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惊尘的工兵铲陷在仓库后墙的砖缝里，铲刃撬动的瞬间，粉尘里混着根锈铁丝。铁丝末端的弯钩弧度很熟悉——是“九头蛇”用来固定炸药包的专用挂钩，三年前在坍塌的人质房里，他从横梁上扯下来过同样的东西。
“陆哥，这墙里是空的。”周扬举着手电筒照进去，光束里浮动的纤维让他咋舌，“是隔音棉？”
陆惊尘摸出军用匕首划开墙体，露出的铅板让他指节发紧。铅板厚度3毫米，刚好能屏蔽核辐射探测仪的信号，这种规格的防护材料，他只在军区的危险品仓库见过。
墙洞里突然滚出个金属盒，盒盖弹开的瞬间，周扬吓得后退半步——里面没有炸药，是二十七个孩子的照片，每张照片背面都写着编号，最新的日期是昨天。
“编号从034开始。”陆惊尘捏起最上面的照片，女孩扎着双马尾，发绳是解放军的迷彩布条，“之前的33个去哪了？”
仓库的铁门突然发出吱呀声，风从门缝灌进来，卷起地上的照片。陆惊尘反手将周扬按在铅板后，自己贴墙而立，工兵铲横在胸前——三年前在解救人质现场，他就是这样，用这把铲挡开了飞向新兵的砍刀。
三个黑影从横梁上落下，战术靴踩在铁皮屋顶的声响很有节奏，步频110步/分钟，是“九头蛇”特有的巡逻节奏。陆惊尘数着对方的呼吸声，从气息判断有个是左撇子——握枪的手会比另一只更用力，呼吸节奏也会慢半拍。
匕首突然从靴筒滑入手心，刀柄的防滑纹嵌进掌心的老茧。他想起父亲教的格斗术：“对付多人，先打持械的右膝，那里是重心支点。”
第一个黑影刚落地就发出闷哼，陆惊尘的膝盖精准顶在对方髌骨上，听见骨裂声的同时，工兵铲己经敲在第二个人的手腕上。AKM步枪“当啷”落地的瞬间，他瞥见对方战术背心上的徽章——九头蛇的蛇眼是用玻璃珠粘的，比三年前的红宝石假货多了道反光缝。
“说，033号在哪？”陆惊尘将铲刃抵在最后一个人的喉结上，对方的瞳孔突然收缩，视线瞟向墙角的通风管。
通风管的栅格有处新鲜的划痕，像被指甲抠过。陆惊尘想起那个抱孩子的女人在他手心画的五角星，五个角指向不同的方向——现在看来，其中一个角正对着通风管的位置。
周扬突然指着照片惊呼：“这不是……”
照片里的男孩穿着件小号作训服，领口的姓名牌绣着“陆”字。陆惊尘的喉结动了动——那是他侄子的衣服，去年探亲时落在老家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萧诺的瞄准镜里，仓库的烟囱正冒着黑烟，烟柱的倾斜角度显示风速突然涨到12米/秒。她旋动风偏旋钮的同时，看见三个“九头蛇”成员从后墙翻出来，其中一个拖着腿，显然是受了伤。
“鹰巢，这里是猎隼。”她对着喉头麦低语，“目标突围，数量三，携带有照片文件袋。”
耳机里传来林溪的电流声，带着老式电台的沙沙声：“是否需要拦截？赵队说保持隐蔽。”
萧诺的指尖在扳机护圈上敲了三下。她看见受伤的成员正往战术背心里塞照片，露出的半截照片上，孩子戴着的帽子有颗红星——是军分区幼儿园的标志，她认得那个刺绣针法，林溪给她缝过同样的补丁。
“请求拦截左翼目标。”她调整呼吸，让心率稳定在65次/分钟，“他的AK步枪保险没关，跑动时容易走火。”
林溪那边沉默了五秒。萧诺数着秒数，看见受伤的目标突然摔倒，照片散落一地。其中一张飘到仓库旁的骆驼刺丛里，露出的角落有个熟悉的标记——是陆惊尘侄子的小名，他去年在病床上给她看过全家福。
“授权拦截。”林溪的声音突然发颤，“瞄准右腿，留活口。”
狙击镜的十字准星落在目标的腘窝处，那里是动脉与神经的交汇点，子弹穿透后既能让对方失去行动力，又不会致命。三年前在边境冲突中，她就是用这种枪法，救下了被围困的医疗队。
枪响的瞬间，萧诺看见陆惊尘从仓库后墙探出头，工兵铲反射的阳光刚好落在她的瞄准镜上。他显然看见了闪光，却没有躲闪，反而对着她的方向比了个手势——左手握拳，右手展开，是“需要支援”的战术信号。
林溪的电台突然发出刺耳的啸叫，频谱仪上的波形像条被踩住的蛇。她猛地拔掉外接天线，换上备用的军用频段，屏幕上的干扰信号却更强了——“九头蛇”在用跳频干扰，频率间隔刚好是解放军通讯的常用频段。
“猎隼，干扰源在你两点钟方向，距离1.2公里。”她咬开笔帽，在地图上标出位置，笔尖戳破纸背，“是车载干扰机，功率50瓦，移动速度30公里/小时。”
桌上的咖啡己经凉透，杯底的残渣像幅抽象画。林溪盯着残渣里的纹路，突然想起三年前陆惊尘在医院给她讲的：“工兵看地形，通讯兵看波形，都是从乱里找规律。”
加密频道突然传来陆惊尘的声音，裹着很重的杂音：“林溪，查033号……”
信号戛然而止。林溪抓起卫星电话，拨号的手指在发抖——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三年来她只在演习时拨通过，每次都能听见他背景里的呼吸声，像座沉默的山。
“溪姐，赵队的车快到了！”新兵小李举着望远镜跑进来，“他说……”
林溪没听完，抓起电台就往外冲。越野车的引擎在车库里轰鸣，她倒车时后视镜撞到墙，镜片里映出的自己，眼眶红得像三年前在手术室外等陆惊尘时的样子。
车载电台突然接收到一段明码信号，是摩尔斯电码的求救信号，重复了七遍。林溪的手指在解码键盘上飞舞，译出的坐标让她猛踩刹车——就在仓库的通风管道正下方，深度1.5米。
陆惊尘的军靴踩在通风管的格栅上，每一步都像踩在绷紧的弦上。管道里的铅粉沾在作训服上，形成层灰白色的壳，他想起防化兵教的：“这种粉尘吸入15分钟，会损伤呼吸道黏膜。”
周扬举着的荧光棒突然变暗，光束里露出个铁笼，笼门上的锁是老式挂锁，钥匙孔有明显的撬动痕迹。陆惊尘摸出父亲传下的万能钥匙，齿纹插入的瞬间，想起父亲的话：“好钥匙能开千把锁，但得知道锁芯的构造。”
笼子里蜷缩着个男孩，怀里抱着的军用水壶上，刻着个“陆”字。陆惊尘的呼吸突然停滞——这是他送给侄子的十岁生日礼物，壶底还刻着老家的门牌号。
“叔叔？”男孩的声音嘶哑，递过来张揉皱的纸，“那个阿姨让我给你的。”
纸上是幅用血画的地图，标记着“核废料”的位置被圈了三个圈。陆惊尘突然想起那个女人手腕内侧的彼岸花刺青，颜料里混着的金属粉末，在荧光灯下会发出微弱的光——那是解放军的示踪剂，他在工兵手册里见过。
通风管突然剧烈震动，外面传来AK步枪的扫射声。陆惊尘将男孩护在身后，工兵铲卡在管道接口处，形成个简易的掩体——三年前在坍塌的隧道里，他就是这样，用这把铲撑住了砸下来的预制板。
“他们要炸这里！”男孩突然抓住他的胳膊，指甲掐进旧伤处，“那个独眼龙说……要让沙子盖住一切。”
陆惊尘的手指在管道壁敲出摩尔斯电码，这是他和萧诺在特战队时的秘密信号：三短三长三短，代表“需要爆破支援”。回应来得很快，两短一长，是“收到，待命”。
赵擎苍的越野车撞开仓库铁门时，正看见陆惊尘抱着男孩从通风管里钻出来，铅粉在他脸上画出纵横的纹路，像幅抽象的迷彩。萧诺的狙击步枪从横梁上探下来，枪口还冒着青烟，林溪的电台线缠在铁笼的栏杆上，电流声滋滋作响。
“报告队长，解救1名儿童，发现27名儿童照片。”陆惊尘将男孩交给林溪，右手按在腰间——那里的枪套终于不再空着，赵擎苍刚让人送来的92式手枪，枪身还带着体温。
赵擎苍没接话，只是扯开男孩的外套，里面的毛衣上绣着个小蛇图案，蛇眼是用纽扣缝的。“九头蛇的标记。”他捏起纽扣对着光看，“但这线是我们的军用品。”
林溪突然指着照片惊呼：“这是军分区幼儿园的孩子！去年失踪的那批！”
萧诺的瞄准镜里，远处的沙丘后闪过辆越野车，车顶的干扰机天线还在转动。她调整倍率的瞬间，看见驾驶座上的人正往窗外扔东西——是个红色的信号弹，在空中炸开的形状像朵彼岸花。
“他们要跑！”周扬举着步枪就要追，被陆惊尘拽住。
“是诱饵。”陆惊尘指着照片背面的编号，“033号是个女孩，她的照片不在里面，说明是他们的要员亲属。”
风卷着沙尘掠过仓库的铁皮屋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陆惊尘的工兵铲突然指向墙角的通风管，那里的铅板上，有个新鲜的弹孔——是萧诺的狙击子弹打穿的，弹孔周围的铅层向内凹陷，形成个漏斗状的痕迹。
“核废料探测器在管道尽头。”他用工兵铲在地上画出剖面图，“他们故意让我们发现孩子，就是想引开注意力。”
赵擎苍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指腹触到作训服下的勋章轮廓：“当年你爸也是这样，总能从乱局里找到关键。”
陆惊尘的视线落在萧诺的瞄准镜上，反光里映出仓库外的沙丘，像条蛰伏的巨蟒。林溪正在调试电台，手指在键盘上敲出的节奏，和三年前他们在特战队时的一样——两短一长，代表“安全，前进”。
远处的沙漠里，夕阳将三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枪身的反光在沙地上跳动，像串流动的星火。陆惊尘握紧腰间的手枪，突然想起父亲遗书的最后一句：“利刃出鞘，不是为了杀戮，是为了让更多人看到明天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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