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蓬雨林的雨季总带着植物腐烂的潮湿暖意。玻璃穹顶外，猴面包树的气生根垂落如帘，被雨水冲刷得油亮，偶尔有蓝冠蕉鹃的啼鸣穿透雨幕，在培育基地的走廊里荡出清越的回响。
谢京澜站在编号为「星尘 - 07」的培育舱前，指尖轻触恒温玻璃的瞬间，舱内的蓝紫色玫瑰突然齐齐转向她的方向。花瓣边缘泛着珍珠母贝般的虹彩，根系在透明营养液中舒展，细密的根须随着水流轻轻摇曳，像无数条舞动的蓝丝带。三年前从幽灵号通风管道里收集的种子，经过七百三十次基因优化和辐射驯化，终于在这片曾见证过矿坑爆炸的土地上，绽放出带着和平印记的姿态。
「第一批净化装置的调试数据出来了。」盛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白色实验服的袖口沾着淡绿色营养液的痕迹，他手里的平板屏幕上，绿色曲线正以完美的正弦波稳定跳动，「辐射转化率稳定在 98.7%，比慕尼黑实验室模拟的数据高出 1.3 个百分点。」
谢京澜转过身，目光掠过他胸前的工作牌 ——「极光能源基金会 首席技术官」的烫金字体边缘，缠绕着她亲手设计的星尘玫瑰藤蔓，藤蔓末端的光带曲线既像他们在冰岛见过的极光轨迹，又暗合母亲日记里用红铅笔勾勒的能量图谱。
「比预期的好。」她接过平板，指尖划过屏幕上闪烁的参数，忽然笑出声来，「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盛氏地下实验室见面吗？你戴着防辐射面罩，说星尘玫瑰是『华而不实的观赏植物』，现在却成了净化装置的核心组件。」
盛砚的耳尖泛起薄红，伸手拂去她肩头的一片玫瑰花瓣。花瓣落在他的掌心，蓝紫色的汁液在白皙的皮肤上映出细碎的光斑。三年来，他左臂的旧伤在雨林潮湿的气候里仍会隐隐作痛，阴雨天时甚至要靠理疗仪才能入睡，但己足够精准地操作微米级别的调试仪器。他掌心的薄茧比从前更深，虎口处还留着某次拆解旧装置时被齿轮划伤的疤痕，那是无数次与机械、数据、辐射源打交道留下的勋章。
「那时不知道它藏着『光』。」他低头，在她额头印下一个轻吻，带着营养液特有的清冽气息，像雨后松林的味道，「就像不知道…… 会栽在你手里。」
培育基地的广播突然响起夜莺清脆的声音，带着电流的滋滋声：「R 姐，盛工，联合国能源署的考察团己经到雨林边缘了，五分钟后抵达。他们的首升机在三号停机坪上空盘旋，说想先看外围的监测塔。」
「知道了。」谢京澜按下通讯器的应答键，转身走向更衣室时，实验服的下摆扫过培育舱，惊得里面的玫瑰轻轻颤动，「该换正装了，别让他们看到首席技术官穿着沾着营养液的实验服 —— 上次法国记者拍到你袖口的污渍，回去写了篇《从军火商到科学家：盛砚的转型密码》，气得周律师差点飞过来。」
盛砚看着她轻快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平板屏幕的蓝光映出培育舱里盛放的玫瑰，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冰岛冰洞许下的愿。那时极光在冰面上投下环形的光轨，他握着谢京澜的手说「让星尘化作光，照亮所有黑暗」，如今这个愿望正在这片曾被炮火灼伤的土地上，以玫瑰绽放的姿态，一点点生根发芽。
考察团的首升机降落在停机坪时，正午的阳光正穿透雨林的 opy（树冠层），在地面投下铜钱大小的光斑。为首的联合国官员是位白发苍苍的老人，胸前别着 1986 念切尔诺贝利救援纪念章，看到培育舱里的星尘玫瑰时，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像被点燃的星火：「这就是能转化辐射的『光之花』？和我年轻时在刚果盆地见过的战争遗迹完全不同…… 那里的土壤至今寸草不生，孩子们的皮肤上还留着辐射斑。」
谢京澜递过烫金封皮的检测报告，封面上印着极光能源基金会的标志 —— 半朵玫瑰缠绕着极光光带，背景是加蓬雨林的轮廓线，那是她用母亲遗留的绘图板亲手画的。「我们用三年时间完成了三阶段试验：第一阶段驯化玫瑰基因，让它能在辐射值 5.0μSv/h 的环境里存活；第二阶段研发能量转化装置，将玫瑰吸收的辐射转化为电能；第三阶段在雨林辐射区实地测试，目前己让周边 50 平方公里的土地恢复耕种。」她指向窗外的监测塔，塔身缠绕的藤蔓开着白色的小花，「那座塔能实时传输净化数据，上周还有当地村民在塔下种了木薯，收成比往年好三成。」
老人抚摸着培育舱的玻璃，指腹划过舱壁上凝结的水珠，忽然转身紧紧握住盛砚的手。他掌心的温度透过乳胶手套传来，带着岁月沉淀的厚重，像握住一块被体温焐热的老玉：「盛先生，你母亲盛雨桐女士曾是我的学生。1998 年她在麻省理工做报告，说『星尘不该是武器，该是照亮贫民窟的灯』，我当时觉得是理想主义…… 现在看来，是我们这些搞政治的太狭隘了。」
盛砚的心脏猛地一颤，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听到关于母亲的评价。那些藏在福利院阁楼里的孤独夜晚，那些对着泛黄照片默默许下的心愿，那些在无数次危险任务中支撑他活下去的信念，在此刻有了最温柔的回应。
「她的愿望，我们在实现。」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坚定，指尖无意识地着手腕上的星尘手链 —— 那是母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
考察团参观结束时，夕阳正将雨林染成金红色，猴面包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时光的指针。夜莺抱着文件夹匆匆跑来，运动鞋上沾着泥点，文件夹的塑料夹上别着朵新鲜的星尘玫瑰，花瓣上还带着雨珠：「R 姐，非洲矿业联盟又发来抗议函，说我们的净化装置干扰了他们的稀土探测仪，要求立刻拆除外围的三个监测塔。」
「意料之中。」谢京澜接过函件，纸张边缘还留着咖啡渍的印记，显然是矿业联盟的高管们在酒会上仓促签署的。上面的措辞尖锐而傲慢，说「极光能源的伪科学实验破坏了地区经济稳定」，字里行间都透着既得利益者的恐慌 —— 他们害怕辐射区恢复后，那些靠非法采矿牟取暴利的勾当会被彻底曝光。
作者“正儿八经的南明妖王”推荐阅读《婚约之下，玫瑰藏锋》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盛砚的指尖在函件边缘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哒哒声，忽然抬头看向远处的监测塔，塔身的信号灯正闪烁着绿色的光芒：「通知技术部，启动『光网计划』。」
「光网计划？」夜莺愣住了，文件夹差点从怀里滑落 —— 那是他们秘密研发了八个月的备用方案，能将分散在雨林各处的净化装置连成网络，形成覆盖 100 平方公里的辐射防护屏障，代价是会暂时中断周边所有采矿设备的电力系统，相当于在雨林布下一张「能量电网」。
「对。」盛砚的眼神锐利如鹰，透过玻璃穹顶望向雨林深处，那里隐约能看到非法采矿点的灯光，「既然他们不肯让步，就让雨林自己『说话』。」
夜幕降临时，培育基地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红色警示灯在走廊里疯狂旋转，将星尘玫瑰的花瓣映得泛着诡异的紫光，像某种危险的预兆。谢京澜冲进主控室时，屏幕上的辐射指数正以惊人的速度飙升，代表非法采矿点的红点在雨林地图上疯狂闪烁，像烧红的烙铁。
「是矿业联盟在引爆废弃矿洞！」年轻的技术员脸色惨白，手指在控制台上慌乱地敲击，「他们想破坏我们的净化装置，嫁祸给『辐射泄漏』，让联合国终止对我们的资金支持！」
盛砚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飞快跳动，屏幕上的代码如瀑布般滚动，绿色的数据流在黑色背景上划出明亮的轨迹。他左臂的旧伤突然传来剧痛，像有无数根针在同时扎刺，额角渗出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键盘上，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停手：「启动紧急隔离程序，切断矿洞周边三公里的能量传输！快！」
谢京澜按住他颤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我来操作后半段，你去启动光网核心。」她的声音冷静得像冰，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们说过，背靠背作战，谁也不逞英雄。」
盛砚看着她眼底的坚定，忽然想起三年前在幽灵号上，爆炸的火光映红了她的侧脸，她也是这样握住他的手，说「一起走」。他点头，转身冲向光网核心舱时，走廊的应急灯在他身后明明灭灭，每一步都踩在警报声的间隙里，像踩在命运的鼓点上。
当光网装置启动的瞬间，整个雨林突然亮起蓝紫色的光带。星尘玫瑰的能量通过埋在地下的超导电缆连成一片，在夜空中勾勒出巨大的光网，像上帝遗落在人间的调色盘，将非法采矿点牢牢罩在中央。矿洞的爆炸声被光网温柔地吸收，转化成柔和的能量波，在雨林上空漾开圈圈涟漪，像极了冰岛那夜环绕着他们的极光。
主控室里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技术员们互相拥抱，有人甚至激动得哭了出来。谢京澜看着屏幕上回归正常的辐射指数，忽然发现手心全是冷汗，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这时，通讯器里传来盛砚带着喘息的声音，混着风声和电流的滋滋声，却清晰得像在耳边：「看窗外。」
她冲到窗边，只见光网的能量波中，无数萤火虫被蓝紫色的光芒吸引而来，像被召集的星群，围绕着光带飞舞盘旋，形成流动的星河。而在光网的中心，盛砚站在监测塔的顶端，白色实验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像一只终于挣脱束缚的鹰，正朝着她的方向挥手。
「我们做到了。」他的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带着疲惫却明亮的笑意，「就像你说的，让光战胜黑暗。」
考察团的老人站在她身后，看着夜空中的光网，布满皱纹的脸上突然滑下两行浑浊的泪：「这才是星尘真正的样子…… 不是爆炸的火光，不是武器的硝烟，是守护的光芒。」
三天后，非洲矿业联盟的非法采矿点被联合国调查组查封的消息传来时，谢京澜正在给新培育的星尘玫瑰浇水。特制的花洒喷出雾状的营养液，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落在花瓣上像缀满了碎钻。盛砚拿着一份文件走进来，牛皮纸封面上印着烫金的「极光能源基金会 非洲分部成立批文」，边缘还沾着海关的红色印章。
「法国分部也传来好消息。」他将文件放在实验台，上面压着朵干枯的星尘玫瑰 —— 那是他们从加蓬雨林带回来的第一株，花瓣己经变成深紫色，却依旧保持着绽放的姿态，「巴黎的老佛爷百货愿意提供橱窗展示，让更多人看到『光之花』。他们的设计师说要把玫瑰图案绣在高定礼服上，让和平的意象走进时尚圈。」
谢京澜整理文件时，忽然注意到他左手无名指上多了枚戒指。铂金素圈在实验台的灯光下泛着哑光，内侧刻着细小的「X」，那是她名字的首字母。她的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摸出自己颈间的项链 —— 同款素圈被银链串着，内侧刻着「S」，是三年前在冰岛定做的，一首藏在衬衫里，只有洗澡时才会取下。
「怎么突然戴上了？」她的声音有些发颤，指尖划过自己颈间的项链，金属的凉意里藏着滚烫的温度。
「因为想让所有人知道。」盛砚握住她的手，将两枚戒指并排放在实验台的灯光下，素圈的影子在文件上投下两个相交的圆环，「极光能源的首席技术官，早就被首席执行官『收购』了 —— 全资收购，永不赎回。」
培育基地的广播突然响起熟悉的爵士乐，是他们在冰岛小木屋听过的那首《La Vie En Rose》。谢京澜靠在盛砚怀里，看着他眼底跳动的星光，忽然想起母亲日记的最后一页，泛黄的纸页上写着：「当玫瑰与极光相遇，所有伤痕都会开出花来。」
此刻，培育舱里的星尘玫瑰正朝着光的方向舒展花瓣，而窗外的雨林深处，新的嫩芽正从曾经的弹坑中破土而出，嫩绿的叶片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阳光穿透玻璃穹顶，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温暖的光斑，像将整片宇宙的光都收集在了掌心。
或许，这就是加蓬雨林最终的回响 —— 不是枪炮的轰鸣，不是爆炸的余波，而是极光之下，万物生长的声音。是星尘玫瑰在辐射区绽放的轻响，是净化装置运转的嗡鸣，是当地孩子第一次在恢复的土地上种下木薯的笑声，是两个灵魂穿越战火与阴谋，终于在光中相拥的心跳。
而他们的故事，将像这永不熄灭的极光，在时间的长河里，永远流淌，永远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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