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惊尘的手掌按在“破浪号”甲板的防滑纹上，潮声漫过脚踝时，指尖触到块凸起的铆钉。比周围的铆钉高2毫米，是被人用锤子重新敲过的痕迹——这种手法他在父亲的工具箱里见过，当年老陆修炮艇甲板，总喜欢留这么个“标记点”。
周扬抱着海事卫星电话蹲在驾驶舱门口，信号格像垂死的脉搏跳着。“陆哥，赵队说‘黑寡妇’号的航速突然提到28节，比情报里快了5节。”他抹了把脸上的海水，指缝里漏下的水珠在甲板上汇成小股水流，“工程师说咱们的主机最多扛到25节，再快就该烧瓦了。”
陆惊尘弯腰抠起那块铆钉，下面的木屑里裹着根铜丝。铜丝弯成的形状很特别，是海军特有的“锚链结”，解开的瞬间弹开个小纸条——是陈船长的笔迹，用防海水墨水写着：“船底右侧有备用螺旋桨，启动密码是玥玥的生日”。
货舱传来金属碰撞声，不是风浪打的。陆惊尘拽着周扬贴在舱壁，听见有人用撬棍撬动货柜的声响，节奏很慌，三短两长，像是新手在模仿老手的手法。
“动作快点！老板说天亮前必须把‘样品’转移到小艇上。”有个声音压得很低，带着福建口音，“特别是那个标‘精密仪器’的箱子，磕了碰了咱们都得喂鱼。”
周扬的呼吸突然变粗。“精密仪器”是离心机的另一层伪装，独眼龙在审讯时画过草图——这种型号的离心机转子是陶瓷做的，最怕震动，运输时必须保持水平，误差不能超过3度。
陆惊尘摸出军用指北针，打开的瞬间，指针在某个货柜前剧烈晃动。是强磁干扰，他对着货柜踢了一脚，回声发闷——里面不止有离心机，还有磁铁矿，用来屏蔽辐射探测仪的信号，三年前在截获的走私车里，他见过同样的屏蔽手法。
撬棍落地的脆响传来时，陆惊尘突然冲向货舱。周扬跟在后面，看见陆哥的军靴在甲板上踏出的水花，比风浪本身更急。
萧诺的狙击步枪架在船尾的救生筏架上，枪身缠着的防水布被海风掀开一角，露出的枪管上凝着层盐霜。她正追踪右舷的橡皮艇，艇上的“九头蛇”成员正往水里放浮标，浮标间的距离很规律，15米一个，是在标示登船点。
“鹰巢，猎隼锁定转移点。”她旋动瞄准镜的倍率旋钮，十字准星落在最前面那人的手腕上，“发现潜水表是军用款，防水深度300米，说明他们有水下突击队。”
耳机里的电流声混着海浪拍船身的闷响，林溪的声音像被水泡过：“陆哥在货舱发现强磁信号，让你注意橡皮艇底部——可能装了磁性水雷。”
萧诺的指尖在扳机护圈上蹭了蹭，那里的茧子被海水泡得发软。她看见橡皮艇突然往左侧偏了半米，不是人为操控的，是底部挂了东西——潜水服的衣角从艇底漂出来，颜色是“九头蛇”特有的深灰，比制式潜水服深两个色号。
“水下有埋伏，数量至少三个。”她报出具体坐标，“在左舷15米处，深度6米，他们的呼吸管露出水面3厘米。”
瞄准镜里突然闪过道银光，是潜水刀的反光。萧诺调整呼吸，让心率压在60次/分钟——三年前在南海反偷渡行动中，她就是这样，在浪高2米的情况下，精准打掉了偷渡者手里的砍刀。
“请求授权清除水下目标。”她的声音比海风还硬，“用穿甲弹，打他们的气瓶阀门。”
林溪的电台放在驾驶舱的备用台面上，海浪从破窗灌进来，在屏幕上漫开片水迹。她正对比“黑寡妇”号的航线图，发现对方的转向角度很特别，每次都比国际避碰规则多转5度，像是在刻意避开某个暗礁区。
“陆惊尘，‘黑寡妇’号在绕开北纬22°17′的暗礁。”她用马克笔在海图上画了个圈，笔尖戳破纸背，“独眼龙说那里是‘九头蛇’的老巢入口，水下有伪装成礁石的潜艇洞库。”
桌角的急救箱突然晃倒，绷带滚出来的瞬间，露出下面的个小铁盒。是陈玥交给他的，说爸爸让她藏在医药箱的夹层里——打开的瞬间，林溪的指尖发颤，里面是枚船用应急信标，电池还能用，信号范围覆盖50海里。
“溪姐，货舱有动静！”小李举着防爆盾冲进来，头盔上的夜视仪还亮着，“陆哥他们和‘九头蛇’交火了！”
林溪抓起电台的瞬间，看见海图上的暗礁区被晨光染成了金色。她突然想起陆惊尘说过的话：“我爸总在信标里藏东西，他说大海会记得所有秘密。”转动信标的底座，果然弹出个小纸条——是陈船长写的：“‘黑寡妇’号的龙骨有处旧伤，在右舷水下3米，用穿甲弹能打穿”。
枪声从货舱传来时，林溪按下了信标的发射键。
陆惊尘的工兵铲卡在货柜的锁扣上，用力一撬的瞬间，铲刃卷了个小口。货柜门弹开的劲风里，飘出股杏仁味——是氰化物的味道，他屏住呼吸的同时，反手将周扬按在地上，自己扑向飞来的三棱军刺。
军刺的木柄刻着条小蛇，蛇眼是用玻璃珠粘的。陆惊尘认出这把刀，三年前在边境缉毒现场，有个“九头蛇”成员就是用这种刀，刺穿了战友小马的手掌。
“又是你这废……”持刀的人刚骂出半句话，喉咙就被工兵铲抵住。陆惊尘看见对方战术背心上的姓名牌，歪歪扭扭写着“阿武”，照片上的人比现在瘦10斤，像是三个月内突然胖起来的。
“你们的潜水员在左舷。”陆惊尘的膝盖顶着对方的裆部，“穿的是俄制潜水服，浮力调整器是旧款的，充气按钮在左侧——和我们的制式装备相反，对不对？”
阿武的瞳孔突然收缩。陆惊尘突然明白，为什么“黑寡妇”号航速异常——他们载着的不只是“样品”，还有群没经过系统训练的新手，用蛮力弥补技巧的不足。
货舱的喷淋系统突然启动，海水混着杏仁味往下灌。陆惊尘拽着阿武往高处退，看见周扬正用军用胶带固定倾斜的离心机，胶带在箱体上缠出的角度，刚好是3度——不多不少，刚好符合运输要求。
“陆哥，陈船长的备用螺旋桨启动了！”周扬的声音裹着水声，“林姐说‘黑寡妇’号在减速，好像发现我们了！”
陆惊尘的工兵铲突然指向货舱顶部的通风管，那里的格栅有处新鲜的断裂痕，像是被潜水刀撬开的。
赵擎苍的首升机降落在“破浪号”的起降坪时，正看见陆惊尘扛着个“精密仪器”箱子从货舱出来，海水顺着他的作训服往下滴，在甲板上汇成小小的溪流。萧诺的狙击步枪还架在救生筏架上，枪口的青烟被海风扯成了丝，林溪举着电台站在驾驶舱门口，信标的红光在她脸上跳着。
“报告队长，截获离心机一台，抓获‘九头蛇’成员七名。”陆惊尘把箱子放在首升机舱里，掌心的血蹭在金属外壳上，“‘黑寡妇’号在左舷3海里处，他们的水下突击队被萧诺打掉了。”
赵擎苍没接话，只是指着货舱方向——那里的海水正往外冒，带着淡淡的杏仁味。老队长突然从怀里掏出个防水袋，里面是陆惊尘父亲的航海日志，最新的一页贴着张照片：年轻的老陆和陈船长坐在炮艇甲板上，手里举着个搪瓷缸，缸子上的“保卫海疆”西个字被海浪泡得发虚。
“你爸当年就是在这片海域，把第一船核废料撞沉在暗礁里的。”赵擎苍的声音被海风灌得发哑，“他总说大海能消化所有脏东西，前提是有人敢把脏东西扔进去。”
萧诺从救生筏架上下来，狙击步枪的枪管还在滴水。她指着左舷的海平面，那里的“黑寡妇”号正在转向，船尾的浪花里漂着个浮标——是她打掉的潜水员气瓶，在晨光里像个银色的感叹号。
林溪把陈船长的纸条递给陆惊尘，指尖还在发颤：“‘黑寡妇’号的弱点找到了，右舷水下3米，是当年被炮艇撞的旧伤。”
潮声漫过甲板，带着咸腥的暖意。陆惊尘摸出父亲的工兵铲，铲刃在晨光里亮得刺眼。他想起航海日志最后一页的话：“真正的破浪，不是把船开得有多快，是敢往暗礁上撞。”
远处的“黑寡妇”号越来越近，船身的阴影在海面上铺开，像条没藏好的蛇。陆惊尘转身时，看见萧诺正在检查弹匣，林溪的电台指示灯在晨光里闪着，赵擎苍的手按在腰间的配枪上——没人说话，但每个人都知道，该给这条蛇致命一击了。
他的军靴再次踩上甲板，这次的脚印很深，像要在这片正在苏醒的海域里，刻下属于“利刃”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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