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十一章：雨夜遗物
冰冷的溪水像无数根钢针，狠狠扎进我全身的伤口里。左臂被老李头裹得像根硬邦邦的木头，每一次被水流冲击都疼得我眼前发黑。右腿也不知道在哪儿磕狠了，一用力就钻心地抽痛。溪水底下全是滑溜溜的鹅卵石和盘根错节的水草，深一脚浅一脚，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随时可能摔倒，被这冰冷的急流彻底吞没。
身后，那栋燃烧的木屋，火光冲天。隔着雨幕和树林，那金红色的光晕依旧刺眼，像烙铁一样烫在我的视网膜上。火焰吞噬木头发出的噼啪爆响，混合着引擎倒车的轰鸣、还有隐约传来的、气急败坏的叫骂，被哗啦啦的雨声和溪水声切割得支离破碎，却如同跗骨之蛆，死死追着我。
跑！快跑！脑子里只剩下这个念头在疯狂尖叫。老李头用命烧出来的路，不能浪费！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在脸上、身上，冰冷刺骨，砸得人生疼。衣服早就湿透，沉甸甸地裹在身上，像一层冰做的枷锁，吸走最后一点体温。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打架，全身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一半是冷，一半是透支的虚脱。
我根本顾不上方向，也分不清东南西北。脑子里一片混沌，只有身后那片代表死亡的火光在驱赶着我。本能地逆着水流的方向？不对！下游！老李头说沿着溪水往下游跑！下游在哪？哪边是下？
水流湍急，裹挟着我踉跄前行。我拼命甩了甩昏沉的脑袋，试图辨认。借着身后远处那跳跃的火光，勉强能看到溪水流动的方向。对！那边！
我咬紧牙关，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相对好一点的右腿上，左手死死护住被布条裹紧的左臂，右手胡乱地拨开挡路的、湿漉漉的低垂树枝和茂密的水草，像一头濒死的野兽，在冰冷的溪流里拼命跋涉。每一次迈步，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伤口，疼得我首抽冷气，喉咙里全是血腥味和压抑不住的痛苦呜咽。
冰冷的雨水混合着汗水和血水，不断冲刷着我脸上的污迹，又流进眼睛，又涩又痛，视线一片模糊。脚下的石头滑得要命，好几次差点摔倒，全靠一股求生的意志死死撑着才没被冲走。
身后追兵的叫喊声似乎被雨幕和林子隔断了一些，但手电筒的光柱偶尔还是会像探照灯一样，穿透层层雨帘和树木，在附近的山坡上、林间空地扫来扫去！每一次光柱扫过，都吓得我心脏骤停，本能地往水里一缩，或者扑倒在溪边的泥泞里，屏住呼吸，像块没有生命的石头。
他们没放弃！还在找！顾烬的人像疯狗一样，不咬死我绝不松口！
恐惧和绝望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体力在飞速流逝。肺部像破风箱一样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和浓重的血腥味。视线开始出现重影，耳朵里的嗡鸣声越来越大，盖过了雨声和溪流声。
不行了…真的…撑不住了…
就在意识即将被冰冷的黑暗和剧痛彻底吞没的边缘，我脚下一滑！
“噗通！”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狠狠砸进冰冷的溪水里！水流猛地灌进口鼻，呛得我剧烈咳嗽，眼前金星乱冒！挣扎着从水里冒出头，却发现自己被冲到了一处水流相对平缓的回水湾。岸边不再是陡峭的土坡，而是一片被水流冲刷得相对平整的泥滩，上面散落着不少被洪水冲下来的枯枝败叶。
追兵的声音似乎又远了些？雨声太大，听不真切。但我不敢赌。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手脚并用地从水里爬上岸边的泥滩。冰冷的泥水瞬间包裹了全身，冻得我一个激灵，濒临涣散的意识被强行拉回一丝。
不行！不能停在这里！得找个地方躲起来！这样下去，不被抓住也得冻死！
我挣扎着，几乎是爬着，在泥泞湿滑的岸边寻找着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目光在雨幕中艰难地扫视。突然，我的视线被泥滩边缘、靠近水线的一堆被雨水冲刷得发白的乱石吸引住了。
在那堆乱石中间，似乎……卡着什么东西？
一个不大的、黑乎乎的长条形物体。被水流冲到了石头缝里，一半埋在湿泥里，一半露在外面。
是什么？烂木头？还是…？
求生的本能让我爬了过去。用还能动的右手，费力地扒开旁边的碎石和湿泥。
那东西露出了更多——是一个…长条形的木盒子？颜色很深，被水泡得发胀变形，边角都磨损得厉害。上面似乎还沾着一些黑乎乎、像是什么东西烧焦后留下的痕迹。
这盒子…怎么有点眼熟？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这尺寸，这形状…像极了我在老李头木屋里，从他身下那张厚熊皮沙发里摸出来的那个装老式通讯器的盒子！只是眼前这个，看起来更旧，更破，被火烧过又被水泡过！
难道……是老李头的东西？在木屋着火爆炸的时候，被气浪或者什么东西掀飞出来，掉进了溪水里，然后被冲到了这里？
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瞬间攫住了我。是巧合？还是……冥冥之中？
我颤抖着右手，用力抠住那木盒边缘，把它从湿冷的乱石和淤泥里拔了出来。盒子入手沉甸甸的，沾满了冰冷的泥浆。它被火烧过，边缘焦黑碳化，表面也有大片大片的灼烧痕迹，但整体结构还算完整，没有被烧穿。
里面…会是什么？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为追兵，而是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发现。老李头临死前那复杂的眼神，那句“该还了”的嘶吼，还有他面对顾烬手下时那股刻骨的恨意…这一切，都和这个从火海逃出、又被溪水送到我面前的焦黑木盒联系在一起。
我顾不上脏，也顾不上身后的危险了。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我。我抱着盒子，连滚带爬地躲到旁边一块巨大的、向内凹陷的岩石下面。这块岩石像半个天然的屋檐，勉强能挡住一些瓢泼大雨，身下是冰冷的、但还算干燥的沙石地。
暂时安全了。至少，暂时避开了追兵可能的视线。
我蜷缩在岩石的阴影里，背靠着冰冷坚硬的石壁，大口喘着粗气。雨水顺着岩石的缝隙滴落，砸在我的头上、肩上。全身的伤口在寒冷和刚才的剧烈运动下，疼得像有无数蚂蚁在啃噬骨头。但我顾不上这些了。
我的目光，死死锁在怀里这个湿冷、焦黑的木盒上。
盒子没有锁，只有一个简单的金属搭扣，也己经锈迹斑斑。我颤抖着，用沾满泥污和血污的手指，费力地去抠那个冰冷的搭扣。锈死了？还是被泥浆糊住了？
我咬着牙，用指甲去刮，去撬。手指被粗糙的锈迹和变形的金属边缘划破，渗出血珠，混着泥水，但我感觉不到疼。
“咔哒！”
一声轻微但清晰的脆响！搭扣被我硬生生掰开了！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我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掀开了那沉重、被水泡得有些发胀的盒盖。
一股混合着河水腥气、淤泥的土腥味、还有木头和金属被火烧水浸后特有的、完美记忆贩卖店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完美记忆贩卖店最新章节随便看！难以形容的焦糊和锈蚀气味扑面而来。
盒子里，没有水。被火烧过的焦痕和碳化边缘似乎形成了一层密封？或者里面的东西本身防水？
借着岩石缝隙外透进来的、极其微弱的天光（雨似乎小了点？），我看到了盒子里的东西。
不是我想象中的文件，或者照片。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金属牌？
巴掌大小，长方形，边缘有些磨损和磕碰的痕迹。材质像是某种合金，沉甸甸的，入手冰凉。表面覆盖着一层深色的氧化层，但依旧能看出上面蚀刻着一些复杂而精细的纹路和符号。那些纹路…不像装饰，更像某种电路板？或者…加密的识别标记？牌子的正中央，有一个小小的、极其微弱的蓝色指示灯，在昏暗的光线下，如同鬼火般，极其缓慢地、几乎难以察觉地…闪烁着！
它…还在工作？！被火烧过，被水泡过，这东西居然还有电？！
我强压下心头的震惊，把金属牌小心翼翼地拿出来。它背面是光滑的，没有任何接口或者按钮。这到底是什么？
我把金属牌放到一边，目光重新投向盒子里。
金属牌下面，压着几张纸。
纸张被水浸透又阴干过，皱巴巴地粘连在一起，边缘焦黄卷曲，显然是经历了高温。上面的字迹大部分都模糊不清，被水洇开成一片片墨团。只有少数一些用特殊墨水（可能是油性笔？）写下的字迹，还顽强地保留着。
我屏住呼吸，借着微弱的光，艰难地辨认着那些残存的、如同密码般的信息。
最上面一张纸的页眉处，几个勉强能辨认的大字像烧红的烙铁，烫进了我的眼睛：
**【Project "Aurora" - 安全屋部署及紧急撤离预案 - 最高密级】** (Project "Aurora" - Safe House Deployment & Emergency Evacuation Protocol - TOP SECRET)
Project Aurora？极光计划？安全屋？撤离预案？
这他妈是什么东西？！
我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老李头…他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
我手指颤抖着，继续往下辨认那些模糊的字迹。
在那些被水洇开的大片墨团和焦痕之间，断断续续地捕捉到一些零星的词组和短句：
“…节点失效…启动‘断线’程序…”
“…备用通讯…‘渡鸦’频道…加密密钥…S-7…”
“…安全屋坐标…确认…‘老地方’…”
“…关键证据…转移至…‘深井’…”
“…激活…‘守望者’…身份识别…金属密钥…”
“…等待…‘重启信号’…”
断线程序…渡鸦频道…安全屋…老地方…深井…守望者…金属密钥…重启信号…
每一个词都像一颗冰冷的子弹，射进我混乱的大脑！这些词语，带着强烈的、冰冷的组织性和计划性！和那个简陋破败的木屋，和那个沉默寡言、如同老树根一样扎根在山林里的老李头，格格不入！
这绝不可能是老李头的东西！至少，不可能是他作为普通护林员或者猎户该有的东西！
一个荒谬又令人毛骨悚然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我的心脏！
老李头…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口中的“债”，难道不仅仅是为我爸妈？不仅仅是为了那场大火？！他认识顾烬！他恨顾烬！他最后冲向火海时那决绝的眼神，那句“该还了”的嘶吼……他死前看我的那一眼，那沉重的托付……
难道…难道他守护的，不仅仅是我这个闯入者？他守护的，是这盒子里的东西？！是这个什么狗屁“极光计划”的残骸？！
我猛地抓起那块冰冷的、如同鬼火般缓慢闪烁的金属牌！守望者？身份识别？金属密钥？是指这个吗？！
就在这时！
“嗡——！”
一阵极其微弱、但异常清晰的震动感，从我紧握着金属牌的掌心传来！
那块金属牌…它震动了？！
我惊骇地低头看去！只见牌子中央那个原本极其微弱、几乎看不见的蓝色指示灯，骤然变得明亮起来！蓝光稳定而清晰地亮起！不再闪烁！
紧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金属牌光滑的背面，靠近边缘的地方，极其细微地弹开了一个比指甲盖还小的、我根本没注意到的暗格！从里面无声地滑出了一枚…微型数据芯片？！
那芯片只有米粒大小，通体漆黑，在金属牌幽幽的蓝光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太诡异！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我呆呆地看着掌心。冰冷的金属牌散发着幽幽蓝光，像一只睁开的、冰冷的眼睛。旁边是那枚米粒大小、不知储存着何种秘密的黑色芯片。
老李头…安全屋…断线程序…渡鸦频道…深井…守望者…
无数破碎的线索和疑问，如同被惊动的蜂群，在我被寒冷、疼痛和恐惧填满的脑海里疯狂乱撞！
身后远处的山林里，突然传来几声清晰的犬吠！短促，凶狠，穿透了雨幕！
“汪汪汪！”
紧接着，是几声更加清晰的、带着兴奋的叫喊：
“这边！有血迹往这边来了！”
“妈的！总算找到踪迹了！快！把狗牵好！”
犬吠声！追兵带着狗追上来了！
我瞬间从巨大的震惊和混乱中被拉回残酷的现实！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
顾烬的人！带着追踪犬！他们找到我留下的血迹了！
死亡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冰水，瞬间浇遍全身！
我猛地将那块散发着诡异蓝光的金属牌和那枚微型芯片死死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像电流一样刺进皮肤！
来不及多想！也根本想不明白！
跑！继续跑！
我挣扎着从岩石下爬出来，不顾全身撕裂般的剧痛，一头扎进更加浓密的、被暴雨冲刷得哗哗作响的漆黑山林！身后，犬吠声和追兵的叫喊，如同催命的鼓点，越来越近！
冰冷的雨点抽打着脸颊，脚下的腐叶和湿泥滑不留足。我攥紧了手心那两样冰冷的东西，它们像两块烧红的烙铁，烫得我灵魂都在颤抖。
老李头…你到底是谁？
这盒子…这“极光计划”…到底是什么？
顾烬…他真正害怕的…难道不仅仅是那份被我引爆的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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