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礼堂风波
暮色像块浸了墨的绒布，慢悠悠罩住军区大院。夏萌萌抱着叠得方方正正的演出服往大礼堂走，晚风卷着槐花香扑在脸上，混着远处训练场传来的口号声，倒让她心里那点紧张散了大半。
“萌萌，这边！”
夏清清在礼堂侧门朝她招手，白大褂袖口沾着点碘伏的黄渍，显然是刚从卫生所忙完赶来。姐妹俩今天要合演一段笛子二重奏，夏清清吹主调，夏萌萌用支旧竹笛伴奏，这是文艺委员三天前临时加的节目——原本报的女声独唱突然出了岔子，只能拉她们这对“会乐器”的替补。
“衣服没皱吧？”夏萌萌把包袱递过去，指尖触到布料时顿了顿。这是件月白色的确良衬衫，领口绣着圈浅蓝缠枝纹，是她前天从供销社扯的新布，连夜赶出来的。夏清清那件是去年的旧军装改的，洗得发白，倒也干净利落。
夏清清展开衬衫，忽然“呀”了一声。
衬衫后腰处洇着块黑褐色的污渍，像泼上去的墨汁，边缘还带着黏糊糊的胶质，摸上去硬邦邦的。夏萌萌心头一沉，早上出门前她特意检查过，叠在包袱最上面，绝不可能沾到脏东西。
“这是……”夏清清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想擦掉，污渍却像长死了似的，反倒越蹭越花，“还有半小时就该我们上场了，这可怎么办？”
周围几个候场的家属闻声围过来，七嘴八舌地出主意。有人说用肥皂擦，有人要去找酒精，乱哄哄间，夏萌萌瞥见人群外的夏娇娇正跟刘芬使眼色，嘴角那抹得意藏都藏不住。
“别擦了。”夏萌萌按住姐姐的手，声音出奇地稳，“越擦越明显，反而坏事。”
夏娇娇挤进来，假惺惺地叹气：“哎呀，这好好的衣服怎么弄脏了？萌萌你也太不小心了，等会儿上台，这么多领导看着，多丢人啊。”
她故意把“领导”两个字咬得很重，眼睛瞟向礼堂前排——陆霆骁今天作为部队代表坐在那里，这也是她处心积虑要搞这出的原因。自从上次黑市被陆霆骁撞见她欺负人，这丫头看自己的眼神就带了刺，不趁今天让她出个大丑，难消心头之气。
夏萌萌抬眼看向夏娇娇，目光冷得像淬了冰：“我记得早上晒衣服时，只有你经过院子吧？那时候你手里好像还拿着瓶墨汁，说是要练字来着。”
夏娇娇脸色一白，强装镇定：“你胡说什么！我那墨汁早就收起来了，谁看见我碰你衣服了？”
“哦？没碰吗？”夏萌萌忽然笑了，伸手拽住她的袖口，“那你袖口这点点白是什么？我这件衬衫的布料是特殊浆过的，沾了水会泛白，刚才那污渍边缘就有白痕。你这袖口的白渍，要不要找懂行的人看看？”
其实哪有什么特殊浆料，不过是她情急之下编的话。但夏娇娇做贼心虚，被她这么一诈，顿时慌了神，想甩开手却被夏萌萌攥得死死的。周围人看夏娇娇的眼神顿时变了，窃窃私语声越来越大。
“够了！”刘芬赶紧过来打圆场，一把扯开夏娇娇，“小孩子家瞎闹什么！萌萌你别生气，娇娇肯定是不小心蹭到的，快想想怎么补救才是正经事。”
作者“一梦一幻一追寻”推荐阅读《双姝重生六零：萌萌与霆骁》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夏萌萌没再揪着不放，她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上台。目光扫过周围，落在墙角堆着的布景道具上——那里有几匹做背景用的红色纱巾，是前阵子演《红色娘子军》剩下的。
“有了。”她眼睛一亮，拉着夏清清往道具堆跑，“姐，帮我拿剪刀和针线！”
夏清清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按在椅子上。夏萌萌抓起条红纱巾，三两下剪出个扇形，又飞快地在衬衫后腰处比划，手指捏着针线穿梭如飞。她的动作太快了，针脚细密得像机器扎的，不过十分钟，那块污渍就被一片层叠的红纱花遮住了，边缘还巧妙地收了褶皱，远远看去，倒像是特意绣上去的装饰，比原来的素净样式更添了几分灵气。
“天呐，这手艺绝了！”旁边一个阿姨忍不住惊叹，“这哪是补救啊，比原来还好看呢！”
夏娇娇站在原地，脸青一阵白一阵。她怎么也没想到，这看似无解的烂摊子，居然被夏萌萌这么轻易就盘活了，甚至还成了点睛之笔。
报幕声响起时，夏萌萌把竹笛塞进姐姐手里，低声说：“别紧张，就当是在咱们家院子里吹。”
夏清清深吸一口气，看着妹妹眼里的笃定，忽然就定了神。
聚光灯打在舞台中央时，夏萌萌清晰地看到了前排的陆霆骁。他穿着笔挺的军装，肩章在灯光下闪着冷光，坐姿端正得像株青松，目光落在她身上时，似乎顿了一下，视线在她后腰的红纱花上停留了两秒，随即微微颔首。
笛声起时，夏萌萌的心忽然静了。
夏清清的主调清亮如溪，她的伴奏则温润如泉，两条旋律缠绕着，时而交错，时而并行，把一首《映山红》吹得既有铮铮风骨，又藏着脉脉温情。台下渐渐安静下来，连咳嗽声都轻了。
夏萌萌吹到动情处，眼角的余光瞥见陆霆骁正看着她。他的眼神不像平时那样冷硬，像是蒙了层柔光，深邃得像秋夜的星空。她心里忽然一跳，指尖差点错了音，赶紧定了定神，把那点莫名的悸动压下去。
一曲终了，台下掌声雷动。
姐妹俩鞠躬下台时，夏萌萌刚走到侧门，就被陆霆骁拦住了。他手里拿着个军绿色的搪瓷缸，递过来时，杯壁还带着温热。
“刚吹得很好。”他声音低沉，目光落在她后腰的红纱花上，“衣服……很特别。”
夏萌萌接过搪瓷缸，指尖触到他的手，烫得像触电。缸里是蜂蜜水，甜丝丝的暖意顺着喉咙滑下去，熨帖了刚才所有的紧张和不快。
“谢谢陆营长。”她低着头，声音细若蚊吟，“衣服是……临时改的。”
陆霆骁没追问，只是看着她泛红的耳根，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勾了一下：“下次有麻烦，可以找我。”
说完，他转身走了，军靴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沉稳的声响，一步一步，像是敲在夏萌萌的心尖上。
她捧着搪瓷缸站在原地，看着他挺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忽然觉得，今晚这场风波，好像也没那么糟。至少，她护住了姐姐，也……听到了他那句“可以找我”。
夜风又起，槐花香更浓了。夏萌萌摸了摸后腰的红纱花，嘴角忍不住向上扬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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