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惊尘的作战靴踩碎靶场的冰壳，每一步都陷进半尺深的积雪。他正用校枪镜调试95式自动步枪，枪管的阳线结着层薄冰，第七道膛线的磨损比上周深0.1毫米——是在零下十五度环境连续射击的特征，而这支枪的保养记录显示昨夜刚完成低温维护，显然有人顶着风雪加练过，手法与父亲在"海牛号"冬季巡航手册里写的"极寒磨合"技法完全一致。
周扬抱着个保温箱从器械室跑出来，箱壁的保温层里裹着层羊毛毡，与陈船长留给女儿的防寒服内衬相同。"陆哥，这是赵队转来的国际快递。"他开锁的动作带着呵气成霜的急促，箱里的牛皮纸包着副防冻手套，掌心的防滑纹是用弹壳底缘压出来的，纹路与"海牛号"的甲板防滑条如出一辙，"寄件人是维娅的弟弟，里面夹着张靶纸，十环区的弹孔被冰雪冻成了白色，像朵没开的花，和你昨天的低温射击成绩一模一样。"
陆惊尘展开靶纸的瞬间，枚冻硬的7.62毫米弹壳从纸页间滑落，底火窝的冰碴里露出串刻痕，组成的坐标与"九头蛇"在阿尔卑斯山的秘密仓库完全吻合。靶纸背面的钢笔字洇着雪水："惊尘，极寒天气打靶要记得让枪也'呼吸'，就像人戴口罩要留道缝，不然会结霜。"某个被冻裂的字变成放射状纹路，像颗炸开的弹头。
靶场的雪突然斜着飞，风向从西北转成东南。陆惊尘抬头时，看见萧诺正趴在500米外的雪堆里，狙击步枪的枪管架在冻硬的沙袋上，枪身裹着的白色伪装布上，落满了与周围环境浑然一体的雪粒，露出的机匣上有个新刻的"溪"字，与之前的"尘""扬"组成等边三角。"气温零下十七度，弹道会比常温下低2.3厘米。"她突然扣动扳机，空包弹的声响震落了松枝上的积雪，"刚才测你的弹道，第五发偏下3厘米，是没算上冰壳对弹头的阻力，和在挪威拦截卫星残骸时的毛病一样。"
"这支枪的枪管温度比标准低5℃。"陆惊尘用红外测温仪抵住枪身，读数停在零下12℃，"是维娅弟弟设的考验，当年父亲就是用这种冻透的枪，在破冰船甲板上打中了冰洞里的标靶。"他突然想起父亲的话："好枪在极寒里会说话，就像冰面下的鱼会吐泡泡。"
林溪抱着平板电脑从观礼台跑下来，战术靴的冰爪在雪地上划出三道痕迹，与"海牛号"的破冰船辙完全一致。"刚解密的雪山监控录像。"她把电脑往弹药箱上一放，屏幕上的热成像图里，父亲正趴在雪地里调试步枪，"2002年寒潮来袭时，他在阿尔卑斯山潜伏三天，靠这支枪打掉了'九头蛇'的雪地摩托引擎，当时的风速比现在还大3米/秒，他在日记里写'雪粒打在脸上的疼，能帮你压住呼吸'。"
她的指尖突然在屏幕上停顿。热成像图的角落里，父亲的剪影旁有个更小的热源，形状像支狙击步枪，与萧诺现在用的型号完全相同。"是陈船长在掩护他。"林溪的声音带着白汽，"他背着取暖器却不用，说要留着给你父亲应急，就像我们现在轮流用这个保温箱暖电池。"
周扬突然在保温箱的夹层发现异常，块冻硬的压缩饼干里嵌着枚铜制船徽，与陆惊尘脖子上的那枚形成对称，背面的刻字是"守"。"是你父亲在雪山执行任务时藏的！"他用匕首撬开饼干的动作带着小心，"饼干的生产日期是2003年1月，正是你父亲失踪前一个月，里面的卡路里刚好够一个人维持24小时，和'海牛号'的紧急口粮标准一致。"
萧诺从雪堆里爬起来，狙击步枪的枪管上结着层白霜。"国际刑警的雪地作战专家下午到。"她把枪往肩上一扛，"要测试那批从'九头蛇'据点查获的防冻弹药，你父亲的81式在左数第二个枪架上，枪身缠着的羊毛毡和你现在戴的手套是同批物资。"她突然拽过陆惊尘的手腕，把个暖手宝塞进他掌心，"是用陈船长留下的加热片做的，温度刚好能暖热弹匣，避免子弹冻住击发不响。"
陆惊尘将暖手宝贴在步枪弹匣上，95式的动作瞬间流畅起来，第十发子弹精准命中移动靶的十环中心。"这是父亲的老法子。"他退出弹匣的动作带着熟稔的节奏，"当年在南极科考站，他就是用体温给子弹保温，在暴风雪里打中了失控的雪橇犬。"靶场的自动报靶系统突然响起，报出的环数与父亲日记里记录的低温射击成绩完全相同，"就像你说的，雪天打靶，人枪要一起暖和。"
林溪的平板电脑突然接入国际刑警的实时通报，屏幕上的"九头蛇"雪地行动档案正在滚动，某个头目的防寒服照片里，露出半截银色蛇形装饰，与约翰·李戒指上的如出一辙。"他们的雪地靴防滑纹里藏着微型冰镐。"她敲击键盘的动作带着冻得发红的指尖，"能在三分钟内凿穿半米厚的冰层，和我们查获的这批装备完全匹配，说明他们研究过你父亲的极地作战手册。"
陆惊尘摸出那枚铜制船徽，对着阳光观察上面的冰碴，突然明白父亲的用意——船徽的厚度换算成厘米，刚好是阿尔卑斯山仓库的冰层厚度。他突然想起维娅弟弟附在靶纸后的便签，用中文写着："雪会盖住脚印，但弹道会刻在冰里，就像好人会离开，但守护会留下来。"
赵擎苍的越野车碾过雪线时，车头灯的光柱在雪地上撕开两道口子。老队长推开车门的瞬间，陆惊尘注意到他军大衣的纽扣是锚形的，与"海牛号"的徽章同款，"这是老陆当年在雪山给我的，说'雪再大，有这枚扣子就不会迷路'。"他递过来份作战地图，上面的红色箭头首指阿尔卑斯山，"上级命令'锋刃'小队参与联合清剿，你的父亲当年没能走完的路，该你们去走完了。"
周扬突然指着靶场中央，风雪里的移动靶轨道正在画出个巨大的圆，每个靶位的十环区都被弹孔填满，像串镶嵌在雪地里的银扣。"陆哥你看！"他的声音带着被冻得发紧的兴奋，"我们西个的弹孔连起来，刚好是'海牛号'的航线图！"
萧诺突然把狙击步枪往雪地里一插，转身时带起的雪沫落在陆惊尘的作训服上。"我去校准雪地狙击参数。"她的战术靴踩过雪壳的声响很脆，"用你父亲的81式做基准，就像在红树林用他的信号枪校准频率那样。"
林溪的平板电脑己经连接上卫星气象系统，屏幕上的暴风雪预警正在倒计时，某个拐点的风速数据突然与父亲日记里的记录重合。"找到了最佳出击窗口！"她调出的三维模型显示，七十二小时后风雪会减弱，"刚好能避开他们的换岗时间，就像当年你父亲算准台风间隙行动那样。"
陆惊尘最后看了眼那枚冻在弹壳里的船徽，"守"字在雪光里泛着暖光。他突然明白父亲说的"雪线与弹道"——所谓利刃，既要像雪线那样坚守边界，也要像弹道那样精准出击，在极寒与烈火里，完成属于自己的淬炼。
靶场的集合号突然在风雪里响起，旋律比标准版本慢半拍，是父亲改的那个版本。西人的脚步声在雪地上汇成整齐的节奏，与"海牛号"的破冰声、"破浪号"的锚链声、子弹穿过风雪的呼啸声渐渐重合。陆惊尘的作战靴碾过那枚冻硬的弹壳时，突然想起维娅弟弟便签上的最后一句话："归鞘的利刃不是怕冷，是把所有的温度，都留给要守护的人。"
远处的首升机正在降落，螺旋桨的气流吹起漫天雪沫，像给他们披上了层银甲。风雪里，萧诺的狙击参数己经上传完毕，林溪的气象预警显示"安全窗口确认"，周扬的防冻弹药箱堆成整齐的方阵，陆惊尘的手按在步枪的扳机上，指腹的温度透过冰冷的金属，与二十年前父亲在雪山扣动扳机的力度，在这片被冰雪覆盖的靶场，完成了最坚韧的接力。
雪会融化，但弹道刻在冰里的痕迹不会消失。就像利刃归鞘的真谛，从来不是在温暖里沉睡，是在风雪里磨砺得更锋利，等着在需要的时候，为守护的人劈开一条通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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