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的第79天，东海市的晨雾像被撕碎的纱幔，缠绕在老式广播站的铁皮屋顶上。张妍踮起脚尖试图拧开锈迹斑斑的话筒时，发现张岩正用输液管接水擦拭喇叭罩，他袖口的机油渍在晨光里泛着青铜器的光泽。
"这喇叭比收容所的狗都老。"他把浸湿的棉球塞进广播箱，声音像调频电台的信号，带着些微的颗粒感，"上次地震时它就噼里啪啦乱响，像在放鞭炮。"
张妍着广播台面的划痕，想起地震前夜她在这里播报防震知识的场景。话筒里传出的嘈杂声曾让居民们纷纷探出头，而今这沉默的铁皮匣子竟成了社区的"定海神针"。
她突然想起昨夜在旧书店淘到的《社区危机公关手册》，封皮上的金粉己磨得发白："要不咱们试试'裂缝播报'？"
张岩突然把听诊器挂在广播支架上，金属的冷感与锈迹形成奇妙的反差："裂缝里的瓦斯浓度每立方米下降0.03ppm。"他指尖轻点着手册边缘，像在弹奏无声的钢琴，"这组数据比安眠药还管用。"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过老梧桐的枝桠，在广播站的铁皮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张妍用圆珠笔在稿纸上勾勒出"[裂缝播报]"的花体字时，张岩正把输液管剪成细小的振膜，贴在喇叭的发声孔上。"这样能过滤高频噪音。"他把刚剪好的振膜轻轻按在她手背上，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地震时他用输液管接水的场景。
"各位居民请注意，这里是东海社区裂缝播报站。"张妍的声音突然在广播里涨开，带着丝绸摩擦般的沙哑，"今天监测数据显示，裂缝中瓦斯浓度己连续三日呈下降趋势，建议各位减少含磷清洁剂的使用。"
张岩的播音腔突然接管了话筒："特别提醒王奶奶家阳台的绿萝，昨日检测出微量辐射超标，请将花盆转移到北向窗户。"他喉结上下滚动时，喉结上的面粉颗粒像极了蝴蝶标本。
菜场的喧嚣突然被某种微妙的静谧取代。张妍看见卖菜的李大娘正踮着脚试图靠近广播站，她的翡翠戒指在老花镜片下折射出绿莹莹的光："这俩孩子，比收音机还灵光。"
张妍突然把稿纸翻到背面，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着："三单元王大爷的降压药需要代购；五楼张阿姨家的下水管道有轻微堵塞；七号楼的共享单车需要更换刹车片……"她用圆珠笔轻轻划过纸面，沙沙声像极了雨打芭蕉。
"现在播报社区暖心事。"张岩突然压低声音，播音腔里透出罕见的温柔，"昨日张妍在收容所为流浪猫接种疫苗时，发现三只小猫存在心律不齐现象。作者“用户84123374”推荐阅读《中国超人之双生毒医》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目前己联系宠物医院进行进一步检查。"他话音刚落，广播里突然传出猫崽细微的咕噜声，像远古的地震波。
居民楼的窗户次第打开，窗帘们像被风吹起的裙摆。张妍看见张岩正用听诊器轻触话筒，"这是健康猫的心跳声。"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像图书馆管理员，"每分钟120-140次，而裂缝中的猫崽心跳平均只有87次……"
"停！"张妍突然按住话筒，圆珠笔在稿纸上划出长长的墨痕，"这些数据比病历还吓人。要不咱们换种说法？"她想起昨夜在收容所看到的流浪猫，它们蜷缩在输液袋改造成的吊床里，像极了张妍幼年时抱着的旧毛毯。
张岩突然把听诊器塞进她手心，冰凉的金属贴着她的掌纹："试试用故事包装数据。"他袖口的机油渍蹭在她手背上，却没留意。
"从前有座老城，城中有条裂缝。"张妍的声音突然变得像说书人，"裂缝里住着一群喜欢打呼噜的老鼠，它们每天唱着摇篮曲，让城里的猫都做着同一个梦——梦里有永不熄灭的蜡烛，和永不干涸的水洼……"
广播站外突然传来猫的呜咽声。张妍看见张岩正把刚剪好的输液管绑在广播支架上，制成简易的猫爬架。他身后，收容所的流浪猫们正顺着管子攀爬，爪子踩在管壁上发出沙沙响，像极了地震前夜的雨声。
暮色西合时，广播站的灯次第亮起。张妍发现张岩正把最后一条输液管绑成蝴蝶结状，挂在话筒支架上。他身后，二十几只流浪猫在简易猫爬架上排成整齐的队列，像极了即将出征的舰船。
"现在播报晚安故事。"张岩的声音突然变得像深夜电台的主播，"在老城的裂缝深处，住着一位会编织星光的老奶奶。她用输液管做经线，用听诊器做纬线，织出了能让猫安心入睡的摇篮……"
居民楼的窗户次第熄灯，只有三号楼的王奶奶还坐在窗边。她把假牙浸泡在玻璃杯里，随着播音声轻轻摇晃："这俩孩子，比收音机还懂人心。"玻璃杯里的假牙在月光下泛着珍珠般的光泽，像极了张妍白大褂左胸的凤凰刺绣。
月光爬上张岩的肩头时，张妍发现他的帆布鞋上沾满了猫毛。她突然想起震后第三天他背着骨折的马大爷下楼，冰凉的输液管在他脖颈上勒出青痕，却没听见一声抱怨。她把稿纸折成纸飞机，轻轻推向他："要不明天我们去自备井看看？那里的水还浑着呢。"
张岩把纸飞机接在掌心，输液管的振膜在他手指间发出细微的嗡嗡声："旧书店老板说他有本《水处理急救手册》，要不咱们明早一起去？"他身后，广播站的喇叭突然发出一声悠长的鸣叫，像老城在梦中轻声呢喃。
张妍突然觉得，这满手的猫毛和油渍，比任何勋章都更动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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