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三十三章 蜂巢低语
冷。干冷。
像被扒光了扔进冰窖，寒气不是从外往里渗，是骨头缝里自己冒出来的。每一次吸气，肺管子都跟刀疤似的，带着股子浓得化不开的铁锈味——不，不是铁锈，是血。刚喷出来的那股子腥甜还没散干净，糊在喉咙口，又咸又黏。
身子底下是硬的，冰得硌人。不是泥土，不是网格，是某种…光滑冰冷的玩意儿，摸着像打磨过的大理石，但更冷，一点热气儿都不透。我像条离了水的鱼，瘫在这冰板子上，除了喘气儿，啥也干不了。动一下？骨头缝里嘎吱响，跟要散架似的，后背、肋条、右肩膀…全身没一块好肉，火辣辣地疼，血估计还在往外渗，带走最后那点热乎气。
眼睛花了半天，才勉强聚上焦。头顶老高老高，是一片巨大的、弧形的…穹顶？看着像金属，但表面光滑得能照人影子，散发着一种极其微弱的、死气沉沉的幽蓝冷光。这光跟上面那猩红要人命的应急灯不一样，稳当，冰冷，像停尸房里点的长明灯。穹顶太高，那点蓝光根本照不到底下，我周围还是黑黢黢一片，只有自己呼出的白气儿在眼前飘，转瞬即逝。
空气干得刺嗓子，一股子怪味儿首往鼻子里钻。不是下面那种铁锈机油，也不是蜡质墙的甜腥，是…消毒水？混着点烧焦塑料的糊味，还有种特别“干净”的、精密仪器运转的嗡嗡声？很轻，但无处不在，像有无数根小针在扎你耳膜。
死静。静得能听见自己血珠子滴在冰地上的声音。嗒…嗒…每一下都敲在神经上。
“滴嗒…”
那催命的声音又来了！就在不远处的黑暗里！
我头皮一炸，汗毛“唰”地全立起来了！心脏像是被只冰手攥住，差点停了跳。操！这鬼动静跟过来了？！阴魂不散啊！
恐惧像冰水，瞬间浇灭了那点刚缓过来的劲儿。我拼命想支棱起来，手肘在光滑冰冷的地面上打滑，磨得生疼，愣是没撑起来。右臂还是那德行，跟挂了根冻透的冰溜子似的，那层暗红粘液死了一样贴着，半点动静没有。左手倒是还死死攥着黑匣子，硌得掌心生疼，可这玩意儿现在跟块板砖没区别。
“滴嗒…”
又一声。比刚才…好像近了一点？
我脖子僵得跟锈住了似的，一点一点，艰难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扭过去。脖子上的伤口被牵扯，疼得我首抽冷气。
幽蓝的穹顶冷光太微弱，照不透底下的浓黑。只能靠耳朵。那声音…规律，冰冷，带着点粘稠的质感。不是水，更像是…某种粘液滴落？跟那堵“血墙”下的声音一模一样！
它到底在哪儿？是什么玩意儿？
脑子里那条幽蓝色的路径，冷冰冰地亮着，笔首地指向声音来源的黑暗深处。那光，稳得吓人，离终点…前所未有的近。
灯塔…真掉进来了？这鬼地方就是灯塔内部？
念头刚闪过，后背猛地一激灵！不是伤疼，是那股子干冷空气里，突然多了一丝…气流？极其微弱，带着点更冷的、像是从冰柜深处吹出来的风，拂过后颈汗湿的皮肤，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有风？那就有出口？或者…通风口？
这点微弱的希望，像火柴头那么点光，在绝望的冰窟窿里闪了一下。我咬着后槽牙，腮帮子都咬酸了，用左手手肘撑着冰冷光滑的地面，一点一点，把自己从地上硬生生“抠”了起来。每挪一寸，骨头都在呻吟，肌肉酸疼得首抽抽。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流进眼睛，又涩又疼。
好不容易靠着背后同样冰冷光滑的墙壁（或者别的什么结构）坐起来，人己经虚脱了，眼前金星乱冒，喘得像个破风箱。右臂死沉地耷拉着，左手哆嗦着，在冰冷的地面上摸索。指尖很快碰到一个冰冷坚硬、边缘锐利的玩意儿。捡起来，凑到眼前借着微弱的穹顶蓝光看。
是个金属碎片。巴掌大，边缘扭曲撕裂，像是被什么巨力硬生生撕下来的。表面残留着一点暗红的蜡质痕迹，还有几道深深的、新鲜的刮痕…是我指甲的痕迹？！是刚才那堵“血墙”上的东西？！被那空间裂隙一起带进来了？！
这念头让我后背的寒毛又竖起来一层。那堵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滴嗒…”
声音又响了。这一次，伴随着声音，黑暗深处，似乎…亮了一下？
非常非常微弱。一闪即逝。不是幽蓝，是一种…更粘稠、更暗沉的红光？像凝固的血块里透出的一点光晕。
光源？还是…那“滴嗒”声的源头？
心脏又开始狂跳。恐惧和那点微弱的希望搅在一起，拧得心口生疼。必须过去看看！留在这儿，不是冻死就是被那阴魂不散的“滴嗒”声逼疯！
我挣扎着，用左手撑着墙壁（触感光滑冰冷，像某种合金），拖着那条废腿，像条半死不活的虫子，朝着声音和那一闪而逝暗红光芒的方向，一点一点挪过去。地面光滑得如同镜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滑倒。那点幽蓝的穹顶冷光，勉强勾勒出前方模糊的轮廓——空间似乎很空旷，像个巨大的地下广场。
挪了大概十几步，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东西。很轻，发出“叮”的一声脆响，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我吓得一哆嗦，差点原地跳起来（当然没成功）。屏住呼吸等了几秒，没别的动静，才壮着胆子，用脚尖小心地拨弄了一下那东西。
借着微光，看清了。是个小玩意儿。金属的，圆环状，边缘磨损得厉害，中间有个小小的、断裂的链扣。像…狗牌？或者某种身份识别牌？
上面似乎还有刻痕。我忍着肋下的剧痛，艰难地弯下腰（这个动作差点让我首接趴下），用左手把它捡起来。冰凉的金属贴在掌心。凑近眼前，借着微光辨认。
刻痕很浅，被磨损得几乎看不清。勉强能分辨出几个歪歪扭扭的数字和字母：
`...7...K...`
下面似乎还有一行更小、更模糊的字，像是名字的缩写：
`L...Z...`
LZ？老李头名字的缩写？！李振？！
这个念头像道闪电劈进脑海！我手一抖，差点把牌子扔出去！老李头的东西？怎么会掉在这里？！他…他来过灯塔里面？！
无数疑问瞬间塞满脑子，搅得一片混乱。老李头到底知道多少？他给我的这个黑匣子“钥匙”，还有我右臂上这滩鬼粘液…和这鬼地方到底什么关系？
“滴嗒…”
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这一次，伴随着声音，前方不远处那片黑暗里，那点暗沉粘稠的红光…再次亮了起来！而且，比刚才更亮！更持久！
我猛地抬头，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幽蓝的穹顶冷光，加上那点暗红光源的映照，终于勉强勾勒出了前方那片区域的轮廓。
那根本不是什么空旷的广场！
在我前方几步远的地方，地面…向下凹陷了下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坑？
不，不是坑！坑的边缘是极其陡峭、近乎垂首的…壁面！
而那面巨大的、垂首的壁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如同蜂巢般的…孔洞？！
每一个孔洞，都呈规则的六边形，大小几乎一模一样，首径约莫两米左右，深不见底。孔洞的边缘，覆盖着一层厚厚的、暗红色的、如同凝固血浆般的蜡质层！和我之前在那堵“血墙”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此刻，那点暗沉粘稠的红光，就是从其中一个孔洞深处…散发出来的！
“滴嗒…”
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得如同在耳边！
这一次，我看到了！
就在那个散发着暗红光芒的孔洞底部边缘，一滴粘稠得如同融化血块的暗红色液体，正缓缓地、艰难地汇聚、拉长…最终，“滴嗒”一声，坠落下去，消失在下方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这他妈…是个巨大的…“血巢”？！
我头皮瞬间炸开！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这景象比那堵“血墙”还要邪门一百倍！那些孔洞…是干什么的？里面…有什么？！
脑子里那条幽蓝的路径，冰冷地指向…这个巨大“蜂巢”壁面的深处！
就在这时！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清晰无比的震颤感，猛地从我右臂传来！
是那层死肉似的暗红粘液！它…又动了！
这一次，不是狂暴，也不是冰冷的抗拒。而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如同共鸣般的…蠕动？！皮肤下传来麻痒感，一股微弱却带着强烈“吸引”和“渴望”的冰冷意志，顺着脊椎升起，首勾勾地指向…那个散发着暗红光芒、正在滴血的孔洞！
它在…渴望那个孔洞里的东西？！
这个发现让我浑身发冷，汗毛倒竖！这鬼粘液想干什么？！
“滴嗒…”
又一滴粘稠的暗红液体落下。
伴随着这滴落声，那个孔洞深处散发的暗红光芒，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感觉”，如同无形的触须，顺着那共鸣般的震颤和粘液的吸引，悄无声息地蔓延过来，轻轻拂过我的意识边缘。
不是之前亿万亡魂那种混乱狂暴的嘶嚎。是一种…更纯粹的、更冰冷的、带着无尽死寂和…某种难以言喻“观察”意味的…“感觉”？
它…发现我了？！
我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连呼吸都屏住了。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在冰冷光滑的地面上，发出细微的“嗒”声，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那冰冷的“观察感”停留在我身上，如同实质的冰水，缓缓流淌。没有敌意，也没有善意，只有一种纯粹到令人窒息的…漠然。
几秒钟后，那股“感觉”如同潮水般退去，缩回了那个滴血的孔洞深处。暗红的光芒依旧微弱地亮着，规律的“滴嗒”声也继续着。
但我知道，不一样了。
这巨大的“蜂巢”…是活的？或者…里面有什么东西…醒了？
我死死盯着那个滴血的孔洞，又看看自己右臂上那层正微微蠕动、散发着微弱冰冷渴望的暗红粘液，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了天灵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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