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礼堂风波
夏萌萌蹲在供销社后巷的石阶上,指尖捻着片半干的紫苏叶。空气里飘着前院糖果柜台的甜香,混着墙根潮湿的霉味,倒让她想起空间里那片总泛着清露的药田。
“萌萌?”
头顶传来夏清清的声音,带着点喘。夏萌萌抬头,见姐姐攥着块蓝布帕子,鬓角的碎发都汗湿了:“排练结束了?”
“嗯,刚散。”夏清清挨着她坐下,把帕子递过来,“礼堂后台闷热得很,你怎么在这儿等?”
“怕进去打扰你们。”夏萌萌接过帕子擦了擦手心,“张干事没再找你麻烦?”
上周刘芬托人传话,说后勤的张干事想让夏清清把领舞让给夏娇娇,理由是“城里姑娘身段更软和”。夏萌萌当时正蹲在军区围墙外摘蒲公英,听见这话差点把手里的药篓子扣地上——夏清清为了这个领舞,每天天不亮就去操场练劈叉,膝盖都青了好几块。
“没找。”夏清清笑了笑,眼尾的弧度却有点僵,“就是……夏娇娇刚才总往我演出服那边凑。”
夏萌萌心里咯噔一下。那件演出服是借的文工团的,宝蓝色的缎面上绣着金线,听说还是当年慰问团留下的。夏娇娇前儿个还在院里拍着大腿哭,说自己连件的确良衬衫都没有,怎么偏夏清清能穿金戴银。
“衣服收好了?”
“锁在道具间的柜子里了,钥匙我贴身带着呢。”夏清清摸了摸裤腰,那里别着枚黄铜小钥匙,“就是……我总觉得不踏实。”
夏萌萌扯了扯嘴角,露出点安抚的笑:“放心,明晚演出前我帮你再检查检查。”
她没说的是,今早在黑市换当归时,听见两个军属媳妇闲聊,说夏娇娇托人买了瓶“洋墨水”,红得像血。
第二天傍晚,军区大礼堂灯火通明。长条木椅上坐满了穿军装的战士,间或夹杂着戴头巾的家属,说笑声嗡嗡地撞在墙上,又弹回来。
夏萌萌挤在后台入口的人群里,眼睛盯着挂在铁丝上的演出服。宝蓝色的缎面在白炽灯下泛着柔和的光,领口绣着的五角星金线闪闪发亮。
“清清姐,该你们上场了!”文工团的小战士跑过来喊。
夏清清深吸一口气,正想解下外套,夏娇娇突然从旁边挤过来,手里端着个搪瓷缸子,笑盈盈地说:“姐,喝口水润润嗓子吧,我刚晾好的。”
她说话时身子往前倾,胳膊肘“不小心”撞在铁丝上。挂着的演出服晃了晃,下摆扫过搪瓷缸子边缘。
“哎呀!”夏娇娇惊叫一声,缸子“哐当”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混着些暗红色的液体。更要命的是,演出服的下摆上,赫然晕开了一小片刺目的红。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文工团的张干事皱着眉走过来,看到那抹红,脸立刻沉了:“怎么回事?这可是要给首长看的演出服!”
夏娇娇眼圈一红,抽噎着说:“我……我就是想给姐姐递口水,谁知道衣服掉下来了……这红的是……是我泡的山楂水,想着给姐姐开嗓的……”
她越说越委屈,眼泪啪嗒啪嗒掉:“都怪我笨手笨脚,要是影响了演出可怎么办啊……”
几个和夏娇娇相熟的家属立刻帮腔:“清清这妹妹也是好心”“就是,谁能想到呢”。话里话外,都把责任往夏清清身上推,好像是她没放好衣服,才惹出这档子事。
夏清清脸都白了,手忙脚乱地想去擦那片红:“不是的,我挂得很牢……”可缎面材质哪经得起擦,那抹红反而晕得更大了些。
张干事的脸色更难看了:“别擦了!越擦越糟!夏清清,你这怎么搞的?马上就要上场了,你让大家等着?”
夏萌萌拨开人群挤进去,按住夏清清的手,抬头看向夏娇娇,眼神清亮:“山楂水?”
夏娇娇被她看得一缩,强作镇定:“是……是啊。”
“那正好。”夏萌萌笑了笑,弯腰捡起地上的搪瓷缸子,闻了闻,“我前几天刚跟采药的老大夫学了个法子,山楂水洒在布上,用草木灰水一泡就能淡下去。后台灶房应该有草木灰吧?”
这话一出,夏娇娇的脸“唰”地白了。草木灰水是碱性的,要是真山楂水,遇碱会变色,可她那明明是掺了红墨水的水——墨水遇碱只会发黑!
“这……这演出服这么金贵,哪能用草木灰瞎折腾?”夏娇娇慌忙摆手,“万一弄坏了怎么办?”
“不试试怎么知道?”夏萌萌掂了掂手里的缸子,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周围人耳朵里,“总不能就让这红印子留在上面,让文工团的同志们带着污点演出吧?再说了,山楂水又不是什么难洗的东西,用草木灰试试,说不定能救回来呢。”
她转向张干事,眼神坦荡:“张干事,让我试试吧。我在家常洗染了污渍的衣服,要是弄坏了,我赔!”
张干事犹豫了一下。眼看离上场只剩五分钟,再找备用演出服根本来不及。他看夏萌萌一脸笃定,又看夏娇娇眼神躲闪,心里隐约有了数,点了点头:“快去!”
夏萌萌立刻拉着夏清清往灶房跑,夏娇娇想跟过来,却被两个看热闹的家属拉住问东问西,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进了灶房。
灶房里,夏萌萌从口袋里摸出个小纸包,里面是她早备好的皂角粉——其实空间里有更好的去污剂,但她不能拿出来。她抓了把草木灰,又舀了点热水,调成糊状抹在红印上,轻轻揉搓。
“这能行吗?”夏清清急得手心冒汗。
“放心。”夏萌萌低声说,“她那不是山楂水。”刚才捡起缸子时,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墨水味,和村里小学老师用的红墨水一个味儿。
果然,没揉几下,那片红就开始发黑,边缘也渐渐模糊。夏萌萌又用清水冲了冲,虽然还留下点浅灰的印子,但在舞台灯光下,根本看不出来。
“好了!”她拧干水,递给夏清清,“快换上!”
夏清清接过衣服,眼眶有点热,匆匆换好衣服跑向舞台。后台入口处,夏娇娇看着夏清清的背影,指甲深深掐进了手心。
夏萌萌刚把弄脏的水倒掉,就听见外面传来热烈的掌声。她走到后台门口,正看见夏清清站在舞台中央,宝蓝色的演出服在灯光下像一片流动的星空。音乐响起,她和其他文工团员一起翩翩起舞,裙摆飞扬,那点浅灰的印子,果然一点都看不出来。
“挺能干啊。”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夏萌萌回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陆霆骁穿着笔挺的军装,肩上的星徽在灯光下闪着光,不知站在那多久了。
“碰巧知道点土法子。”夏萌萌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刚才光顾着解决麻烦,没注意周围,居然被他看见了。
陆霆骁的目光落在她沾了草木灰的手上,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下次遇到麻烦,可以找组织。”
夏萌萌愣了愣。他是在……提醒她?
他没再多说,转身往礼堂前排走去。军绿色的背影挺拔如松,融入攒动的人群里,却又格外显眼。
夏萌萌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麻,又有点暖。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刚才被他目光扫过的地方,好像还残留着点温度。
舞台上的音乐还在继续,掌声一阵高过一阵。夏萌萌抬头望向舞台,夏清清的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旋转跳跃间,像一只真正的蓝蝴蝶。她又看向礼堂前排,陆霆骁己经坐下了,背脊依旧挺得笔首。
风从敞开的后门吹进来,带着点夜晚的凉意。夏萌萌拢了拢衣襟,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这场风波,好像就这么过去了。但她知道,刘芬和夏娇娇,绝不会就此罢休。不过没关系,她和姐姐,己经不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负的软柿子了。
她摸了摸口袋里那个小小的纸包,里面还剩点皂角粉。以后的路,或许还会有很多麻烦,但她有姐姐,有空间,或许……还有身后那个看似冷漠,却会不动声色递来帮助的人。
这样想着,夏萌萌觉得,连吹进来的晚风,都带上了点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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