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惊尘的作战靴碾过靶场的碎弹壳，每一步都震起细碎的黄铜末。他正用校枪镜调试88式狙击步枪，枪管的阴线磨损比标准值深0.09毫米——是连续射击200发狙击弹的特征，而这支枪的保养记录显示上周刚完成维护，显然有人在夜间加练过，手法与父亲在"海牛号"武器库留下的保养手册里写的"极限磨合"技法完全一致。
周扬抱着个木箱从军械库跑出来，箱盖的铜锁己经氧化成青绿色，锁芯的弹子排列与"海牛号"的舱门密码锁相同。"陆哥，这是陈玥整理的陈船长遗物。"他开锁的动作带着与锈迹较劲的沉稳，箱里的牛皮笔记本边缘磨出毛边，第一页的钢笔字写着"1996年靶场训练记录"，字迹与父亲的航海日志如出一辙，"里面夹着张靶纸，十环区的弹孔是三横两竖，像个'正'字，和你昨天的速射成绩一模一样。"
陆惊尘展开靶纸的瞬间，枚变形的7.62毫米弹壳从纸页间滑落，底火窝的压痕显示用的是军用标准击锤，边缘的刻痕组成串数字，与"九头蛇"在黑海的秘密仓库坐标完全吻合。靶纸背面的铅笔字写着："惊尘，打靶和做人一样，环数是给别人看的，弹壳里的磨损才是自己的修行。"某个被泪水洇开的字变成模糊的圆点，像颗未爆的弹头。
靶场的探照灯突然闪烁，不是电路故障。陆惊尘抬头时，看见萧诺正趴在500米外的观礼台顶部，狙击步枪的枪管对着移动靶轨道，枪身缠着的伪装网被月光照得透亮，瞄准镜的遮光罩上，贴着片晒干的红树林叶子，叶脉的纹路与某次任务的弹道轨迹重合。"风速2.5米/秒，偏南风。"她突然扣动扳机，空包弹的声响惊飞了靶场边缘的夜鹭，"刚才测你的弹道，第八发偏左1.8厘米，是呼吸节奏没压住，和在西沙拦截渔船时的毛病一样。"
"这支枪的复进簧被动过手脚。"陆惊尘指着枪机的闭锁间隙，比标准值大0.1毫米，"是赵队设的考核，当年父亲就是用这种改装枪，在暴雨天打中了800米外的移动靶。"他突然想起笔记本里的话："好枪要留三分性子，就像好兵要懂七分藏锋。"
林溪抱着平板电脑从监控室跑出来，屏幕上的弹道分析图正自动匹配"九头蛇"武器库的记录。"刚解密的国际刑警档案。"她把平板往弹药箱上一放，某段视频里的父亲正在拆解狙击步枪，"2002年他为了传递核废料运输路线，故意在靶场打偏五发，用弹着点拼出经纬度，当时用的7.62毫米子弹，弹道特征和你手里的弹壳完全一致。"
她的指尖突然在屏幕上停顿。陆惊尘凑过去看时，视频里的父亲突然对着镜头举起枪管："惊尘，等你看到这段，该明白'归鞘'不是收枪。就像打完靶要清理膛线，不是让它生锈，是为了下次更准。"画面外传来陈船长的笑声："老陆，你当年为了给这孩子买第一支玩具枪，在靶场捡了三个月弹壳，现在倒教他惜枪了？"
周扬突然在木箱的夹层里发现异常，块黄铜弹壳熔铸成的镇纸，上面刻着"锋刃"二字，边缘的纹路是用弹壳底缘拼起来的，共73道，与父亲执行任务的次数相同。"是你父亲和陈船长合铸的！"他用手电筒照亮纹路的动作带着兴奋，"镇纸的重量刚好是1.2公斤，等于30发7.62毫米子弹的重量，和'海牛号'的救生信号枪装药量一致。"
萧诺从观礼台顶部爬下来，狙击步枪的枪管上沾着露水。"国际刑警的弹道专家二十分钟到。"她把枪往肩上一扛，"要比对那批从约翰·李据点查获的武器，你父亲的81式轻机枪在左数第西个枪架上，保养记录显示上个月刚换过枪管。"她突然拽过陆惊尘的手腕，把枚磨亮的弹壳塞进他掌心，"是你父亲打偏的那发'信号弹'，我在靶场的泥土里挖出来的，弹壳的变形角度刚好能校准瞄准镜的俯仰角。"
陆惊尘将弹壳垫进枪托的缓冲垫，88式的弹道瞬间归正，第十五发子弹精准命中移动靶的十环中心。"这是父亲的老法子。"他退出弹匣的动作带着熟稔，"当年在黑海，他就是用硬币垫枪托，在颠簸的渔船上打中了运输船的雷达。"靶场的自动报靶系统突然响起，报出的环数与笔记本里记录的成绩完全相同，"就像你校准后的瞄准镜，找对支点就稳了。"
林溪的平板电脑突然接入国际刑警的数据库，屏幕上的武器清单正在自动关联，某支M24狙击步枪的编号突然变红，与萧诺在猴面包树上用过的那支同属一个批次。"是约翰·李的配枪。"她敲击键盘的动作带着急促，"弹道记录显示它曾在800米外击中过我们的卫星信号接收器，弹着点的特征和你父亲靶场训练的偏差值完全一致，说明他研究过你父亲的射击习惯。"
陆惊尘摸出那枚变形弹壳，对着月光观察弹颈的压痕，突然明白父亲的用意——弹壳的变形角度换算成密位，刚好是"九头蛇"最后藏匿核废料的仓库坐标修正值。他突然想起笔记本里的最后一页，父亲用弹壳底缘刻着："靶场的弹壳会生锈，但弹道不会说谎，就像守护的脚印，磨不掉。"
赵擎苍的越野车停在靶场入口时，车头灯的光束在弹道分析图上投下两道平行线，刚好框住十环区的中心点。老队长推开车门的瞬间，陆惊尘注意到他手里的荣誉证书上，烫金的准星图案正在月光下闪烁，"这是给'锋刃'小队的集体三等功。"证书里夹着张泛黄的合影——父亲和陈船长站在靶场的领奖台上，两人手里的步枪枪管交叉成十字，背景里的移动靶轨道上，挂着面小小的五星红旗。
萧诺突然把狙击步枪往枪架上一放，转身时带起的风翻动了弹道分析图。"我去准备弹道比对参数。"她的战术靴踩过碎弹壳的声响很轻，"用你父亲的81式做基准，就像在古堡用他的信号枪校准频率那样。"
林溪的平板电脑己经连接上弹道比对系统，屏幕上的"九头蛇"武器参数正在被自动标记，某个弹壳的底火窝压痕突然与父亲的射击特征库匹配成功。"找到了！"她调出的三维模型显示，这支枪曾在2001年参与过核废料运输，"枪管的磨损程度显示发射过127发子弹，与陈船长日志里记录的拦截次数一致。"
周扬扛起工具箱往监控室走，工兵铲的金属柄在月光下闪着光，上面沾着的弹壳粉末被他的手掌蹭成金色。"我去调试高速摄像机。"他的步伐比刚入队时沉稳了许多，"带上你父亲改的那把扭矩扳手，当年能拧动古堡的重型铁门，今天肯定能校准靶机的轨道。"
陆惊尘最后看了眼那枚黄铜镇纸，"锋刃"二字在月光下泛着暖光。他突然明白父亲说的"弹壳与年轮"——所谓利刃，既要像弹壳记录弹道那样铭记使命，也要像年轮包容岁月那样懂得沉淀，在一次次瞄准与守护中，完成属于自己的修行。
靶场的熄灯号突然响起，旋律比标准版本慢半拍，是父亲改的那个版本。西人的脚步声在碎弹壳上汇成整齐的节奏，与"海牛号"的主机声、"破浪号"的锚链声、子弹划过夜空的呼啸声渐渐重合。陆惊尘的军靴踩过那枚变形弹壳时，突然想起笔记本里的最后一句话："归鞘的利刃不是沉默，是把所有的呼啸，都藏进守护的弹道里，成为后人的坐标。"
远处的巡逻艇鸣响了夜航信号，三短一长，是国际通用的"安全"代码。月光里，萧诺的弹道参数己经上传完毕，林溪的比对系统显示"匹配成功"，周扬的摄像机开始录制，陆惊尘的手按在靶机的启动按钮上，指尖的温度透过金属，与二十年前父亲扣动扳机的力度，在这片他们用子弹与青春守护的靶场，完成了最精准的接力。
弹壳会生锈，但弹道刻在年轮里，永远新鲜。就像利刃归鞘的真谛，从来不是结束，是让每道锋芒，都成为后来者的坐标，在守护的长路上，代代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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