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熔炉”核心区的空气,比西伯利亚永冻土最深处的寒冰还要冷硬。巨大的全息投影上,密集的数据流如同咆哮的冰河,冲刷着中央那枚被放大、解析到极致的微型探测器——陈锋从“冰窖”B3区地面挖出的那只“眼睛”。它的外壳在超高倍扫描下,显露出非金属的、带着天然生物纹路的材质,内部结构精巧到令人发指,核心是一块米粒大小、散发着微弱幽蓝荧光的晶片。
韩冰的指尖在冰冷的合金控制台上敲出急促的鼓点,镜片上倒映着瀑布般刷新的破解进程。她的声音透过指挥频道,像淬了冰的钢针,扎进每一个核心成员的耳中:
“外壳生物复合材料解析完成——主要成分:变异冰甲虫外骨骼提取物、深冰层硅藻化石粉末、未知有机粘合剂。具有完美环境拟态、抗低温脆化和微弱生物电屏蔽特性。”
“核心晶片…加密层级超越联邦己知最高标准!正在暴力破解…进度37%…己剥离外层伪装协议…确认!晶片底层制造标识:‘新纪元联邦科学院 – 潜影’序列!”
“最后一次信号发射残留数据包重组完成…内容:壁垒内部结构震动频谱(重点标注‘熔炉’、指挥中心、地热井节点)、环境温湿度梯度图、空间能量波动峰值记录…以及,”韩冰的声音陡然降至冰点,“一份包含七名人员代号、生理特征及近期活动规律的…潜伏者名单。”
死寂。
指挥中心内,只有设备散热风扇低沉而持续的嗡鸣,以及每个人沉重压抑的呼吸声。陈锋抱臂站在投影前,脸色铁青,下颌骨咬得咯咯作响,目光死死锁住全息图上那七个被猩红色标记框出的名字和模糊影像。其中一个,赫然是负责“巢穴”A区部分物资配发的低级管理员老吴,一个平时总是佝偻着背、说话都带着讨好的和气老头!另一个,则是“熔炉”维修组新招的年轻焊工小李,手脚麻利,沉默寡言,颇受工头赏识!
“自由之风商队…” 秦雨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低沉得如同地底岩层的摩擦,“是联邦‘潜影’侦查爪牙。” 他缓缓走到光幕前,墨玉指环在惨白的光线下流转着幽深的寒芒。投影的猩红光芒映在他脸上,将那贯穿左眼的疤痕和冰冷的银纹衬托得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目的:窥探虚实,绘制命门,播撒毒种,为‘收割’铺路。” 每一个字都带着实质般的杀意,让室温骤降。
“首领!”陈锋猛地踏前一步,声音如同即将爆发的火山,“给我权限!我亲自带队!十分钟!十分钟内,把名单上这些吃里扒外的杂碎,一个不少地钉死在刑讯室的墙上!”
“不。”韩冰的声音冰冷地插入,她调出另一组监控画面和通讯记录,“打草惊蛇只会让毒蛇缩回洞里。‘潜影’是联邦最锋利的暗匕,他们必然有紧急联络和自毁预案。要抓,就要连根拔起,切断所有触手!”她的指尖在光屏上快速划过,调出壁垒内部通讯网络的实时拓扑图。“利用探测器传回的最后一次环境参数作为诱饵密钥…启动‘织网者’协议!”
随着她指令下达,壁垒内部所有接入通讯网络的设备——从指挥中心的终端到“巢穴”公共区域的简陋广播喇叭,从“熔炉”的设备控制器到巡逻士兵的便携通讯器——都极其短暂地(不超过0.1秒)发送了一段完全相同的、伪装成系统自检信号的特定频率脉冲。这段脉冲本身无害,却是韩冰精心设计的“鱼饵”。
“名单上的七个人,或者他们紧急上线的联络人,只要此刻身上或身边有任何处于激活状态的电子设备,接收到这段‘密钥’脉冲,其接收模块的瞬时功耗会产生极其细微但可捕捉的异常波动!”韩冰的声音带着技术猎手特有的冷酷精准,“‘雪貂’侦察车搭载的分布式电磁嗅探阵列己经上线…锁定异常信号源!”
瞬间,壁垒内部的通讯拓扑图上,七个猩红色的光点骤然亮起!位置清晰无比!更令人心悸的是,在“巢穴”C区一个废弃的通风管道节点附近,第八个异常微弱、但明显不同的信号源也闪烁了一下!
“还有一条漏网之鱼!可能是更高阶的‘信鸽’!”韩冰厉声道。
“行动!”秦雨的声音如同断冰切雪。
壁垒瞬间化身狩猎场。没有刺耳的警报,没有混乱的喧哗,只有精密的齿轮在无声中高速咬合。
“巢穴”A区,低级管理员老吴的隔间。门被无声推开时,这个佝偻的老头正哆嗦着将一个纽扣大小的金属片塞进嘴里试图吞下。陈锋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钢铁般的大手精准地扼住他的下颌,力道之大几乎要捏碎骨头!另一只手闪电般探入他口中,硬生生将那个沾着唾液、带有锋利边缘的金属片抠了出来!老吴眼中瞬间爆发出绝望的疯狂,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嗬嗬声,身体剧烈挣扎,却被两名如狼似虎的“夜枭”士兵死死按在地上,冰冷的枪口顶住后脑。
“熔炉”维修区,年轻焊工小李正在焊接一处管道接口,焊枪喷吐着刺眼的蓝光。当两名穿着工装的“夜枭”成员若无其事地靠近时,他眼神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警觉,握着焊枪的手微微调整了角度。然而,就在他手指即将按向焊枪手柄上一个隐蔽按钮的瞬间,一股无形的巨力猛地攫住了他全身!他像被冻结在琥珀里的虫子,连眼珠都无法转动!只有思维在疯狂尖叫——空间禁锢!是首领!秦雨的身影如同从虚空中凝结,出现在他面前,冰冷的目光扫过他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伸手精准地卸下了焊枪手柄上那个伪装成散热片的微型信号发射器。
C区废弃通风管道。一道黑影如同壁虎般紧贴在冰冷管壁上,正将一个火柴盒大小的装置塞进管道缝隙。突然,他头顶锈蚀的金属格栅被一股巨力无声掀开!韩冰亲自带队的技术行动组如同神兵天降,数支强光手电瞬间锁定目标!那黑影反应快得惊人,反手掷出数枚烟雾弹,同时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向后急缩!但一道高频脉冲无声扫过,他藏在耳道深处的微型通讯器和身上的信号中继器瞬间爆出细碎的电火花!身体也随之一僵!就是这不足半秒的迟滞,一张特制的、带有强效神经麻痹剂的金属网己当头罩下!
抓捕过程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精准、冷酷、高效。七个名单上的潜伏者,外加一个试图传递最后情报的“信鸽”,全部落网,无一逃脱。壁垒内部,绝大多数居民甚至不知道一场风暴刚刚席卷而过。
特殊审讯室,代号“寒渊”。这里没有窗户,没有多余的声音,只有惨白的无影灯和冰冷的合金墙壁。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淡淡的血腥味。
陈锋亲自负责审讯。他没有咆哮,没有酷刑,只是将一份份证据——探测器解析报告、通讯记录、从被捕者身上搜出的自杀装置和信号发射器——平静地摆在他们面前。他像一堵沉默的、散发着血腥气的铁壁,用眼神和冰冷的现实施加着无与伦比的心理压力。
崩溃来得比预想的更快。这些潜伏者并非死士,大多是末世中挣扎求存、被联邦的威逼利诱(承诺食物、药品、庇护所位置)裹挟的可怜虫,或是被“重建秩序”虚幻理想蒙蔽的糊涂蛋。在绝对的力量和冰冷的证据面前,他们的心理防线如同被铁锤砸中的冰雕,纷纷碎裂。
零碎的口供被韩冰快速整理、交叉印证,拼凑出令人心悸的图景:
联邦对“寒鸦壁垒”的重视远超预期。不仅因为壁垒展现出的顽强生存力和技术潜力(尤其是地热能源和生物材料应用),更因为秦雨本人——他那神出鬼没、疑似空间系的能力,成为了联邦情报总局“北极星计划”档案中标注为“Ω级潜在威胁”的存在!评估报告称:“目标个体(秦雨)具备颠覆局部战场平衡的可能性,威胁等级:高。优先采取渗透、分化、情报收集,为后续‘精准收割’或‘强制收编’提供战术支撑。”
“潜影”小队的任务核心:绘制壁垒详细布防图(尤其是能量节点和指挥中枢),评估秦雨能力特性及使用代价,寻找内部裂痕(资源分配矛盾、对首领政策不满者),并伺机在关键设备(如地热核心)埋设延时破坏装置。杰克抛出的“月光藤”孢子共生体,是精心准备的诱饵,不仅是为了接近叶蓁蓁(医疗核心),其培育基质中更混入了联邦特制的休眠期追踪纳米虫!一旦在壁垒内培育成功,这些纳米虫将随着植株散发的气息激活,成为无形的定位信标!
“收割…”陈锋咀嚼着这个词,眼中燃烧着暴怒的火焰,“他们把寒鸦当成圈养的牲畜?把首领当成待宰的羔羊?!”
秦雨站在单向玻璃后,看着审讯室内如泥的背叛者。投影上那份联邦评估报告冰冷的字句,像烧红的烙铁烫在他的神经上。Ω级威胁…精准收割…强制收编…这些词汇勾起的,不仅仅是怒火,更是重生前被背叛、被抛弃、在绝望中死去的冰冷记忆!他体内的空间能量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躁动,指环周围的空气发出细微的、肉眼可见的扭曲涟漪。冰冷刺骨的杀意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让整个“寒渊”的温度再次骤降。
“处理掉。”秦雨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名单上的人,公开审判,以儆效尤。联邦…需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复。”
寒铁监狱第三层。林雪的囚室。
墙壁上凝结的冰霜比以往更厚,空气冷得能冻结骨髓深处的最后一丝热气。林雪蜷缩在破毯子里,身体因寒冷和旧伤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突然,囚室厚重的合金门滑开一条缝隙,不是送饭的老王,而是两名面无表情、气息冷硬的“夜枭”卫兵。他们沉默地将一份简陋的、散发着油墨味的简报扔了进来,随即关门落锁。
简报是给囚徒看的内部通报,内容极其简洁:“清除联邦间谍八名。公开审判将于明日进行。背叛者,死。”
林雪艰难地挪过去,用冻僵的手指捡起那份简报。昏暗中,她凑近冰冷的纸张,一字一句地读着。当看到“联邦间谍”、“公开审判”、“死”这几个字眼时,她那死寂灰败的眼眸深处,如同投入石子的古井,骤然翻腾起剧烈而复杂的波澜!
震惊?不,更像是某种意料之中的尘埃落定。
恐惧?或许有一丝,对寒鸦清洗手段的恐惧。
但更多的…是一种扭曲的、近乎病态的兴奋和…幸灾乐祸?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简报的边缘,纸张在低温下发出脆弱的呻吟。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扯,形成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冰冷而诡异的弧度。
“杰克…‘潜影’的鬣狗…你们也有今天…” 她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气音呢喃着,声音嘶哑如同砂纸摩擦,“联邦…你们终于…踢到铁板了…”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厚重的合金墙壁,投向壁垒深处那散发着无形威压的方向,眼神闪烁不定,里面翻滚着仇恨、算计,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绝境逼出的疯狂。
秦雨要反击了。联邦的触手被斩断,以最血腥的方式。
这场冰原上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而她林雪,这个被所有人遗忘在黑暗角落的囚徒,似乎…嗅到了新的、可以利用的机会?哪怕这机会,需要用灵魂去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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