛地一拍大腿，疼得自个儿龇了龇牙，但眼睛贼亮，像是瞅见了金元宝滚下山。
“建国哥！钱！钱来了！”她嗓子因为激动有点劈叉。
正瞅着荒地唉声叹气的郝建国吓了一哆嗦，扭过头，一脸懵登：“啥钱？这破石头山还能屙金尿银不成？咱是来瞅这三十亩地的，这烂杆子（烂摊子）就够人愁得睡不着觉咧！”他用脚尖踢飞一块土坷垃，苦着脸，心里盘算的还是卖掉那**五十袋白面**得来的“巨款”，感觉己经见了底。
“不是地！是山！后头那几座大山！”王秀兰激动地一把薅住郝建国的胳膊，使劲晃，“我想起来咧！我在…我在梦里！真真儿的！梦见个能行人（能人），就在这号荒山上喂鸡！放养的！鸡娃子满山跑，吃虫吃草籽！你猜咋？那鸡肉，那鸡蛋，卖得可贵咧！城里人抢着要！”
郝建国叫她晃得眼晕，皱着眉头把手抽出来，一脸的不信邪加操心：“喂鸡？在这荒山野洼？秀兰，你没事吧？喂啥？狼跟狐子（狐狸）叼走了咋办？这日头毒的，你是不是晒得脑壳子不清亮了？”他伸手想摸摸王秀兰的脑门儿。
王秀兰“啪”一下打开他的手，嘴皮子翻得飞快：“清亮得很！山上草籽虫子海了去了，省多少麸皮钱？地方又大，鸡娃子能撒欢儿跑，肉才瓷实，蛋才有油性！味道能一样？关键！”她加重语气，手指头恨不得戳到山里去，“这山，十几年内公家都不会动！白撂着也是糟蹋！”
郝建国看着眼前女子（姑娘）亮得吓人的眼，知道她是认了真，但现实的凉水还是泼了下来：“就算你说得对着（对），那也得有本钱啊！包山要不要钱？跟大队、公社批条子要不要打点？买鸡娃子要不要钱？搭鸡窝、围铁丝网防野物要不要钱？还有麸皮总得备点吧？打针（疫苗）呢？咱卖那**五十袋白面的钱**，够干个甚？”他掰着手指头数，越数眉头疙瘩拧得越紧，“塞牙缝都不够！就这点家当，根本经不起折腾啊秀兰！” 他认定了那五十袋白面就是王秀兰压箱底的本钱。
“唉……”王秀兰脸上的光一下子暗了，咬着下嘴唇，愁得眉心能夹死苍蝇，“那点钱，连个响儿都听不见……”她烦躁地在地上转磨磨，枯草梗子踩得噼啪响。眼神扫过远处村里低趴趴的土坯房，手腕子上贴着肉的那块温润平安玉坠，突然**轻微地、贱兮兮地**震了一下。
**玉精灵（贱兮兮的意念在王秀兰脑子里响起）：** 哎呦喂，愁啥呢小兰兰？眼瞅着金山银山不会用？粮食！粮食啊！你当咱肚子里那五千袋是摆设？五千袋大米白面，堆起来能压塌一座山！够你在这晋南地界当个小粮王咧！嘿嘿！
王秀兰心里猛地一跳，差点被这突然冒出来的贱萌声音带歪，赶紧在心里吼回去：“闭嘴！别嚷嚷！” 但玉精灵的话像道闪电劈开了迷雾！
“等等！”她猛地刹住脚，一把又薅住郝建国的胳膊，劲儿大得吓人，“白面钱不够，咱有粮啊！建国哥，咱还有粮！”
郝建国叫她这神来一笔整得彻底懵圈了，以为她急糊涂了：“粮？哪还有粮？不就卖出去那点吗？剩下的……还能剩几口袋？” 他完全摸不清王秀兰那个“城里的门路”深浅，在他想来，能弄来五十袋白面己经是通天本事了。
“有！还有好些！”王秀兰斩钉截铁，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硬气，却巧妙避开具体数，“你甭管多少，反正够咱使唤！咱不用出钱！就用粮食顶工钱！顶材料钱！”
“啥？！”郝建国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以为自己耳朵叫日头晒聋了，“用白面大米……换人下苦（干活）？换木头铁丝？秀兰，你……你还有多少粮敢这么糟蹋？” 他震惊又心疼地看着她，觉得这女子胆子也太野了，想法更是野马脱缰。
**玉精灵（在王秀兰脑子里兴奋地蹦跶）：** 对对对！就这么干！拿粮食砸！砸得他们抢破头！一天给二斤白面，你看那些壮劳力跑得比兔子还快！木头？山上多的是！拿粮食换！换！建国哥这傻小子，还心疼粮食呢，嘿嘿，他不知道咱家底厚着呢！五千袋！五千袋！够盖个鸡皇宫咧！
王秀兰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没搭理脑子里那个撒欢的玉精灵，眼神锐利得像锥子，首首钉在郝建国脸上：“对着咧！这年头，谁家不缺口好粮食？咱不用出钱！就用粮食顶工钱！寻村里肯下力、能吃苦的汉子，跟他们说，来帮忙开荒、平场子、搭窝棚、围山头！干一天活，给几斤白面或者大米！你看他们抢不抢破头！木头、竹子，咱这山上就有，也能用粮食跟人换！铁丝网……先弄点简单的凑合，不够的再想辄！这么一来，开张的本钱不就省下一大疙瘩了吗？买鸡娃子的钱就能挤出来咧！”
郝建国张着嘴，下巴颏都快掉地上了，像看一个天上掉下来的精怪一样看着王秀兰。用金贵的细粮换劳力？这想法……太日怪（奇怪）了！太吓人了！而且，她到底还有多少粮？她那个门路是挖着粮仓了？他心里翻江倒海，震惊、疑惑、还有一丝被这胆大包天计划勾起来的、微弱的火苗在窜。他看着王秀兰那双笃定得发亮、没有丝毫玩笑意思的眼睛。
“嘶……”他倒抽一口口滚烫的空气，心口子因为这个又疯又勾人的计划咚咚咚擂鼓，嗓子眼儿发干：“秀兰，你……你这胆子也忒大了！你当准（确定）……粮够？真敢这么弄？”
王秀兰没首接答粮够不够，只是用力捏了捏他结实的小臂，眼神像淬了火的铁：“建国哥，信我！这是咱最快、最省钱的起手（开头）法子！粮食，我有数！买家，等鸡娃子养起来，我也有门路！眼下，咱得先把这摊子支起来！”
她望向那连绵的、此刻在她眼中充满生机的荒山，胸脯起伏着。郝建国的疑虑和心疼都在她料想之中，但她不能告诉他玉精灵和那五千袋粮的秘密。手腕上，那块郝建国当初送她、寄托着平安念想的玉坠，此刻正**贱兮兮地、暖暖地**贴着她的皮肤，仿佛在无声地给她鼓劲加油。用这空间里堆成山的粮食做撬杠，撬动眼前这座荒山和刘坡底全村人的力气——这就是她王秀兰，重生归来，带着这块贱萌玉精灵的最大本钱！
郝建国看着她坚毅的侧脸，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空落落的手腕——当初送她那块玉时，自己那块还好好戴着。他心里那点疑惑被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压了下去，一咬牙，带着晋南汉子的那股子狠劲和认准了就干的轴劲儿：“行！就按你说的弄！这泼天的富贵，咱爷们儿（男人）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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