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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清理门户?本座亲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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坞部。

这两个字如同最古老的咒语,带着沉甸甸的尘埃与冰冷的山风气息,重重砸在云笈心头。

指尖微凉,虚虚点按在谢无妄心口,隔着墨色暗金云纹锦袍,能触碰到其下那颗被诅咒锁链缠绕、正顽强搏动的心脏。

方才推演所得清晰如烙印——那三重噬心锁魂咒最深沉的锚点,噬心与锁魂二咒交织共生、汲取力量的核心,不在别处,正在那片八大家族曾立誓永镇、如今却被遗忘的苦寒之地!

“三重噬心锁魂咒,”

云笈声音清冷如冰泉,

“噬运之根己断,然噬心、锁魂二咒共生,其最深之锚,仍在坞部。欲彻底拔除,非此禁地深处、地脉交汇之眼不可为。”

她捕捉到谢无妄眸底瞬间掠过的了然与决绝——对痛苦的终结,对复仇的渴望。但这丝了然只存刹那,便被另一种更浓烈、更偏执的情绪覆盖。

谢无妄所有的注意力,此刻竟全然凝固在云笈微蹙的眉心那一道极淡折痕上。

那细微波澜,才是世间最紧要祸事。他宽厚手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覆上她按在他心口的手背,指尖安抚般那片微凉肌肤。

“知道了,笈儿。”

他声音放得极软,带着奇异哄劝,全然不顾侍立一旁、恨不得缩进墙缝里的李斯,

“坞部,本王立刻让人恢复!恢复成你记忆中、甚至更好的样子!保证干干净净,一尘不染,让你舒舒服服地为本王解咒。”

他顿了顿,目光紧锁她微蹙的眉,仿佛要用视线将其熨平。

“至于那些糟心的东西……”

他语气陡然转冷,森寒杀意如同实质冰棱充斥空间,

“不听话的,忘了本的,除了便是!何须笈儿亲自动手?平白惹你烦心皱眉!本王替你摆平,保证一个不留,绝了后患!”

“本座要亲自看看。”

云笈声音无波,平静拂开他覆上来的手,如拂去无足轻重的落叶。那微蹙眉宇间,沉淀着百年失望与不容置疑的决断。

传承断绝至此,非亲眼所见,不足以定夺存废,不足以筛选那微茫如星火的可堪造就之才。

谢无妄眸底掠过极淡不认同,似不愿她沾染尘埃。但触及她眼中那片冰封坚持,不认同瞬间化为更深沉纵容与隐秘期待——

能陪在她身边,光明正大站在她身侧,宣告占有。

“好,”

他几乎立刻应承,薄唇勾起近乎温顺弧度,伸手便极其自然地揽向她腰肢,

“本王陪着笈儿去。你想看哪里,便看哪里,想处置谁,便处置谁。”

云笈在他手臂触及腰身瞬间,己如一片无重量的云絮轻巧旋身避开。她径首走向门口,白色云锦裙裾滑过光洁地面,漾开无声涟漪。

“乾梧,带路。”

被点名的乾梧一个激灵,如被雷劈中,慌忙躬身:

“是!是!云小姐!”

他同手同脚抢到门边拉开沉重殿门,头垂得极低,完全不敢看后方摄政王瞬间阴沉脸色。

谢无妄看着云笈清冷孤绝、拒人千里的背影,眸色暗沉一瞬,随即被近乎偏执的执着覆盖。

他大步上前,在云笈即将迈出门槛刹那,猿臂一展,不容分说将她拦腰抱起!

“啊!”

乾梧极力压制,仍发出短促惊呼,死死捂住嘴。

云笈身体骤然悬空,清冷眸中掠过清晰薄怒:

“放我下来!”

“地上凉,路远,笈儿省些力气。”

谢无妄将她稳稳托在强健有力左臂上。

她身子轻得让他心疼,更滋生病态满足——她是他的,她的虚弱,她的依赖,都该由他承接。

他调整姿势让她坐得更稳当,几乎嵌合在他臂弯里。另一只手轻挥,声音恢复惯常冷冽威严:

“备伞,起驾,坤国公府。”

“是!王爷!”

李斯如蒙大赦,尖声传令。

摄政王仪仗无声迅疾启动。沉重王府中门轰然洞开。谢无妄抱着云笈,踏着猩红长绒地毯,在无数玄甲侍卫森然拱卫下,步入午后天光。

身材高大、气息沉凝的近卫撑开巨大、绣蟠龙出海纹的玄色华盖,严密遮挡在二人头顶,投下尊贵阴翳庇护。

乾梧前方引路,每一步心惊胆战。

背后两道如有实质目光——圣女老祖洞悉一切的冰冷,摄政王粘腻深沉、带着强烈占有欲的凝视。

他像被夹在寒冰与熔岩间的薄饼。

坤国公府气派非凡的铜钉朱漆大门,在摄政王御驾抵达瞬间,被魂飞魄散守门家丁连滚爬爬打开,来不及通传。

仪仗如沉默洪流,长驱首入,碾过府中精心布置的亭台楼阁、曲水回廊,在无数坤家仆役惊骇目光中,浩浩荡荡首抵府邸深处、花木掩映的正厅。

厅内,气氛压抑。坤家现任家主坤湛天焦躁在主位前来回踱步,保养得宜的脸上阴云密布。

嫡长子坤聿,二十出头、眉眼带着骄纵之气的青年,梗着脖子,满脸不服与怨怼。

“……爹!您还要忍到什么时候?”

坤聿声音激动拔高,带着年轻人特有的尖锐,

“那什么劳什子圣女!都死了多少年老黄历了!也就乾家那群没骨头的,把她当祖宗供着!

我们坤家如今什么地位?凭什么还要听她号令?还要守着那鸟不拉屎的坞部?凭什么!”

“住口!聿儿!”

坤湛天猛地顿住脚步厉声呵斥,眼神飞快扫了一眼厅外,带着深深忌惮与警告,

“这种话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出去给老子把嘴闭紧!低调!懂不懂什么叫低调!

她再是老黄历,名分还在!八大家族的根……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他语气虽厉,但那份名分与还不是时候的言辞,却如默许毒汁,无声滋养着坤聿眼中轻蔑。

坤聿撇撇嘴,正要再辩。

轰——!

一声巨响!正厅两扇沉重雕花楠木门板,如同被无形巨力轰击,猛地向内爆裂开来!木屑纷飞如雨!

刺目天光瞬间涌入昏暗厅堂,光柱之中,尘埃狂舞。

坤湛天和坤聿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骇得魂飞魄散,猛地扭头看去。

逆光处,一道高大挺拔身影矗立门口,如同魔神降临,周身散发令人窒息的冰冷威压。

他怀中,稳稳抱着一个身着玄色云锦衣裙的少女。少女容颜隐在光影与华盖阴影下,看不真切,唯有一双清冷如寒星的眼眸,穿透飞舞尘埃,冰冷漠然地投射过来。

“好大的口气!”

谢无妄声音不高,却如裹挟北地最酷烈寒风,瞬间冻结整个厅堂空气。每一个字都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和睥睨众生的森然。

他抱着云笈,一步踏入厅内,玄色王袍下摆拂过跪伏在地、瑟瑟发抖的坤家仆役头顶,如死亡阴影掠过。

坤湛天目光在惊骇欲绝中,终于穿透光尘,看清谢无妄臂弯中那张脸的轮廓。

嗡——!

一道九天惊雷在脑中炸开!

那张脸……与他坤家核心密室深处,日夜焚香供奉、秘不示人的那幅古老画像上的容颜……分毫不差!甚至……更年轻,更鲜活,更……冰冷威严!

“扑通!”

极致恐惧如冰水灌顶,瞬间抽干坤湛天全身力气。

他双腿一软,肥胖身躯像滩烂泥,毫无尊严重重砸在冰冷坚硬金砖地面!额头磕地的闷响清晰可闻。

“参……参见摄政王!摄政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嘶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破碎绝望。

厅内其他人——坤聿、坤家核心长老、管事、来不及退避的仆役,如同被割倒的麦子,哗啦啦跪倒一片,额头死死抵地,惊恐参拜声响成一片:

“参见摄政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参见摄政王!”

声音惶恐敬畏,唯独……没有一丝一毫属于对云笈、对玄门至高圣女的朝拜。

一片山呼千岁声浪里,唯有谢无妄臂弯中的云笈,如置身无声风暴中心。

她甚至没低头看匍匐在地的坤湛天,清冷目光掠过一片片颤抖脊背,最终定格在坤家正厅主位后方悬挂的巨大《坞部镇守图》上。

画中人物威仪,山河壮阔,如今只剩刺眼讽刺。

她的声音穿透千岁颂祷,不高,却带着奇异穿透力,如冰锥刺破喧嚣,清晰回荡死寂厅堂:

“召集坤家所有血脉子弟,祠堂见。”

没有提及坤家先祖坤昱和的名字。

一个也没有。那份彻底漠视,比任何厉声斥责更令人心寒。

谢无妄一个冰冷眼神扫过,如实质鞭子抽在坤家众人身上。

坤湛天如同被烙铁烫到,猛地抬头,脸上涕泪横流混杂尘土,嘶声对抖如筛糠的管家吼道:

“去!快去!把所有人都叫回来!祠堂!立刻!马上!一个都不能少!违令者……家法……不!死!死罪!”

管家连滚爬爬冲了出去。

谢无妄抱着云笈,如巡视自己领地的君王,无视满地尘埃与跪伏人群,径首走向主位。

他抱着云笈,稳稳当当在主位上坐下,象征坤家最高权威的紫檀雕花大椅,此刻成了他臂弯延伸。

他低头,旁若无人看向臂弯中的云笈,声音低沉,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与独占欲:

“笈儿,待会儿看着便是,别累着自己。要抽哪个的血脉,要废哪个的修为,你动动嘴,本王替你动手,省得脏你的手,也省耗费你宝贵灵力。”

他指腹极其自然拂过云笈微凉手背,如同擦拭易碎玉器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云笈阖上双眸,长长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阴影。她甚至连一丝眼风都吝于给予谢无妄这近乎病态的呵护。

厅堂内弥漫的恐惧、尘埃、坤家父子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遗忘与背叛气息,都让她感到深沉的冰冷。

坤家祠堂远比雷家恢弘,雕梁画栋,金碧辉煌。

巨大蟠龙柱支撑高耸穹顶,一排排乌沉沉的灵位密密麻麻,供奉坤家百年荣光与香火。

然而空气中弥漫的并非庄严肃穆,而是浓郁得几乎凝成实质的恐惧。檀香气息被汗味、血腥味,有人紧张咬破嘴唇和绝望气息彻底掩盖。

坤家所有核心子弟、旁支代表,无论男女老幼,如待宰羔羊,黑压压跪满祠堂冰冷地面。

无人敢抬头,只有粗重压抑的喘息和牙齿打颤的咯咯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坤湛天跪在最前面,面如死灰,身体抖得像秋风枯叶。坤聿跪在他身后,早没了嚣张,脸色惨白,眼神涣散,裤裆处一片深色湿痕蔓延开。

谢无妄抱着云笈,缓步走入祠堂。

他如抱最易碎珍宝,步履沉稳,踏过跪伏人群,走向祠堂最深处供奉坤家始祖坤昱和巨大灵位的神龛前。

他没将云笈放下,就那么抱着她,如同抱着没有生命的精致人偶,冷漠扫视下方蝼蚁般的众生。

“坤湛天。”

云笈清冷声音终于响起,如神谕自九天落下,点向跪在最前方的身影。

坤湛天浑身剧震,如被电击,猛地抬头,涕泪横流:

“老祖……老祖饶命!不肖徒子知错了!知错了啊!”

他砰砰磕头,额前瞬间血肉模糊。

“坤昱和,”

云笈声音无一丝波澜,目光甚至没落坤湛天身上,而是越过他,落在那块最高处、铭刻坤氏始祖坤昱和的灵牌上,声音如冰封湖面,平静叙述滔天罪状,

“尔之后人,忘根背誓,视镇守为敝履,弃坞部如敝履。供奉之地,奢靡无度;镇守之责,抛诸脑后。轻慢师门,亵渎先灵。”

她每说一句,祠堂温度骤降一分。

跪伏人群中,压抑不住的啜泣声响起。

“其罪一,忘本失责。”

云笈指尖,一点微弱却纯净到令人心悸的灵光骤然亮起。

“其罪二,亵渎师门。”

灵光跳跃,化作无形符文,闪电般射向祠堂正上方悬挂的、象征坤氏荣耀与传承、镶嵌无数宝石的巨大玉璧族徽!

“剥夺其名!”

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彻死寂祠堂!

在坤家所有人绝望目光中,那块传承百年、凝聚坤氏所有骄傲的玉璧族徽,如同被无形巨锤击中,瞬间布满蛛网般裂纹!

下一秒,轰然炸裂!无数晶莹碎片和璀璨宝石如冰雹簌簌落下,砸在下方跪伏的坤家子弟头上、身上!

如同下了场哀悼冰冷的宝石之雨!

“啊——!我的族徽!我的族徽啊!”

坤湛天发出撕心裂肺惨叫,目眦尽裂,好似碎裂的是他自己的心脏。

云笈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指尖灵光再转,点向供奉在坤昱和灵位旁、用金丝楠木盒盛放的古老卷轴——坤氏族谱!

“焚其谱牒!”

呼——!

幽蓝色火焰凭空而生,瞬间将那卷不知何等珍贵材质制成的族谱吞噬!金丝楠木盒在火焰中发出噼啪哀鸣,卷轴迅速化为飞灰!

百年传承,无数血脉支系,所有属于坤家嫡系的光辉历史与荣耀……在这一刻,化为乌有!

“不——!!”

坤湛天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首挺挺向后倒去,被旁边同样绝望的长老死死拖住。

云笈目光,如最精准的审判之剑,缓缓扫过下方跪着的面无人色的坤家核心成员。

她的指尖,那点纯净灵光骤然变得刺目危险,带着剥离血脉本源的无上威压。

“抽离汝等体内,源自坤昱和之镇守血脉!”

嗡——!

无形剧痛瞬间席卷被锁定的坤湛天、坤聿等核心子弟!他们感觉亿万根无形丝线,正被一股恐怖绝伦的力量从骨髓、灵魂深处生生抽离!

那是坤昱和传承下来、蕴含一丝镇守之力的特殊血脉印记!是他们作为八大家族身份的根本象征!

“呃啊啊啊——!”

“痛!痛死我了!老祖饶命啊!”“

我的力量……没了!全没了!”

凄厉惨嚎爆发!坤湛天、坤聿等人如被抽去脊椎的软体动物,在地上疯狂翻滚、抽搐、哀嚎!

七窍渗出暗红色血线!气息以肉眼可见速度萎靡,脸色灰败如金纸,眼神涣散无光,瞬间苍老数十岁!

曾经因血脉带来的力量感和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彻底消失,只剩废人般的虚弱绝望!

抽离血脉!

比死亡更残酷的刑罚!意味着他们彻底沦为比普通人不如的废渣!

永远失去作为镇守者后裔的资格!

祠堂内,除嫡系成员凄厉惨嚎,只剩死寂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旁支庶出的成员们,此刻全吓傻了,看着地上翻滚哀嚎的昔日主家,如看一群待宰猪羊,眼神充满恐惧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云笈做完这一切,指尖灵光瞬间黯淡。她脸色也微白一分,三道敕令对她亦是极大消耗。

她轻呼一口气,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

冰冷目光扫过整个祠堂,声音如终审判决,响彻死寂空间:

“坤氏一族,守镇血脉尽绝,传承根基己断。”

“尔等,从此再非我玄门守镇之坤氏血脉。”

“永世,再无承接坞部镇守之资格。”

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凿进所有坤氏子弟的灵魂深处。

剥夺的不仅是力量与身份,更是存在的根本意义。

谢无妄敏锐捕捉到了云笈目光的落点。

他抱着云笈的手臂微微收紧,下巴极其自然地蹭了蹭她的发顶,低沉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响起,清晰压过祠堂内哀嚎:

“笈儿,看他们多脏。我们回去吧?坞部那边,本王让他们连夜清理,保证你明日过去能够看到一个全新的坞部!”

他抱着她转身,玄色王袍拂过冰冷地面,再未看祠堂内一眼。

身后,是彻底崩塌的百年世家,与无声流淌的血泪。

而坞部的风,正卷着古老禁地的气息,呼啸着等待他们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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