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灯光惨白刺眼。
“张远，林野实名举报你，利用职务之便，在吴氏集团工程发包过程中，向他索贿五十万元人民币。”
“证据显示，就在今天下午，他收到部分工程款后，向你个人账户转账五十万。”
“对此，你有什么解释？”
警察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张远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五十万？！
他的账户？！
“诬陷！”
“这是诬陷！”
他嘶吼起来，声音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我从来没拿过他一分钱！”
“是林建业！”
“是李丽华！”
“他们设局害我！”
“林野是被逼的！”
“证据呢？”
警察面无表情地敲了敲桌上的银行流水单。
“白纸黑字，钱进了你的卡。”
“林野的证词，转账记录，物证链完整。”
“张远，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看着那份打印出来的、清晰显示着“林野”名字和“500,000.00”数字的转账凭证，张远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最后一丝幻想破灭。
真的是林野。
这个他视作手足，愿意为之两肋插刀的人，亲手把他推进了深渊。
李丽华那张巧舌如簧的嘴，林建业许诺的工程和金钱诱惑，加上工人围堵讨薪的巨大压力……终于压垮了林野最后的脊梁。
张远想笑，笑自己的愚蠢，笑这荒唐透顶的命运。
他以为自己是在猎杀豺狼，却不知自己早就是别人砧板上待宰的鱼。
从踏入吴氏那一刻起，他的背景、人脉、弱点，就被林建业摸得一清二楚，然后织成了一张无处可逃的网。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像堵着一把滚烫的沙子，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剩下粗重而绝望的喘息。
被押进看守所那间狭窄、冰冷、弥漫着绝望气息的监室时，张远还残存着一丝愤怒支撑。
他以为自己能扛。
但铁门在身后“哐当”关死的巨响，像砸碎了他最后一点硬气。
西壁是惨白的墙，头顶是刺眼的白炽灯，只有墙上高处一扇小小的铁窗，透进外面世界模糊的光影。
时间失去了意义。
愤怒像潮水一样退去，留下的是无边无际的寒冷和恐惧。他看着那扇小窗外的天空，从浓稠的墨黑，一点点褪成灰白，再染上一点惨淡的亮色。
天亮了。
这个认知刺进心脏——他可能，要在这个连转身都困难的水泥盒子里，熬过无数个这样的日夜！
几年？
十几年？
凭什么？！
冤屈和不甘冲上头顶！
他像一头被铁链锁住的困兽，扑到铁门上，用尽全身力气嘶吼、捶打！
“放我出去！我是冤枉的！！”
“我没有收钱！是陷害！！”
“林建业！”
“李丽华！”
“林野！”
“你们不得好死！！”
吼声在狭小的空间里撞击回荡，震得他自己耳膜嗡嗡作响，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嗓子很快嘶哑出血腥味，拳头砸在铁门上，留下微不足道的红印和钻心的痛。
精疲力竭。
他滑坐倒在水泥地上，背靠着铁门，仰着头，死死盯着那扇小窗。
外面的天空那么蓝，那么自由，却离他如此遥远。
一种灭顶的绝望感，一点点淹没了他。
林建业此刻在做什么？
大概是在某个豪华的办公室里，轻描淡写地扫一眼关于他入狱的简报，然后随手丢进垃圾桶吧？
像拂去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
苏瑶呢？
她一定在笑吧？
终于可以名正言顺、毫无负担地甩掉他这个“罪犯”丈夫，奔向林建业的怀抱了。
说不定律师函都己经拟好了。
林野……这个背叛者。
他拿着那笔沾着兄弟鲜血的钱，去填工人的窟窿时，会不会有一丝愧疚？
夜里能睡得安稳吗？
还是说，己经被林建业许诺的“长期合作”迷花了眼？
乐乐……
这个名字像最锋利的刀，狠狠扎进张远的心脏！
他的儿子！
他这辈子最深的牵挂！
乐乐要是知道爸爸成了“贪污犯”，被关进了监狱……他会怎么想？
同学们会怎么看他？
他小小的世界会不会就此崩塌？
张远不敢再想下去。
酸楚冲上鼻梁，灼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涌出眼眶。
他没有抬手去擦，任由泪水肆意流淌，滚过脸颊，滴落在肮脏的水泥地上。
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蜷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只有无声的泪水证明他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是几小时，还是半天？
监室的门“哐当”一声被打开。
“张远！”
“起来！”
张远麻木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一片空洞。
“你律师来了，会见室。”
律师？
这两个字像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只激起一丝微弱的涟漪，随即又归于沉寂。
谁会给他请律师？
苏瑶？
来谈离婚分割财产的吧？
动作可真快啊……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讥讽。
他拖着沉重的镣铐，被带到一间同样冰冷、只有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的会见室。
对面坐着一个穿着笔挺深色西装、气质精干的男人。
男人看到他，立刻站起身，脸上带着一种……客套中带着审视的表情？
“张主任，请坐。”
男人的声音平和，带着职业化的距离感。
张主任？
这个久违的、带着职场气息的称呼，让张远麻木的神经刺痛了一下。
他木然地坐下。
“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吴氏集团法务部的许垣律师。”
男人推过来一张名片，“是吴总派我来的。”
吴总？
哪个吴总？
财务部……吴倩倩？！
张远抬头，空洞的眼神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吴倩倩？！
她？！
她派人来干什么？
看笑话？
还是……？
许律师似乎没在意他的震惊，继续说道：
“吴总让我来了解一下你案子的具体情况。”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着张远，语气里似乎带上了一丝微妙的……深意？
“另外，吴总让我带句话。”
许律师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低了几分。
“上次工程会议上，你的发言……很有见地。”
“虽然当时很多人不敢说话，但事后，不少人都认为，你点出的问题，是吴氏真正需要面对的‘症结’。”
张远彻底怔住了。
吴倩倩？
她记得？
她认同？
在这个他跌入谷底、众叛亲离的时刻，这个他以为早己是敌人的女人，竟然……伸出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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