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惊尘的作战靴碾过宿舍区的青石板，每一步都带起细碎的沙砾。他正用军用针线缝补作训服的袖口，针脚的密度比制式标准密3针/厘米——是母亲教的手法，说这样耐磨损，就像父亲在"海牛号"的帆布上缝补破洞时那样，针脚里总藏着半厘米的余量，留着给风浪拉扯的空间。
周扬抱着个樟木箱从储藏室搬出来，箱角的铜包边己经磨出亮痕，锁扣的形状是老式船锚，与陆惊尘收藏的父亲怀表链扣完全吻合。"陆哥，这是陈玥托人转来的陈船长遗物。"他开锁的动作带着小心翼翼，箱里的蓝布包袱裹着叠军棉服，最上面那件的领章里，藏着根红绳系着的弹壳，"标签上写着'2003年冬'，正是你父亲执行最后一次任务那年，棉服的夹层里缝着本日记。"
陆惊尘展开棉服的瞬间，枚7.62毫米弹壳从领子里滑落，底火窝的压痕深浅不一，是用牙齿咬出来的摩尔斯电码。翻译过来是"北纬21°18′"，与"海牛号"沉没点的纬度完全一致。日记的第一页贴着张全家福，父亲穿着这件棉服站在雪地里，怀里的陆惊尘裹着同款小棉服，背景里的"海牛号"正在鸣笛，三短一长，是出航的信号。旁边的钢笔字写着："钢枪要保养，棉服要晒，就像人心，要时常拿出来晾晾才不会发霉。"
宿舍的玻璃窗突然蒙上层水汽，不是室内外温差造成的。陆惊尘抬头时，看见萧诺正趴在对面楼的窗台，狙击步枪的枪管架在暖气片上，枪身缠着的旧毛衣片在暖风里轻轻晃动，露出机匣上的新刻痕，是个"暖"字，与她给周扬织的围巾上的图案相同。"湿度65%，枪管会结露。"她突然扣动扳机，空包弹的声响惊飞了窗外的麻雀，"刚才测你的呼吸频率，比在靶场慢了2次/分钟，是棉服穿太厚了？"
"这件棉服里有夹层。"陆惊尘扯开棉服的侧缝，里面的防潮布裹着包草药，是治疗冻伤的，气味与父亲日记里描述的"海牛号"急救包配方完全一致，"陈船长在日记里写，2003年冬天特别冷，你父亲在甲板上值勤冻裂了手，他就用这草药给你父亲敷，说'钢枪再硬，也得有棉服护着人才行'。"他突然想起母亲的话："真正的暖和，不是穿得多，是心里有牵挂。"
林溪抱着平板电脑从通讯室跑出来，战术靴的鞋跟处沾着片枯叶，叶脉的纹路像张微型电路图。"刚解密的'海牛号'冬季巡航记录。"她把平板往桌上一放，屏幕上的红外热成像图正显示着船舱的温度分布，"1998年寒潮来袭时，你父亲把唯一的取暖器让给了新兵，自己裹着这件棉服在引擎舱守了三天，当时的舱温只有5℃，他在日记里写'棉服里的草药味，比任何取暖器都管用'。"
她的指尖突然在屏幕上停顿。热成像图的角落里，某个热源的形状突然变成锚形，与陆惊尘脖子上的船徽完全重合。"是你父亲的怀表。"林溪的声音带着轻颤，"里面的发条盒里藏着半块姜糖，是陈船长的妻子做的，说能在冬天暖身子，和你现在口袋里的这块一模一样。"
周扬突然在樟木箱的底层发现异常，块蓝布拼成的船帆图案里，藏着枚铜制纽扣，上面的锚形图案与"海牛号"的徽章同源。"是你父亲的制服纽扣！"他用镊子夹起纽扣的动作带着虔诚，"背面的刻字是'家'，和陈玥送给你的那枚船徽形成一对，磨损程度显示被人反复过。"
萧诺从窗台上跳下来，狙击步枪的枪管上凝着细小的水珠。"国际刑警的联络员下午到。"她把枪往墙角一靠，"要交接那批从'九头蛇'据点查获的冬季作战服，你父亲的那件在左数第三个货架上，标签上写着'陆正国 175/92A'，和你现在穿的尺码一样。"她突然拽过陆惊尘的手腕，把副毛线手套塞进他掌心，"是我用陈船长留下的毛线织的，针脚和你母亲给你织的那双一样，指尖加了防滑层，握枪不打滑。"
陆惊尘戴上手套的瞬间，指腹触到某个硬物，是枚藏在手套里的弹壳，形状与棉服里发现的完全相同。"这是你父亲在2003年靶场训练时用的。"萧诺的声音带着刻意的平静，"陈玥说他打靶时总戴你母亲织的手套，说'手上暖和了，枪才打得准'。"靶场的自动报靶系统数据突然出现在林溪的平板上，父亲当年的射击成绩，在戴手套与不戴手套时相差两环，"就像你现在，戴着手套反而更稳。"
林溪的平板电脑突然接入国际刑警的数据库，屏幕上的"九头蛇"冬季行动记录正在滚动，某个日期的天气数据突然变红，与2003年的寒潮完全吻合。"他们习惯在严寒天气行动。"她敲击键盘的动作带着急促，"约翰·李的档案里说他特别怕冷，每次行动都要带特制的加热鞋垫，和我们查获的这批物资完全匹配，说明他研究过你父亲的生活习惯。"
陆惊尘摸出那枚铜制纽扣，对着阳光观察上面的刻痕，突然明白陈船长的用意——纽扣的厚度换算成毫米，刚好是"九头蛇"冬季武器库的保温层厚度。他突然想起日记里的最后一页，父亲用草药汁写着："棉服会旧，但暖和的记忆不会，就像守护的人换了一代又一代，心是热的。"
赵擎苍的越野车停在宿舍楼下时，引擎的怠速声里混着远处的海浪声。老队长推开车门的瞬间，陆惊尘注意到他穿着件和父亲同款的军棉服，领口的红绳系着枚弹壳，"这是老陆当年送我的，说'钢枪要配棉服，就像硬汉要有柔情'。"他递过来个礼盒，里面是件新的作训服，袖口绣着小小的锚形，"是陈玥和萧诺一起缝的，针脚和你母亲的手法一样。"
周扬突然指着窗外，雪不知何时下了起来，落在"海牛号"纪念馆的屋顶上，像给钢甲盖上了层棉被。"陆哥，快看！"他的声音带着兴奋，雪地里的脚印正在组成个完整的船锚，是他们西人刚才踩出来的，"就像陈船长说的，再硬的地，也能踩出温暖的形状。"
萧诺突然把狙击步枪往肩上一扛，转身时带起的风让桌上的日记轻轻翻动。"我去检查仓库的取暖设备。"她的战术靴踩过雪地的声响很轻，"确保那批冬季作战服不会受潮，就像当年在古堡给你捂热狙击步枪那样。"
林溪的平板电脑己经连接上仓库的温控系统，屏幕上的温度曲线正在自动调节，某个拐点的数值突然变成21.18℃，与"海牛号"的沉没点纬度相同。"是赵队设置的密码。"她调出的监控画面里，陈玥正在给父亲的棉服缝补破洞，"她说要让这件衣服能继续保暖，就像你父亲当年守护这片海那样。"
陆惊尘最后看了眼那件旧棉服，草药的气味混着樟脑的味道，像父亲的气息从未离开。他突然明白父亲说的"钢与棉的温度"——所谓利刃，既要像钢枪那样坚硬，也要像棉服那样温暖，在守护与牵挂中，找到最动人的平衡。
宿舍的熄灯号突然响起，雪地里的脚印在灯光下像串温暖的省略号。西人的脚步声在雪地里汇成整齐的节奏，与"海牛号"的主机声、"破浪号"的锚链声、雪花落在棉服上的簌簌声渐渐重合。陆惊尘的作战靴踩过那枚弹壳时，突然想起日记里的最后一句话："归鞘的利刃不是冷的，是把所有的温度都藏在钢甲下，等着给值得的人温暖。"
远处的巡逻艇鸣响了夜航信号，三短一长，是国际通用的"平安"代码。雪光里，萧诺的身影正在仓库的灯光下忙碌，林溪的温控系统显示"正常"，周扬正在给纪念馆的钢甲扫雪，赵擎苍的棉服领口在风雪里亮着点红，像颗永不冷却的心。
陆惊尘把那件旧棉服轻轻叠好，放进樟木箱的瞬间，仿佛听见父亲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棉服会旧，但暖和的记忆永远新鲜。"窗外的雪还在下，落在钢枪上，也落在棉服上，像给利刃盖上了层温柔的鞘，让锋芒在温暖里，积蓄着下一次出鞘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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