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章：血火木屋
老李头那句“找上门了”，像块冰坨子砸进耳朵眼，冻得我全身血液都僵住了。
壁炉里的火还在噼啪乱跳，暖烘烘的光映着他半边脸，沟壑纵横的阴影里，那双浑浊的老眼精光爆射，像两口烧红的烙铁，死死焊在紧闭的木门上。那杆双管猎枪在他手里，稳得像焊在铁砧上，黑洞洞的枪口就是死神的眼珠子，首勾勾盯着门板，等着把门外的东西轰个稀巴烂。
死寂。
门外的死寂像灌了铅的浓雾，沉甸甸地压着木屋，压得人肺管子都疼。只有炉火燃烧的噼啪，还有我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咚咚咚砸在肋骨上，震得耳朵里全是回音。冷汗像无数条冰冷的蚯蚓，顺着脊梁骨往下爬。
“砰——！！！”
第二声巨响，比刚才更狠！像头蛮牛用铁锤砸墙！整个木屋猛地一抖！头顶房梁簌簌掉灰，墙缝里的泥巴渣子扑簌簌往下掉，砸在炉火边，激起一小片火星。靠墙堆着的几根粗柴哗啦一声倒了下来。
门板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中间位置肉眼可见地往里凸起了一大块，木板纤维崩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门框周围的泥灰簌簌剥落！
不是枪！是破门锤！顾烬的人动真格的了！他们根本不在乎里面是谁！
老李头的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那沟壑深得能夹死苍蝇。他端着枪，身体纹丝不动，像块生了根的石头。但那眼神，冷得能刮下冰碴子，里面翻腾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近乎实质的戾气。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极低的、野兽般的咕噜声，像是被彻底激怒了。
“操他姥姥的…” 他沙哑地骂了一句，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要撕碎什么的狠劲儿。他枪口微微下压，对准了门板下方靠近地面的位置。
就在门板被第三下重击砸得向内剧烈变形、眼看就要崩碎的瞬间！
“轰——！！！”
老李头手里的双管猎枪，开火了！
震耳欲聋的咆哮！枪口喷出的火舌像两条愤怒的毒龙，瞬间照亮了整个昏暗的木屋！灼热的气浪裹挟着刺鼻的硝烟扑面而来！巨大的后坐力让老李头佝偻的身体都猛地向后顿了一下！
霰弹！是威力恐怖的霰弹！
厚实的门板下半截，在震耳欲聋的枪声和无数铅弹的狂暴冲击下，如同被巨兽啃了一口，瞬间炸开一个脸盆大的不规则破洞！木屑、碎块混合着门外的泥水、枯叶，像暴雨一样喷射进来！门外同时爆发出几声凄厉短促的惨叫和闷哼！显然有人中招了！
“啊——！我的腿！”
“妈的！老东西！”
门外顿时一片混乱的叫骂和痛呼。
老李头根本不给外面喘息的机会！他动作快得惊人，枪口还冒着青烟，左手己经闪电般掰开枪膛，两枚滚烫的弹壳“叮当”掉在地上。他看都不看，右手从腰间帆布包里一掏，又是两枚沉甸甸的霰弹，“咔嚓”一声合上枪膛！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浸到骨子里的狠厉！
他枪口再次抬起，这次对准了门板上半部分！准备再来一喷子！
就在他扣动扳机的前一瞬！
“砰！砰！砰！砰！”
一连串尖锐刺耳的枪声，如同爆豆般从门外的不同方向响起！子弹撕裂空气的尖啸声让人头皮炸裂！
“噗噗噗噗噗噗！”
木屑横飞！厚实的原木墙壁被打得像筛子一样！子弹穿透木板，带着尖锐的呼啸，在狭小的木屋里疯狂乱窜！
“当啷！” 一个挂在墙上的铁皮罐子被打飞！
“噗！” 壁炉旁边堆着的木柴被打得碎屑西溅！
“嗖！” 一颗子弹擦着我的头皮飞过，灼热的气流烫得我皮肤一紧，几根头发瞬间焦糊卷曲！我吓得魂飞魄散，本能地抱着头，猛地往熊皮沙发下面滚！
“操！” 老李头怒吼一声，身体猛地向旁边一扑！一发子弹几乎是贴着他刚才站立位置的墙壁射入，打在后面的木柜上，炸开一团木屑！
他反应快到了极致，扑倒的同时，猎枪依旧稳稳指向门口方向，凭着经验和感觉，对着门外那片混乱的黑暗，再次扣动了扳机！
“轰——！！！”
第二声震天动地的咆哮！枪口喷出的火焰照亮了他那张布满杀气的脸！更多的木屑和惨叫从门外传来！
但这回，反击的火力更猛了！
“砰砰砰砰！”
子弹如同疾风骤雨般倾泻在木屋上！门窗、墙壁，到处都是弹孔！木屑、泥灰像烟雾一样弥漫开来！整个屋子都在颤抖！壁炉里的火焰被子弹带起的劲风吹得忽明忽暗，疯狂摇曳！
“呃！” 老李头闷哼一声，身体猛地一震！一颗子弹打穿了他左臂外侧的墙壁，钻透了他的旧夹克，带起一溜血花！他踉跄了一下，但硬是没倒，反而被激起了更凶的！
“狗日的！！” 他嘶吼着，动作因为受伤而有些变形，但依旧凶悍无比！他背靠着唯一还算结实的石砌壁炉侧面，利用那点可怜的掩体，再次快速装弹！每一次拉动枪栓，都伴随着伤口涌出的鲜血和粗重的喘息。
我蜷缩在沙发底下，头顶子弹呼啸，木屑像下雨一样掉在头上、身上。浓烈的硝烟味、血腥味、木头的焦糊味混合在一起，呛得人喘不过气。恐惧像冰冷的藤蔓，死死缠住心脏，勒得我几乎窒息。每一次子弹打在附近的闷响，都让我浑身一哆嗦，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打成蜂窝！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这破木屋根本撑不了多久！老李头再猛，也架不住对方人多枪多！我们会被活活打死在这里！
必须想办法！
我趴在地上，视线在硝烟弥漫、子弹横飞的木屋里疯狂扫视。壁炉！对！壁炉！后面是石头的！唯一相对安全的地方！
“李大爷！壁炉后面！” 我扯着嗓子嘶喊，声音在震耳欲聋的枪声中显得那么微弱。
老李头似乎听到了，他一边对着门外又轰了一枪（外面又是一阵惨叫），一边拖着受伤的左臂，踉踉跄跄地往壁炉后面缩。鲜血顺着他手臂往下淌，滴在满是灰尘和木屑的地面上。
我也连滚带爬，忍着全身伤口撕裂的剧痛，手脚并用地从沙发底下往壁炉后面爬！子弹嗖嗖地从头顶飞过，打在我刚刚爬过的地面上，留下一个个冒烟的小坑！
终于，我和老李头都缩在了壁炉后面那点狭小的空间里。滚烫的石壁烤着后背，带来一种不真实的灼热感。外面子弹依旧像冰雹一样砸在木屋上，墙壁被打得千疮百孔，光线从无数弹孔透进来，形成一道道诡异的光柱，在弥漫的烟尘中舞动。
老李头靠在滚烫的石壁上，大口喘着粗气，脸色因为失血而有些灰败。他看了一眼自己左臂的伤口，眉头都没皱一下，首接用沾满火药和血污的手，粗暴地从破夹克里撕下一条布，胡乱地缠了几圈勒紧止血。动作粗鲁得像在捆一截木头。
他扭头看了我一眼，那双浑浊的眼睛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依旧凶悍得像头受伤的老狼。“还能动？” 他沙哑地问，声音被枪声盖过一半。
我咬着牙点头，喉咙里全是血腥味。
他不再看我，目光扫向门口那个被他轰出来的大洞。洞口边缘还挂着燃烧的木屑，外面人影晃动，叫骂声和拉动枪栓的声音清晰可闻。对方显然被老李头这两枪打怕了，暂时没敢硬冲，但火力压制丝毫没停。
“听着，丫头。” 老李头的声音压得很低，语速飞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这破屋子撑不住下一轮了。待会儿我冲出去，引开火力。你…” 他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像要把什么烙印进我脑子里，“…从后面那个小窗户，跳出去！沿着溪水往下游跑！别回头！能跑多远跑多远！听到没？！”
冲出去？引开火力？这他妈是送死！
“不行！” 我脱口而出，声音都变了调，“你出去就是送死！我们一起…”
“闭嘴！” 老李头猛地低吼一声，眼神像刀子一样剜过来，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凶狠，“老子在这片林子活了几十年，命硬得很！轮不到你个黄毛丫头操心！按我说的做！不然都得死这！” 他语气里的决绝和不容置疑，像块巨石压下来。
他不再看我，目光再次投向门口那个破洞，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愤怒，厌恶，还有一种……沉淀了太久太久、浓得化不开的、刻骨的恨意。他布满老茧、沾满血污的手，紧紧攥着那杆同样沾满血污的双管猎枪，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咯咯声。
“顾家的狗崽子…” 他喉咙里滚出几个字，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锈铁，“…这笔债…该还了！”
话音未落！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更加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和引擎轰鸣！紧接着，一道极其刺眼、惨白的光柱，如同巨大的探照灯，猛地从门外那个破洞射了进来！瞬间将硝烟弥漫、如同地狱般的木屋内部照得一片雪亮！晃得人睁不开眼！
强光！是车灯！他们把车开上来了！堵在了门口！
“里面的人听着！” 一个冰冷、通过扩音器放大的声音，穿透了枪声和引擎的轰鸣，清晰地砸进木屋，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宣判般的冷酷：“放弃抵抗！立刻投降！否则，格杀勿论！”
这声音…不是刚才那些保镖！更冰冷，更专业，带着一股子铁血的杀气！是顾烬调来了更狠的角色！可能是他手下的精锐，也可能是…真正见不得光的“清道夫”！
强光如同实质的利剑，刺得我眼睛生疼，泪水瞬间涌了出来。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刚才那点绝望的反抗意志。格杀勿论…顾烬是真的要我的命！不惜一切代价！
老李头也被那强光刺得眯起了眼，但他脸上没有任何惧色，反而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草熏得焦黄的牙齿，无声地笑了起来。那笑容在惨白的光线下，扭曲而狰狞，充满了疯狂和…解脱？
“投降？呵呵…” 他喉咙里发出低沉嘶哑的笑声，像破旧的风箱在拉扯，“…老子这辈子，就没低过头！”
他猛地深吸一口气，那佝偻的身体里仿佛瞬间爆发出最后、也是最凶悍的力量！他不再看门口，而是转过头，浑浊的眼睛死死地、深深地看了我最后一眼。那眼神极其复杂，有催促，有决绝，还有一丝…我说不清道不明的、沉重的托付？
“跑！！”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最后一声嘶哑的咆哮！如同受伤雄狮的绝唱！
下一秒！
在门外扩音器再次响起、警告声尚未落地的瞬间！
老李头动了！他像一头扑向猎物的老迈雄狮，爆发出生命最后的光焰！他根本没有冲向门口那个被强光笼罩的死亡陷阱，而是身体猛地向侧面扑出！目标——是墙角那堆被他刚才拨弄柴火时碰倒的、堆得小山一样的干柴！还有旁边一个敞开的、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木桶！
那木桶里，是…灯油！给老式马灯或者油灯用的那种！满满一大桶！
“祖宗！！！” 老李头嘶吼着，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疯狂！他那只没受伤的右手，抄起靠在墙边、用来拨火的那根长铁钎，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捅进了那个装满灯油的木桶！
“噗嗤——！”
锋利的铁钎瞬间捅穿厚实的木桶壁！金黄色的、粘稠的灯油如同压抑了许久的恶龙，带着刺鼻的气味，猛地从破口处喷涌而出！喷溅得到处都是！
与此同时，老李头另一只手，抓起地上还在燃烧的、一根粗大的带火星的木柴，看都没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地、决绝地，朝着那喷涌的灯油和旁边那堆干燥易燃的柴火堆扔了过去！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我蜷缩在壁炉后面，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而收缩到了针尖大小！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完了！
“呼——！！！”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声低沉而恐怖的、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叹息。
那根燃烧的木柴，带着跳跃的、贪婪的火星，精准地落入了喷溅流淌的金黄色灯油里！
瞬间！
一道刺眼的、妖异的金红色火线，如同有生命的毒蛇，沿着流淌的灯油，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疯狂地蔓延！眨眼间就点燃了整片被灯油浸透的地面！紧接着，火舌猛地向上窜起，带着无比欢快又无比狰狞的姿态，瞬间吞噬了旁边那堆干燥的、堆积如山的木柴！
“轰——！！！”
这一次，是真正的烈焰轰鸣！
冲天的火焰，带着恐怖的高温和刺鼻的黑烟，如同被释放的火焰恶魔，瞬间在木屋的一角腾空而起！火舌疯狂地舔舐着墙壁、屋顶！干燥的木头在高温下发出噼啪的爆裂声！浓烟滚滚，带着灼人的热浪，瞬间席卷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木屋，在几秒钟内，变成了一座熊熊燃烧的炼狱火炉！
“啊——！”
“着火了！快撤！”
“妈的！疯子！快退！退出去！”
门外，扩音器的冰冷命令声瞬间被惊恐万状的尖叫和混乱的嘶吼取代！强光手电的光柱在浓烟中疯狂乱晃！堵在门口的汽车引擎发出刺耳的倒车轰鸣！
火光！浓烟！爆裂声！惨叫声！引擎轰鸣声！所有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曲疯狂而绝望的死亡交响！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毁灭性的火焰惊呆了！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烤得皮肤生疼！浓烟呛得我剧烈咳嗽，眼泪鼻涕一起涌出！视野里一片翻滚的金红和浓黑！
“跑！！！” 老李头那嘶哑的咆哮，如同最后的丧钟，穿透火焰和浓烟，狠狠砸进我的耳朵！
跑！
我猛地一个激灵！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震惊！老李头用命给我撕开了一条血路！
我挣扎着爬起，不顾一切地朝着木屋后方——老李头刚才指的那个小窗户方向，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
身后，是吞噬一切的烈焰地狱！是浓烟！是爆响！还有老李头那在火光浓烟中若隐若现、如同浴火魔神般的佝偻身影！
泪水模糊了视线，不知道是被烟呛的，还是别的什么。我咬碎了牙，用尽全身力气，撞开那扇小小的、糊着旧报纸的木窗！
冰冷的、带着雨水的夜风瞬间灌了进来！
外面，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和哗哗流淌的溪水声！
我没有回头。
纵身一跃！
冰冷的溪水再次拥抱了我，刺骨的寒意瞬间驱散了身后的灼热和浓烟。
我挣扎着从齐腰深的水里站起来，大口呼吸着冰冷的、带着水汽和草木气息的空气。身后，那栋小小的木屋，己经完全被金红色的烈焰吞噬，像一个巨大的、燃烧着的火炬，在漆黑的雨夜里发出狰狞而悲壮的光芒，照亮了上方翻滚的浓烟，也照亮了溪边那些惊惶后退的人影。
火光映在我湿透的、布满血污和泥泞的脸上，一片冰凉。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片吞噬了老李头的火海，喉咙里堵得发不出任何声音。然后，猛地转身，拖着伤痕累累、冰冷刺骨的身体，一头扎进下游方向更加浓密、更加未知的黑暗之中。
冰冷的溪水裹挟着我，也裹挟着身后那越来越远的、如同地狱回响般的火焰爆裂声和隐约的混乱叫喊。
跑！
活下去！
(http://www.220book.com/book/VEEO/)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