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惊尘的作战靴碾过靶场的空弹壳，每一步都踏碎半截夕阳。他正用通条清理95式自动步枪的枪管，第七道膛线的磨损程度比上周深了0.08毫米——是连续三小时速射训练的结果，这种强度的损耗通常出现在实战演练后，而训练日志显示本周仅有常规射击，显然有人在他休假时用这支枪加练过，手法与父亲保养枪支时的"过度磨合"习惯如出一辙。
周扬抱着个铁皮柜从器械室推出来，柜门上的军徽被岁月磨得发亮，锁孔的形状是老式的锚形，与陆惊尘脖子上的船徽严丝合缝。"陆哥，这是档案室移交的'海牛号'遗留物品。"他开锁的动作带着与铁锈较劲的沉稳，柜里的牛皮档案袋整齐码放，最上面那袋的标签写着"陆正国 1997-2003"，是父亲潜伏期间的部分家书，"保管员说这些信当年都被陈船长扣下了，他在扉页写着'等惊尘能打中移动靶十环再交给他'。"
陆惊尘抽出1999年那封，信纸边缘的咖啡渍晕染成弹孔形状，"今天在靶场教新人打靶，有个孩子和你一般大，握枪的姿势总不对，我想起你小时候抓筷子的样子。"他的指腹抚过某个被雨水洇开的字，是"想"字，旁边画着个歪歪扭扭的准星，与周扬昨天在靶纸上画的校正标记相同。第三页突然掉出张靶纸，十环区的弹孔呈品字形排列，与陆惊尘上周的训练成绩完全重合，背面的铅笔字写着："三点射要屏住第二口气，就像浪头来时憋气，等它过去再换气。"
靶场的防风旗突然剧烈摆动，风向从东南转成西北。陆惊尘抬头时，看见萧诺正趴在500米靶位的伪装网里，狙击步枪的枪管架在沙袋上，枪身缠着的迷彩布被夕阳照得半透明，露出机匣上的新刻痕，是个"扬"字，与之前的"尘""溪"组成完整的三角。"风速4米/秒，修正量1.5密位。"她突然扣动扳机，空包弹的声响惊飞了靶场边缘的乌鸦，"刚才测你的弹道，第七发偏下2厘米，是肩膀抵枪的角度变了，和三年前在古堡狙击时的毛病一样。"
"这支枪被动过手脚。"陆惊尘举起95式，弹匣卡榫的弹簧弹力比标准值高1.2牛，"是赵队设的考核，当年父亲就是用这种改装枪，在台风天打中了移动靶的十环。"他突然想起信里的话："好枪要像好马，懂它的人能让烈性子变成稳性子。"
林溪抱着笔记本电脑从观礼台跑下来，战术靴的防滑纹里卡着颗弹壳，是7.62毫米口径的，底火窝的压痕显示用的是军用标准击锤。"刚解密的靶场监控录像。"她把电脑往弹药箱上一放，屏幕上的黑白画面里，父亲正在调试步枪，"2001年他在这里故意打偏三发，用弹着点拼出'求救'的摩尔斯电码，把'九头蛇'的眼线引到了伏击圈，当时用的就是这种7.62毫米子弹，弹道特征和你父亲留下的那挺81式完全一致。"
她的指尖突然在键盘上停顿。陆惊尘凑过去看时，录像里的父亲突然对着镜头举起弹匣："惊尘，等你看到这段，应该己经明白'归鞘'不是结束。就像打完靶要擦枪，不是让它生锈，是为了下次更准。"画面外传来陈船长的笑声："老陆，你当年为了给这孩子攒买望远镜的钱，在靶场捡了三个月弹壳卖废品，还好意思教他？"
周扬突然在铁皮柜的底层发现暗格，紫璃猫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里面的黄铜弹壳摆件上刻着"归鞘"二字，火苗舔过的痕迹显示被人当作防风打火机用过。"是你父亲的！"他用镊子夹起摆件的动作带着考古般的谨慎，"弹壳的底缘刻着靶场坐标，和我们现在的位置完全重合，边缘的磨损显示用了至少五年。"
萧诺从伪装网里爬出来，狙击步枪的枪管上沾着片枯草。"国际刑警的联络员十分钟后到。"她把枪往肩上一扛，"要交接那批从无名岛查获的武器，需要我们去做弹道比对，你父亲的81式在左数第三个枪架上，保养记录显示上个月刚换过复进簧。"她突然拽过陆惊尘的手腕，把枚磨亮的弹壳塞进他掌心，"是你父亲打偏的那发'求救信号'弹，我在'海牛号'纪念馆的展柜里拓的模，能当校准工具用，垫在枪托下刚好修正0.5度偏差。"
陆惊尘将弹壳垫进枪托，95式的弹道瞬间归正，第十发子弹精准命中移动靶的十环。"这是父亲的老法子。"他退出弹匣的动作带着熟稔，"当年在西沙，他就是用贝壳垫枪托，在浪船上打中了走私船的引擎。"靶场的自动报靶系统突然响起，报出的环数与父亲信里描述的成绩完全相同，"就像你校准后的瞄准镜，找对支点就稳了。"
赵擎苍的越野车停在靶场入口时，引擎的怠速声与远处的海浪声渐渐重合。老队长推开车门的瞬间，陆惊尘注意到他手里的荣誉证书上，烫金的准星图案正在阳光下闪烁，"这是给'锋刃'小队的集体嘉奖。"证书里夹着张泛黄的靶纸，是父亲1997年创下的记录，十环区的弹孔组成个完整的船锚，"老陆当年说，打靶和做人一样，环数不重要，重要的是知道靶心在哪里。"
靶纸的背面，贴着张陆惊尘七岁时的照片，举着玩具枪瞄准院里的麻雀，背景里的晾衣绳上，挂着父亲的海警制服，肩章的反光里，隐约可见"海牛号"的桅杆。靶场的探照灯突然亮起，光束在地面投下道长长的影子，像条从过去延伸到现在的弹道。
夕阳的余晖把靶场的影子拉得很长，陆惊尘把那枚刻着"归鞘"的弹壳摆件放进铁皮柜，周扬正在给95式步枪上油，萧诺用狙击步枪的瞄准镜观察着远处的海平面，林溪的电脑屏幕上，三人的弹道参数正在自动生成战术方案。
"联络员到了。"赵擎苍的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轻颤，远处传来首升机的轰鸣，"该去做弹道比对了，那些武器的膛线特征，和你父亲当年缴获的'九头蛇'枪支完全一致。"他突然拍了拍陆惊尘的肩膀，"老陆在最后一封信里说，所谓归鞘，不是让枪生锈，是让每颗子弹都知道要打向哪里。"
西人列队走出靶场的瞬间，军港的夜雾正悄悄漫过堤岸，靶纸的弹孔在灯光下像串沉默的眼睛。陆惊尘的作战靴踩过那枚磨亮的弹壳，金属碰撞的脆响里，仿佛听见无数发子弹正在归仓，而家书中的靶心，终于在新一代的弹道里，找到了永恒的落点。
他突然想起父亲最后一封信的结尾："战歌不是子弹的呼啸，是靶纸上的弹孔连成的线，一头连着过去，一头连着将来。"远处的首升机正在降落，螺旋桨的气流吹起他们的作训服，胸前的徽章在灯光里亮得像颗星，而靶场的空弹壳还在夕阳里闪烁，每道划痕都是年轮，记录着利刃如何在信任里归鞘，又如何在守护中出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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