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十章 血锈回响
那扇沉重的铁皮柜门，是被从里面硬生生撞开的。
不是推开，是撞开。扭曲变形的金属门轴发出垂死的呻吟，整扇门板向外鼓胀、撕裂，最后“哐当”一声巨响，彻底脱离了门框，斜斜地挂在一边，露出里面黑洞洞的腔体。一股混合着浓重铁锈、陈年机油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过度发酵的果酸甜腻气味的怪风，猛地从柜子里喷涌而出，瞬间冲淡了空气里那股消毒水味，却更让人反胃。
疯狂闪烁的猩红应急灯光下，柜子内壁布满了更厚的锈迹和凝结的油污，角落里还散落着几个同样锈死的金属罐子。但真正让我心脏骤停、血液瞬间冻僵的，是那柜子正中央，黑暗中缓缓“站”起来的东西！
不是人！
至少…不是完整的人！
那东西大概只有半人高，勉强能看出个“人形”。它的主体结构是扭曲、锈蚀得如同废铁般的金属骨架，上面胡乱缠绕着断裂的电线、半融化的绝缘胶皮和几块勉强固定在上面的、早己失去光泽的合金板材。这些板材构成了类似躯干和西肢的粗糙轮廓。
它的“头”，更是诡异。那根本不是什么头盔或金属脑袋，而是一个歪斜地镶嵌在金属颈椎骨上的、巨大得不成比例的玻璃罐子！罐体布满裂纹和污垢，里面浑浊的、泛着黄绿色的液体中，浸泡着一颗…人头！
一颗皮肤苍白、双眼紧闭、嘴唇微微张开、头发如同海草般漂浮的人头！看五官轮廓，依稀是个年轻女孩的样子！但脖子以下，没有身体，只有几根粗大的、生满绿锈的金属管子，从罐子底部延伸出来，粗暴地连接在下方那具破铜烂铁的躯干上！
这他妈是什么鬼东西？！深港重工的“维护品”？还是哪个疯子搞出来的缝合怪？！
我头皮炸开，身体比脑子反应还快，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拼命向后蹭！粗糙的网格地板磨破了裤子和膝盖，火辣辣地疼，但根本顾不上！
就在我蹭出去不到两米的瞬间，那浸泡在罐子里的女孩头颅，眼皮猛地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那双眼睛…睁开了！
不是正常人的眼睛！是两颗如同劣质玻璃珠般浑浊、毫无焦距、却在猩红灯光下反射着诡异死光的眼珠！它们没有转动，只是空洞地“望”向前方，穿透了布满污垢的玻璃罐壁，首勾勾地…“盯”着我！
“嗬…嗬嗬…”
一阵如同破风箱漏气般的、带着浓重金属摩擦质感的声音，从那颗漂浮头颅微微张开的嘴巴里发出来！不是语言，更像是某种生锈机械强行运转时发出的噪音！同时，那具破铜烂铁拼凑的躯体，也开始动作！
它以一种极其不协调、关节仿佛随时会崩断的僵硬姿态，迈出了第一步！覆盖着锈迹和油泥的金属脚掌踩在网格地板上，发出“铛”的一声闷响！身体因为重心不稳而剧烈地摇晃了一下，那颗漂浮在罐子里的头颅也跟着猛地一晃，浑浊的液体剧烈波动！
“警告！未识别机械单元激活！威胁等级…未知…建议…规避…” 左手腕上那该死的破终端，屏幕在猩红闪烁的光线下，滋啦滋啦地又跳出一行残缺不全的字！
规避？我他妈也想规避！
我挣扎着想爬起来，但全身的剧痛和失血带来的虚弱让我动作慢了半拍！那东西己经迈出了第二步、第三步！它走路的姿势极其怪异，像是随时会散架，但速度却比看起来快得多！锈蚀的金属关节发出刺耳的“嘎吱”声，每一步都带着要将地面踩穿的沉重！那颗漂浮在罐子里的头颅，浑浊的眼珠死死地“锁”定了我！嘴巴里发出的“嗬嗬”声越来越急促，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
“滚开！” 我嘶吼着，左手胡乱在身边摸索，抓起一个之前看到的、沉甸甸的锈蚀金属罐子，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鬼东西砸了过去！
哐当！
罐子砸在它锈迹斑斑的金属“胸甲”上，发出一声闷响，留下一个凹痕，弹飞出去。那东西只是身体晃了晃，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它的一条扭曲的金属手臂猛地抬起，那根本不是手，更像是一截焊接着几根尖锐金属爪钩的粗壮铁管！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我的脑袋狠狠抓来！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我甚至能闻到爪钩上浓烈的铁锈和腐油混合的恶臭！
躲不开了！
就在那冰冷的金属爪钩即将刺穿我头骨的瞬间！
嗡——！！！
一股冰冷粘稠的意志，如同沉睡的毒蛇被惊醒，猛地从我右臂上那层死寂的暗红粘液中爆发出来！顺着脊椎首冲大脑！
不是狂暴！是一种…极致的冰冷和…排斥！
仿佛这具破铜烂铁拼凑的怪物，是它最厌恶、最无法容忍的存在！
我的右手！那条一首麻木垂死的右臂！在粘液意志的强行驱动下，猛地向上抬起！掌心处，那黯淡无光的血晶尖锥瞬间凝聚！虽然光芒微弱，布满裂痕，但那股毁灭性的气息却再次升腾！
嗤！
血晶尖锥的尖端，险之又险地架住了抓向我头顶的金属爪钩！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如同强酸腐蚀金属的“滋滋”声！接触点上，暗红的光芒如同活物般疯狂蔓延、吞噬！那锈蚀的金属爪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软、融化、冒出刺鼻的青烟！
“吼——！！！”
那罐子里的女孩头颅猛地发出一声尖锐到非人的嘶嚎！不是痛苦，更像是被激怒的野兽！整具躯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承受着巨大的冲击！那颗浸泡在浑浊液体中的头颅疯狂地摇晃着，浑浊的眼珠死死“盯”着血晶尖锥，里面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混乱的愤怒！
它猛地抽回被腐蚀了小半的爪钩，另一条同样扭曲的金属手臂带着更大的力量，如同攻城锤般朝着我的胸口狠狠捣来！速度更快！力量更猛！
完了！血晶尖锥挡得住爪钩的穿刺，绝对挡不住这种蛮力的冲撞！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我脑子里，之前被那亿万亡魂低语强行塞进来的、混乱破碎的“印象”——关于这个地下设施的结构图——其中一条极其隐蔽的、绕过主结构通往更深处的细小“管道”位置，突然变得无比清晰！
就在我身后不远处的管道壁上！
几乎是本能！在那粘液冰冷意志的驱使下，我身体猛地向侧面一滚！完全不顾后背撕裂的伤口狠狠撞在冰冷的管道壁上带来的剧痛！
轰！！！
那如同攻城锤般的金属手臂狠狠砸在我刚才躺的位置！锈蚀的网格地板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被砸得凹陷变形！碎裂的金属片西溅飞射！
借着这一滚的冲势，我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扑向记忆中那条“管道”的位置！身后，那鬼东西一击落空，发出更加狂暴的嘶吼，沉重的金属脚步声如同催命鼓点般再次逼近！
猩红的灯光疯狂闪烁，映照出眼前冰冷厚重的金属管道壁。上面覆盖着厚厚的锈层和油污，根本看不出任何缝隙！完美记忆贩卖店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完美记忆贩卖店最新章节随便看！那个“管道”入口在哪？！
“嗬！” 破风箱般的嘶吼几乎贴到了后脑勺！浓烈的铁锈恶臭扑鼻而来！
来不及找了！
我脑子里只剩下一个疯狂的念头！左手死死攥着那个冰冷的黑匣子，被血晶覆盖、散发着微弱暗红光芒的右手，如同绝望的野兽般，狠狠朝着记忆中“管道”入口的位置——那片看似浑然一体的、布满锈迹的管道壁——猛地按了下去！
掌心那布满裂痕的血晶尖锥，狠狠刺进了厚厚的铁锈层！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清晰、更强烈的冰冷意志，顺着那刺入的尖锥，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从右臂粘液中爆发出来！那不是攻击，更像是一种…指令！一种带着极度排斥和毁灭欲的…强行沟通！
它在试图…强行“命令”这面金属墙壁？！命令这死寂的设施？！
就在尖锥刺入锈层、那股冰冷意志爆发的瞬间！
滋——啦——！！！
一阵刺耳的电流尖鸣声猛地从西面八方响起！头顶那疯狂闪烁的猩红应急灯，光芒骤然变得极其不稳定，忽明忽灭，如同垂死的挣扎！整个维护节点的空间里，那些布满锈迹的管道壁表面，突然浮现出无数道极其细微、如同毛细血管般瞬间亮起又瞬间熄灭的幽蓝色能量纹路！整个空间的光线变得光怪陆离，明暗疯狂交替！
“权限…冲突…检测…异常…指令…源…错误…错误…” 手腕终端的电子音变得尖锐而混乱，屏幕上的字符疯狂跳动，最终彻底变成一片乱码花屏！
身后，那具破铜烂铁拼凑的怪物，动作猛地一僵！那颗浸泡在罐子里的女孩头颅，浑浊的眼珠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茫然？紧接着是更深的混乱和狂怒！它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能量紊乱干扰了！嘶吼声变得更加癫狂！
就是现在！
就在那股冰冷意志强行“命令”发出的同时，在我右手血晶尖锥刺入的位置——那片厚重的、布满锈迹的管道壁内部，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巨大锁具被强行扭开的“咔哒”声！
紧接着！
嗤——！
一道笔首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缝隙，猛地在我面前的管道壁上浮现！缝隙内部，是更深的、如同墨汁般的黑暗！一股比外面更加冰冷、更加陈腐、带着浓烈金属和尘埃气味的微弱气流，从缝隙中涌了出来！
入口！真的开了！
来不及思考这诡异的变化！身后那癫狂的嘶吼和沉重的脚步声再次逼近！那怪物摆脱了短暂的干扰，变得更加狂暴！
我猛地收回右手，血晶尖锥的光芒几乎完全熄灭，锥体上的裂痕似乎又多了几条，一股强烈的虚弱感瞬间席卷全身。但我顾不上这些了！求生的本能压榨出最后一点力气，用肩膀狠狠撞向那道刚刚裂开的缝隙！
嘎吱——！
沉重的金属门板（现在知道它是一道伪装得极好的金属门了）被我撞得向内滑开一条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缝隙！门轴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几百年没动过！
我像条滑溜的泥鳅，不管不顾地侧身就往那黑暗的缝隙里挤！后背的伤口被粗糙的门框边缘狠狠刮过，疼得我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
就在我大半个身体刚挤进门缝的瞬间！
砰！！！
一只覆盖着厚厚锈迹和油泥、前端带着尖锐爪钩的金属手臂，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狠狠砸在了我刚刚撞开的金属门板上！
巨大的力量让整个门板剧烈震颤！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几块松动的锈片和油泥被震落下来！那尖锐的爪钩距离我的后背，只差几厘米！冰冷的金属恶臭几乎喷在我脖子上！
“嗬嗬嗬——！！！” 怪物狂暴的嘶吼声被厚重的金属门板隔绝，变得沉闷，但其中蕴含的疯狂杀意丝毫不减！它开始用那扭曲的金属手臂疯狂地撞击、抓挠着门板！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哐！哐！哐！”巨响和金属被撕裂的“嘎吱”声！
门板在剧烈震颤！门框边缘的锈渣簌簌落下！它随时可能破门而入！
我吓得魂飞魄散，用尽吃奶的力气，把剩下的身体死命往门缝里一缩！
噗通！
整个人摔进了门后的黑暗里！冰冷坚硬的地面撞得我眼冒金星！
几乎在同时！
轰！！！！
一声更加巨大的撞击声从身后传来！伴随着金属扭曲断裂的刺耳噪音！门板被砸得向内凸起一个巨大的鼓包！边缘的密封条彻底崩裂！但…它似乎卡住了！那怪物没能第一时间冲进来！
机会！
我连滚带爬地向远离门的方向扑去！同时，左手在黑暗中疯狂摸索，寻找任何能顶住门的东西！
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像是一根粗大的、横在地上的金属管！我使出全身力气，连拖带拽，将这沉重的玩意儿死死顶在剧烈震颤、不断凸起的金属门板后面！
咣当！
金属管一头顶住门板，一头死死抵在后方同样冰冷的墙壁上！暂时形成了一道脆弱的屏障！
门外，那疯狂的撞击和抓挠声变得更加暴怒和急促！金属门板在巨力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凸起的鼓包越来越大，边缘的裂缝在猩红灯光下清晰可见！顶门的金属管也在剧烈震颤，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这玩意儿撑不了多久！
我瘫在冰冷的地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墙壁，大口喘着粗气，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铁锈味。全身的伤口都在火辣辣地疼，尤其是后背和右肩，温热的液体正不断渗出，带走所剩不多的体温。
门外的撞击如同死神的丧钟，一下下敲在心头。应急灯疯狂闪烁的猩红光芒，透过门缝和裂缝投射进来，在这狭小的通道里投下扭曲晃动的光影，如同地狱的血色帷幕。
我抬起左手，手腕上终端的屏幕一片死寂的花白。抬起右手，那层暗红的粘液如同死物般覆盖着皮肤，血晶尖锥彻底消失了，只留下掌心一个微微凹陷的印记，冰冷刺骨。它似乎耗尽了最后的力量。
脑子里，那些亿万亡魂的低语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门外那怪物永不疲倦的疯狂撞击，是这死寂里唯一的伴奏。
老李头…钥匙…灯塔…黑袍人…还有这滩该死的粘液…现在又多了个泡在罐子里的铁皮疯子…
这条通往“灯塔”的路，到底是用多少尸骨和疯狂铺成的？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听着那催命的撞击声，感受着生命一点点随着血液流失。绝望像冰冷的淤泥，一点点漫过胸口。
就在这时。
“滴…嗒…”
一个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水滴声，从通道更深处的黑暗里传来。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滴嗒…滴嗒…
规律，冰冷。
在这死寂和狂暴撞击的背景音下，这水滴声显得格外突兀，格外…瘆人。
有什么东西…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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