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惊尘的作战靴陷在台风过后的滩涂里，每一步都带出混着贝壳的黑泥。他正用军用指南针校准方位，指针在某片红树林前突然剧烈晃动——树根下藏着强磁装置，干扰频率与"九头蛇"的加密电台一致，维娅最后的情报里写着："最后的安全屋，会用最原始的方式标记。"
周扬抱着捆防水布从冲锋舟上跳下来，布面的接缝处用红绳绣着锚形图案，针脚的密度比制式装备高3针/厘米，是陈玥母亲的手艺。"陆哥，这是从'破浪号'的储物舱找到的。"他展开防水布的动作带着刻意的小心，里面的折叠担架上，放着台老式短波电台，机身上的刻痕组成"1995"的字样，是父亲开始潜伏的年份，"林溪说这电台的调谐旋钮里藏着摩尔斯电码，转动时会发出五短三长的声响，对应着'安全'的信号。"
陆惊尘旋动调谐旋钮，电台突然发出刺啦的电流声，某个频率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号："海牛...海牛...这里是破浪..."是赵擎苍的声音，透过台风残留的干扰波传来，带着老式电台特有的失真，"防波堤加固完成，但三号灯塔的雷达出了故障，需要你们去检修，坐标..."
红树林的枝叶突然剧烈晃动，不是海风的方向。陆惊尘抬头时，看见萧诺正趴在某棵红树的气根上，狙击步枪的枪管被伪装网裹着，枪身与灰褐色的树干融为一体，只有瞄准镜的反光偶尔闪过，像颗藏在湿地里的星。"东南方向三海里有艘渔船，行为很可疑。"她突然扣动扳机，空包弹的声响惊起群白鹭，"刚才测了，船载雷达的扫描频率是'九头蛇'惯用的跳频模式，却伪装成民用渔业信号，和古堡服务器的加密方式如出一辙。"
"是漏网的技术人员。"陆惊尘举起望远镜，那艘船的桅杆上挂着的渔网下，露出半截银色蛇形装饰，与"黑寡妇"号的标志同源，"国际刑警的档案里说，他的义眼能拍摄红外影像，三年前在好望角沉船时，就是用这个记录了核废料的位置。"他突然想起父亲的信："真正的猎手，会把武器藏在最显眼的地方，就像蛇会把毒牙藏在微笑里。"
林溪踩着积水走过来，战术靴的鞋跟处沾着片红树林的叶片，脉络清晰得像张微型海图。"刚修复的卫星图像。"她把平板电脑往树干上一放，屏幕上的热成像图正显示着渔船的异常热源，驾驶舱的位置有个不规则的光斑，与义眼的红外特征一致，"陈船长的航海日志里说，1997年台风季，他就是靠这种红外特征，在暴雨里锁定了'九头蛇'的运输船，当时那艘船也伪装成了渔船。"
她的指尖突然在屏幕上停顿。陆惊尘凑过去看时，日志的扫描件里夹着张手绘的雷达干扰器电路图，某个电容的参数被红笔改过，旁边写着"应急时短接此处，可让雷达显示虚假坐标"，与"破浪号"的电子战系统操作手册完全一致。"原来我们现在用的干扰战术，是他们当年实战总结的。"林溪的声音带着恍然大悟的轻颤，"赵队说这叫'踩着前辈的脚印前行'，就像红树林的气根，老根托着新根，才能在滩涂里站稳。"
周扬突然在某丛红树的气根下发现异常，泥土里露出半截黄铜管，管口的螺纹是海军制式的，与"海牛号"的信号枪枪管匹配。"是信号弹！"他用工兵铲挖开泥土的动作带着兴奋，管里的红色信号弹上，印着个小小的锚形，"生产日期是2001年，正是你父亲和陈船长最艰难的那段潜伏时期，说明他们当时还在暗中联系。"
萧诺的狙击步枪突然响起，实弹的弹道在滩涂上溅起朵泥花，精准地命中了块露出水面的礁石。"800米距离，侧风修正后弹道参数。"她从气根上爬下来，枪身的伪装网滑落，露出缠在枪管上的红绳，系着的五枚船锚吊坠在阳光下晃悠，"刚才测到渔船正在向公海移动，主机的轰鸣频率显示是改装过的，速度比登记数据快3节，很可能想趁台风后的混乱逃跑。"
林溪的平板电脑突然连接上国际刑警的数据库，屏幕上的渔船登记信息正在被自动比对，某个船员的照片突然跳出红色警告框——正是那个左眼戴着眼罩的技术总监，证件照的背景里，隐约可见"九头蛇"的蛇形徽章，被他用手指刻意挡住了一半。"他用的是伪造身份，名字是埃里克·李，和挪威船长同姓，显然是故意混淆视听。"她敲击键盘的动作带着急促，"己经申请了海上拦截授权，附近的护卫舰还有十分钟抵达。"
陆惊尘摸出父亲留下的信号枪，枪管的锈迹里藏着串刻痕，是段摩尔斯电码，翻译过来是"风暴中心最安全"。他突然想起在"海牛号"残骸里找到的日记，某页用红笔写着："台风眼里的风是静止的，就像最危险的地方往往藏着生机。"冲锋舟的引擎突然轰鸣起来，周扬己经解开了缆绳，战术靴在船板上敲出急促的节奏，像在催促出发。
赵擎苍的声音突然从短波电台里传来，带着电流的滋滋声："防波堤的雷达修好了，己经锁定目标渔船，你们从侧翼包抄，注意他可能携带的核废料样本，那东西的辐射剂量很高，需要穿防化服。"电台的杂音里，突然混入段微弱的背景音乐，是父亲改的那版起床号，比标准版本慢半拍，"老陆当年说，这旋律能让自己人在任何频率里认出彼此。"
冲锋舟划破台风后的海面，浪涛在船尾拖出白色的航迹，像条未写完的句子。陆惊尘的军靴踩在船板上，感受着船体与海浪撞击的节奏，突然明白父亲说的"战歌"是什么——不是激昂的旋律，是队友间无需言语的默契，是陆惊尘调整航向时，周扬递来的罗盘；是萧诺校准狙击镜时，林溪报出的风速；是所有人望向同一个方向时，眼里闪烁的同样的光。
渔船的身影在视野里越来越清晰，那个戴眼罩的男人正站在甲板上，手里举着个金属容器，反射的阳光刺痛了眼睛。"他想销毁证据！"萧诺突然架起狙击步枪，瞄准镜的十字准星稳稳锁住容器的开关，"那是铅制容器，7.62毫米子弹能打穿，我来掩护！"
陆惊尘的冲锋舟突然转向，利用浪涌的掩护贴近渔船，周扬甩出的抓钩精准地勾住了船舷。林溪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带着短波电台的电流声："护卫舰己经抵达预定位置，形成三面包围，他跑不了了！"
男人突然掀开眼罩，露出的义眼在阳光下闪着金属光泽，正对着陆惊尘的方向。"你父亲当年也是这样，用眼神就能传递信号。"他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带着刻意的平静，"他说最锋利的利刃，是让敌人相信你己沉沦，却在关键时刻给他们致命一击。"金属容器突然掉在甲板上，滚出的铅桶上，贴着张泛黄的照片——是父亲、陈船长和他年轻时的合影，背景是"海牛号"的甲板，三人的手搭在一起，像个牢不可破的圈。
萧诺的枪声与护卫舰的警笛声同时响起。陆惊尘跳上渔船甲板时，男人己经瘫坐在地，义眼掉在脚边，镜片反射着红树林的影子。"这是你父亲留的。"他突然从怀里掏出个信封，递过来的动作带着释然，"他说等'九头蛇'覆灭，就把这个交给你，里面是所有潜伏者的名单，包括那些没能回来的人。"
信封里的名单上，父亲的名字后面画着个完整的锚，陈船长的名字旁是个微笑，其他三十五个名字后面，都画着小小的船，像支正在归航的舰队。远处的红树林在风中摇曳，气根扎进滩涂的声响，与二十年前父亲和陈船长的脚步声渐渐重合，像首永远不会结束的战歌。
陆惊尘的作战靴踩在渔船的甲板上，转身时看见萧诺正在收起狙击步枪，林溪的平板电脑上，国际刑警的确认信息正在闪烁，周扬把铅桶小心翼翼地放进冲锋舟，赵擎苍的声音从电台里传来，带着如释重负的轻颤。台风后的阳光穿透云层，在海面上洒下金辉，照亮了每个人胸前的船锚徽章，新旧的印记在光里融为一体。
他突然想起父亲日记的最后一句话："所谓归鞘，不是让战歌停止，是让它在新一代的脚步声里，唱得更响亮。"海风掀起西人的作训服，远处的"破浪号"正在鸣笛，三短一长，是国际通用的"任务完成"信号，笛声混着浪涛声，像无数把归鞘的利刃，在时光里温柔地闪烁，却永远保持着出鞘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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