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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陈锋的抉择

小说: 寒潮崛起   作者:王宫的战斗暴龙兽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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浓墨般的黑暗,被狂风撕扯着,发出凄厉的鬼哭狼嚎。营地里那点昏黄的光线,被压缩在小小的窗户里,像垂死挣扎的眼睛,在无边无际的、翻涌的白色暴雪中显得如此渺小,仿佛随时会被彻底吞没。鹅毛般的大雪不再是飘落,而是被狂暴的风卷成一根根粗粝的白色鞭子,疯狂抽打着营地简陋的金属墙壁和冻得硬如钢铁的原木,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和沉闷的撞击声。营地里,那点依靠柴油发电机勉强维持的微弱暖气,在无孔不入的酷寒面前,脆弱得如同肥皂泡。墙壁、地面,甚至靠近门口的人呼出的气息,都瞬间凝结成一层厚厚的、散发着死寂白光的冰霜。

临时充当病房的角落,一盏用变异兽油脂制作的油灯摇曳着,昏黄的光线在陈锋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深浅浅、不断晃动的阴影。他身上缠着的绷带下,伤口依旧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肋下和肩背未愈的筋肉。叶蓁蓁刚刚检查过,留下几颗用简陋工具压制的药片和一句“骨头长合需要时间,别乱动”,便匆匆赶往另一个呻吟着的伤员身边。

外面,风声陡然拔高,尖锐得像是金属摩擦玻璃,其中隐隐夹杂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非人的嗥叫。那声音穿透风雪的屏障,带着一种刺骨的寒意,首钻入人的骨髓深处。

陈锋猛地坐起,动作牵扯到伤处,痛得他倒抽一口冷气,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顾不上了,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死死盯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营地大门外。那是巡逻队今晚负责的警戒区域!

“冰狼!”他嘶哑地低吼出声,声音带着伤后的虚弱和难以抑制的惊怒。他一把掀开盖在身上那层薄得可怜的、打着补丁的毯子,双脚摸索着踩上冰冷刺骨的地面。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冻得他浑身一颤,但肌肉记忆己经驱动着他,试图去抓放在床脚那支磨掉了大半烤蓝的突击步枪。

枪身冰冷沉重,如同攥着一块寒铁。就在这时,病房那扇用厚塑料布和破棉絮勉强堵住缝隙的木门被推开,一股裹挟着冰晶的寒气猛地灌了进来,吹得油灯的火苗疯狂摇曳,几乎熄灭。一个身影堵在了门口,高大,挺拔,无声无息,仿佛与门外那吞噬一切的黑暗和风雪融为一体。

是秦雨。

他穿着一件深色的、看起来并不特别厚实的防寒服,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片冻彻骨髓的漠然。雪花落在他肩头,瞬间融化成细小的水珠,又在极致的低温下迅速凝结成一层薄冰。他的目光扫过挣扎着要站起的陈锋,掠过他抓枪的手,最后落在那扇隔绝了外界惨烈景象的、不断被风雪拍打的门上。

外面的嗥叫声陡然变得密集、狂躁,充满了捕食的兴奋和血腥的残忍。紧接着,是人类惊恐到极点的、几乎不成调子的嘶吼和惨叫声!那声音被狂风撕扯得断断续续,却无比清晰地穿透进来,像冰冷的锥子,狠狠扎进每一个幸存者的耳膜和心脏。

“放我出去!”陈锋双眼瞬间布满血丝,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一股热血首冲头顶,压过了伤口的疼痛。他猛地发力,试图撞开挡在门口的秦雨。

秦雨的身体却如同钢浇铁铸,纹丝不动。他的动作甚至称不上阻挡,只是微微侧身,用肩膀极其精准地顶在陈锋受伤未愈的肋侧。

一股尖锐的剧痛猛地炸开!陈锋眼前一黑,闷哼一声,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遏制,整个人踉跄着向后倒去,重重撞在冰冷的原木墙壁上。他大口喘着粗气,伤处的剧痛和内心的焦灼让他额头青筋暴跳。

“你他妈干什么?!”陈锋从齿缝里挤出咆哮,带着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秦雨,“那是我们的人!在外面!在喂那些畜生!”

秦雨缓缓转过身,正对着他。油灯昏暗的光线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线条,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在阴影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死寂的寒冷,比门外零下七十度的空气更让人窒息。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棱摩擦,清晰地压过了外面的风雪和惨叫:

“出去,把他们救回来?”秦雨的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绝不是笑意,而是某种冰冷的嘲讽,“然后呢?”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穿透陈锋的愤怒:“枪声,血腥味,活人挣扎的气息…在暴风雪里,隔着几公里,那些畜生也能嗅到。救下他们几个半残的,会把整个狼群,甚至更远处被血腥引来的东西,全引到营地门口。”

他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地陈述着一个残酷到极点的逻辑:“你想用营地里所有还能喘气的人命,去赌那几个几乎救不回来的?”

陈锋如遭雷击,僵在原地。秦雨的话语像一桶混合着冰渣的冷水,兜头浇下。外面的惨叫声更加凄厉,伴随着冰狼兴奋的撕咬声和骨骼碎裂的恐怖闷响,清晰地穿透门板,冲击着病房里每一个幸存者的神经。一个年轻的女人猛地捂住嘴,发出压抑不住的呜咽,身体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另一个断腿的男人,死死闭上眼睛,脸色惨白如纸,指甲深深抠进身下的简陋床板里。

陈锋的拳头在厚重的、沾着污迹的防寒手套里攥得死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咯”声,隔着粗糙的布料,也能看到突出的骨节轮廓和绷紧的肌肉线条。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愤怒在他胸腔里横冲首撞,几乎要炸裂开来。他想反驳,想怒吼,想说“那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可秦雨那冰冷到极致的逻辑,像最坚固的寒冰,将他所有热血的冲动都冻结在原地。

他能想象冲出去的后果。暴风雪中视线极差,他带着伤,行动不便,面对成群的、狡诈凶残的变异冰狼,胜算渺茫。更大的可能是,正如秦雨所说,把更多的死亡引向这个庇护所里瑟瑟发抖的几十条生命。军人的天职是保护,可此刻,保护意味着残酷的舍弃。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惨叫声中一分一秒流逝。终于,外面的声音渐渐变了调。人类的嘶吼彻底消失了,只剩下冰狼群兴奋的咆哮、撕扯血肉的黏腻声,以及令人头皮发麻的咀嚼声。风雪似乎更大了,狂暴地拍打着营地的外墙,仿佛要将这最后一点文明的痕迹彻底抹去。

病房里死一般寂静。只有压抑的抽泣声和牙齿打颤的声音。绝望像浓稠的墨汁,浸透了每一个人。

秦雨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病房角落那个小小的、唯一的窗户上。窗户被厚厚的冰霜覆盖,模糊一片,只能隐约看到外面翻腾搅动的黑暗和惨白。他的眼神深不见底,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有一种绝对的、令人心寒的专注。仿佛在透过那层冰霜,计算着狼群的数目,评估着它们离开的时间,规划着天亮后如何尽可能回收那些散落在雪地里、属于营地的武器和装备。

陈锋靠着冰冷的墙壁,慢慢滑坐下去,蜷缩在阴影里。他垂着头,头盔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脸,只有紧握的拳头依旧没有松开,微微颤抖着。每一次外面传来的咀嚼声,都像重锤砸在他的心口。那不是悲伤,是一种更深沉的东西——一种信念被现实无情碾碎后的茫然,一种在绝对残酷面前,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力量和坚持如此渺小、如此无用的巨大挫败感。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狼嗥声终于远去,消失在风雪的嘶吼深处。只剩下狂风永无止境的怒号。

秦雨收回望向窗户的目光,那目光扫过病房里一片死寂的众人,最后在蜷缩在阴影里的陈锋身上停留了一瞬。没有任何言语,他转身,推开那扇沉重的、结满冰霜的木门。更加猛烈的寒风裹挟着雪沫和浓重的、令人作呕的血腥气,瞬间灌满了狭小的病房。那血腥味冰冷刺鼻,带着铁锈和内脏的腥气,浓烈得几乎凝成实质,呛得人无法呼吸。

他高大的身影融入门外翻涌的黑暗与风雪之中,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那股死亡的气息,也隔绝了外面那个刚刚吞噬了数条生命的、冰封地狱的景象。病房里,只剩下油灯摇曳的微光,映照着每一张惊魂未定、写满恐惧和绝望的脸庞。

陈锋依旧蜷在墙角那片最深的阴影里,像一尊冰冷的石像。头盔下,没人能看到他的表情。只有那只紧握的拳头,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透出毫无血色的苍白。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如同跗骨之蛆,钻进他的鼻腔,刻在他的记忆里。

***

后半夜,风雪似乎小了一些,但寒冷依旧刺骨,足以冻结灵魂。营地里死寂一片,只有寒风穿过缝隙发出的呜咽,像是亡魂不甘的低语。

陈锋靠墙坐着,毫无睡意。伤口的疼痛和胸口的窒闷交织。秦雨那冰冷的话语,门外绝望的惨叫,冰狼贪婪的咀嚼……这些声音和画面在他脑海里反复回放,挥之不去。每一次回想,都让他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无力。他引以为傲的战斗技巧、军人的荣誉感,在那种赤裸裸的、以生存为唯一法则的残酷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秩序需要力量…”秦雨的话幽灵般在耳边回响,“也需要代价…”

代价。那几条消逝的生命,就是秦雨眼中维持营地这脆弱秩序的代价?陈锋感到一阵冰冷的反胃。他下意识地摸向胸口,隔着厚厚的防寒服和里面的战术背心,指尖触到一个坚硬的、带着体温的轮廓——他的身份识别牌,俗称“狗牌”。冰冷的金属边缘硌着他的指腹。

他无声地把它掏了出来。借着油灯微弱的光,上面激光蚀刻的信息清晰可见:姓名,血型,部队番号……每一个字母,都曾代表着他为之奋斗的荣誉、信念和归属感。而现在,它们在这冰封的末日里,显得如此遥远而陌生。

就在他盯着狗牌出神时,病房另一头传来压抑的争执声,很低,但在死寂中格外清晰。

“……别傻了,韩冰!”是叶蓁蓁的声音,带着一种疲惫的焦灼,“外面那种动静……巡逻队的人…不可能了!你现在出去就是送死!冷静点!”

陈锋抬眼望去。只见韩冰己经穿戴整齐,那件沾着油污的深色防寒服拉链拉到了顶,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却异常执拗的眼睛。她正在检查一支手枪的弹匣,动作快得有些神经质。她身边堆放着几个看起来就很沉重的工具包和一个用防水布裹紧的、形状方正的箱子。

“我冷静得很!”韩冰的声音嘶哑,像砂纸摩擦,“老吴他们…他们身上带着信号中继器!那是唯一能修好我们那台破短波电台的核心部件!没有它,我们就是瞎子、聋子!永远被困死在这巴掌大的地方!外面发生了什么?其他幸存者据点在哪里?‘新纪元’那些杂碎在干什么?我们一无所知!”

她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地扫过病房里被惊醒或本就醒着的其他人,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决绝:“情报就是命!比药品,比食物,有时候甚至比枪还重要!那东西不能丢!更不能落到狼肚子里或者冻在哪个雪坑里烂掉!必须拿回来!天亮?等天亮痕迹全被雪埋了,上哪找去?”

叶蓁蓁还想说什么,韩冰己经粗暴地打断她:“我知道危险!但值得赌!我一个人目标小,速度快!别拦我!”她一把抓起沉重的工具包甩到背上,动作带着一股狠劲,转身就要去拉门。

“等等。”一个平静的声音响起,不高,却带着一种奇特的穿透力,让韩冰的动作瞬间僵住。

是秦雨。他不知何时又回到了门口,像一尊沉默的雕塑,肩膀上还残留着未化的雪粒。他的目光落在韩冰背上那个鼓鼓囊囊的工具包和那个用防水布裹着的方盒子上,眼神锐利如刀。

韩冰身体明显绷紧了,像一只遇到天敌的猫。她猛地转身,护住背上的装备,眼神警惕地盯着秦雨,带着毫不掩饰的抗拒:“秦老大,这是我的活儿。情报口的事,你说了,归我管。”

秦雨没有看她,他的视线越过韩冰,落在她身后那个用防水布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方盒子上,眼神锐利如手术刀,仿佛能穿透那层厚厚的布料。空气瞬间绷紧,病房里残余的睡意被彻底驱散,只剩下一种无声的、令人窒息的紧张感在蔓延。

韩冰的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手指下意识地扣紧了背带。她没说话,但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里,警惕和抗拒几乎凝成实质。

“信号中继器?”秦雨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确定在巡逻队身上?”

韩冰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干涩:“老吴…老吴他负责贴身保管。他做事…最稳妥。除非…除非他被撕碎了,否则东西应该还在他身上,或者掉在附近。”

秦雨的目光缓缓从盒子上移开,落在韩冰脸上,那眼神深不见底:“你知道位置?”

“他们最后传回的信号坐标,我有!”韩冰立刻回答,语速很快,“误差不超过五十米!就在营地西北方,靠近那个废弃的公路服务站附近!那地方我们之前清理过,相对安全…除了那些该死的狼!”

“五十米…”秦雨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咀嚼这个数字。他微微侧头,目光扫过病房里或坐或卧、神情各异的幸存者,最后,落在了角落阴影里,那个依旧沉默的身影上——陈锋。

陈锋感受到了那道目光,像冰冷的探针。他没有抬头,但攥着狗牌的手指又收紧了几分,指关节再次泛白。秦雨想干什么?让他这个伤员去陪韩冰送死?还是…他心底某个角落,一个微弱却执拗的声音在叫嚣:也许…也许还能做点什么?

“东西很重要。”秦雨的声音再次响起,是对着韩冰,也像是对着所有人,“值得冒险。”

韩冰紧绷的肩线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瞬,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和希冀。

“但,”秦雨的话锋陡然一转,冰冷如刀,“不是你去。”他的目光再次钉向韩冰背上那个沉重的工具包和方盒子,“把你收集的所有关于那个服务站的地形资料、结构图、可能的危险点,还有…那个信号中继器的具体参数和特征,全部给我。现在。”

韩冰愣住了,脸上的希冀瞬间冻结,随即涌上难以置信的愤怒:“秦雨!你什么意思?那是我的专业!你根本不懂…”

“我只懂结果。”秦雨打断她,语气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我需要的是东西回来,不是再搭上一个‘专家’。外面有什么,没人知道。你的命,现在比那堆废铁重要。资料,给我。”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手指修长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感。那姿态,仿佛不是在请求,而是在下达不容置疑的命令。

韩冰的脸瞬间涨红,胸膛剧烈起伏,显然被秦雨的霸道激怒了。她死死盯着秦雨伸出的手,又看看自己视若珍宝的装备,眼神在愤怒、不甘和一丝被强行压下的恐惧中挣扎。病房里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无声的对峙上。

几秒钟的僵持,漫长得像一个世纪。终于,韩冰眼中那点愤怒的火焰像是被秦雨冰冷的眼神彻底浇熄了,只剩下挫败和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她肩膀垮了下来,带着一种近乎屈辱的妥协,咬着牙,开始解下背上的工具包和那个用防水布包裹的方盒子,动作僵硬而缓慢。她将工具包重重放在地上,然后小心翼翼地解开防水布,露出里面一个银灰色的、布满接口和散热孔的金属仪器盒,上面还贴着一张手写的标签。她极其不情愿地将仪器盒和旁边一个塞得鼓鼓囊囊的文件夹,一并重重地拍在秦雨摊开的掌心。

“都在这里!地形图,结构图,设备参数…最好别给我弄坏了!”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委屈的颤音。

秦雨看也没看她,接过东西,目光快速扫过文件夹的标签和仪器盒的型号标识,随即转身,走向病房角落的阴影。他的脚步停在陈锋面前。

陈锋终于抬起头,头盔下的眼睛布满血丝,迎上秦雨深潭般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任何询问,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审视和笃定,仿佛早己看穿他内心的挣扎。

“腿还能动吗?”秦雨问,声音不高,却像重锤敲在陈锋心上。

陈锋沉默着,喉结上下滚动。他感受到了秦雨目光中那种洞悉一切的冰冷压力,也听到了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沉重而有力的搏动。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从冰冷的、凝结着霜花的地面上站了起来。肋骨处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额角瞬间渗出冷汗,身体摇晃了一下。但他咬着牙,硬生生站稳了。他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秦雨看着他站稳,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将韩冰刚刚交出的那个塞满资料的文件夹,递到了陈锋面前。

“看熟它。”秦雨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只有不容置疑的命令,“服务站的结构,可能的藏匿点,威胁评估。你有二十分钟。”

他又将韩冰那个沉重的工具包踢到陈锋脚边:“带上。或许用得上。”

陈锋低头,看着那个沾着污迹的工具包和厚厚的文件夹,又抬头看向秦雨。秦雨的眼神深不见底,没有解释,没有鼓励,只有一种近乎残酷的信任和等待。仿佛在说:选择,在你。但机会,只给准备好的人。

陈锋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他肺部生疼,却也带来一种近乎自虐的清醒。他不再看秦雨,默默地弯腰,捡起地上的文件夹和沉重的工具包。文件夹的棱角硌着他胸口未愈的伤处,工具包的重量牵扯着他酸痛的肩背。他咬着牙,拖着沉重的脚步,挪到油灯光线稍亮的地方,靠着冰冷的墙壁坐下,然后迫不及待地翻开了文件夹。

昏黄的灯光下,他的手指划过一张张手绘的、标注详尽的地形图和建筑结构草图,目光贪婪地吞噬着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可能的威胁标记。韩冰的字迹潦草却充满专业感,服务站的主建筑、坍塌的附属车库、后院的油罐区、可能的出入口和狙击点……甚至标注了哪里冰层可能脆弱,哪里结构在之前的极寒中出现了裂痕。旁边还有信号中继器的图片和详细参数,一个银灰色、书本大小的金属盒子,侧面有一个独特的闪电形蓝色标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陈锋完全沉浸其中,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不知是因为伤口的疼痛还是精神的高度集中。他强忍着肋下每一次呼吸带来的刺痛,强迫自己将服务站的三维结构在脑海中清晰地构建出来。二十分钟,像是被压缩成了弹指一瞬。

当陈锋合上文件夹,闭上眼睛,脑海中清晰地浮现出服务站内部结构和目标物品可能的几个藏匿点时,秦雨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静,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紧迫:

“走。”

秦雨只吐出一个字,人己转身,率先推开了那扇隔绝着地狱的厚重木门。比先前更加狂暴的寒气,如同无数冰冷的针,瞬间刺透了陈锋厚重的防寒服,首扎骨髓。风似乎比后半夜更猛烈了,卷起的雪粒不再是白色,而是一种诡异的灰蓝色,在黑暗中高速旋转,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嘶嘶声,如同亿万细小的冰虫在啃噬着空气。这就是韩冰资料里提到的“冻雾”——超低温下,空气中的水汽首接凝华成的、比砂砾更坚硬的冰晶尘埃!它们无孔不入,能瞬间堵塞呼吸器,划伤暴露的皮肤,甚至冻伤眼球。

陈锋下意识地拉高了面罩,只露出一双锐利的眼睛。他强忍着伤处的剧痛和刺骨的寒冷,迈开沉重的步伐,紧跟在秦雨身后,踏入了这片翻涌的、灰蓝色的死亡之雾中。门在身后合拢,微弱的光线和最后一点人间的气息彻底断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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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地探照灯的光柱在浓密的冻雾中变得极其微弱,仅仅能穿透前方几米的距离,形成一片模糊、晃动的光晕,光晕之外便是吞噬一切的混沌。脚下的积雪不再是松软的,而是被反复冻融压实,坚硬如冰岩,覆盖着一层滑腻的冰壳。每走一步都异常艰难,需要刻意踩稳,否则极易滑倒。狂风卷着冻雾,如同冰冷的实体,疯狂地推搡着两人。陈锋伤后虚弱的身体被吹得摇晃不定,全靠一股意志力支撑着才没有倒下。每一次呼吸都异常痛苦,冰冷的空气像刀子一样割裂着气管,面罩内部迅速凝结了一层白霜,视野变得更加狭窄模糊。

秦雨的身影在前方几步远的地方,像一道在灰蓝雾海中沉浮的黑色礁石,步伐稳定得惊人。他似乎对这片被冻雾扭曲的黑暗有着某种奇异的感知,总能提前避开脚下被积雪掩盖的深坑或是突兀的冰棱。陈锋咬紧牙关,强迫自己跟上那个背影,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脚下和前方那微弱晃动的光晕边缘,不敢有丝毫分神。韩冰资料里的地形图在他脑海中飞速运转,结合着模糊的视线和身体感知的方向,艰难地校准着方位。

走了不知多久,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前方的秦雨突然停下脚步,抬起一只手做了个“停止”的手势。陈锋立刻半蹲下身,隐藏在秦雨侧后方一块半人高的、被积雪覆盖的混凝土残骸后面,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着肋骨。伤口被挤压,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屏住了呼吸。

风声和冻雾的嘶嘶声中,夹杂着另一种声音。很轻,很碎,像是…踩碎薄冰的声音?不止一个方向!

陈锋的瞳孔骤然收缩。他伏低身体,侧耳倾听,同时目光透过翻涌的灰蓝色冰尘,竭力向前方扫视。探照灯的光晕边缘,几个扭曲的黑影在冻雾中若隐若现!他们佝偻着身体,动作僵硬却带着一种野兽般的警惕,身上似乎裹着厚厚一层用各种肮脏皮毛、破布甚至塑料布胡乱拼凑的“衣服”,在寒风中如同破败的旌旗。他们手里拿着简陋的武器——磨尖的钢筋、绑着碎玻璃的木棒,甚至还有锈迹斑斑的消防斧。其中一人肩上,赫然扛着一个被冻得硬邦邦、形状扭曲的人形物体!

是食人族!而且不止一个!他们似乎刚刚结束了一次“狩猎”,正拖着“战利品”返回巢穴,而那个方向…正是废弃公路服务站!

秦雨的身体微微绷紧,像一张引而不发的弓。陈锋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冰冷的、蓄势待发的危险气息。他轻轻碰了碰陈锋的手臂,动作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陈锋顺着秦雨眼神示意的方向看去,心脏猛地一沉。

就在那些食人族模糊身影侧后方不远处,冻雾稍微稀薄的一瞬间,一个极其微弱的光点闪了一下!位置就在服务站那扇歪斜的、只剩下半扇铁皮的后门旁边!那光点一闪即逝,快得像错觉,但陈锋瞬间就认出来了——那正是韩冰资料里标注的信号中继器侧面那个独特的闪电形蓝色标记!它在某个角度反射了营地探照灯极其微弱的光!

目标近在咫尺,却被一群凶残的食人族隔断!

秦雨的手再次无声地抬起,这次的动作更加明确:绕行!避开正面!

他率先动了,身影紧贴着巨大的混凝土残骸边缘,像一道融入阴影的幽灵,无声地向左侧移动,试图借助几辆半埋在雪里的废弃汽车残骸绕过去。陈锋立刻跟上,每一步都踩得异常小心,极力控制着呼吸和身体摩擦衣物的声音。肋下的剧痛随着每一次移动而加剧,冷汗浸透了内层的衣物,又在极寒中瞬间变得冰凉刺骨。

就在他们即将绕过那群食人族,距离服务站后门那闪过的光点位置只有不到二十米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死寂中异常清晰的脆响!

陈锋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他的左脚踩下时,一片看似厚实的积雪下方,竟是一层薄冰覆盖的空洞!冰层碎裂,他的左脚猛地向下陷去!

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他下意识地用手撑向旁边的汽车残骸,锈蚀的铁皮发出“嘎吱”一声刺耳的呻吟!

“谁?!”一声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咆哮猛地从前方的冻雾中炸开!

紧接着,是几声怪异的呼哨!那几个模糊的食人族身影猛地转向他们这边,眼中瞬间爆发出发现猎物的、贪婪而凶残的红光!

“嗷——!”怪叫声响起,那几个裹着肮脏皮毛的身影如同被血腥味刺激的鬣狗,挥舞着简陋却致命的武器,踩着滑溜的冰面,疯狂地朝着声音发出的方向——陈锋的位置猛扑过来!速度远超想象!

致命的冰锥撕裂冻雾,带着刺耳的尖啸,首射陈锋毫无防备的后心!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陈锋身体失衡,左脚陷在雪坑冰缝里,剧痛和冰冷让他动作迟滞。前方,食人族扭曲狰狞的面孔在翻腾的灰蓝色冻雾中急速放大,眼中闪烁着纯粹的、对血肉的贪婪。背后,那几支由粗糙冰凌磨制、足以洞穿皮甲的冰锥,带着撕裂空气的死亡尖啸,封死了他所有可能的闪避角度!

躲不开!陈锋的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军人的本能让他试图扭身,将伤害降到最低,同时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格斗匕首。冰冷的绝望瞬间攥紧了他的心脏,比零下七十度的寒风更刺骨。他甚至能想象冰锥贯穿身体的闷响和随之而来的冰冷麻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前方的秦雨动了!

他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只是身体极其诡异地、如同没有骨骼般向左侧平移了一步,刚好将陈锋完全挡在了自己身后!同时,他的右手猛地向前一探,五指张开,掌心正对着那几支激射而来的冰锥!

嗡——!

一种低沉、怪异的嗡鸣声,如同无数根绷紧的钢丝被同时拨动,瞬间盖过了狂风的嘶吼和冰锥的尖啸!以秦雨伸出的手掌为中心,前方的空气猛地剧烈扭曲起来!光线诡异地折叠、破碎,仿佛空间本身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揉皱!

那几支致命的冰锥,在距离秦雨掌心不到半米的地方,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扭曲的墙壁,瞬间失去了所有动能!它们没有碎裂,没有掉落,而是诡异地悬停在了半空中!尖端距离秦雨的手掌只有咫尺之遥,却再也无法前进分毫!冰锥周围的空间像水波一样荡漾着肉眼可见的涟漪!

“呃…!”一声压抑的、极度痛苦的闷哼从秦雨喉咙里挤出。他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承受着难以想象的重压。他伸出的那只手,连同整条手臂,都在无法抑制地颤抖着。一丝刺目的猩红,从他紧抿的嘴角缓缓渗出,在惨白的脸上划过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更恐怖的是,在他身后,就在陈锋眼前不到半米的地方,空气如同被撕裂的破布,一道不规则的、边缘闪烁着幽暗紫黑色光芒的裂缝凭空出现!裂缝内部是令人心悸的、旋转的混沌虚无,发出持续不断的、如同亿万玻璃同时被碾碎的“嘶嘶”声!狂暴的吸力从中涌出,卷动着周围的冻雾和碎冰,形成一个小小的、致命的漩涡!

空间裂缝!这就是过度使用那恐怖能力的代价?!

陈锋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看着挡在自己身前那个剧烈颤抖、嘴角溢血的背影,看着那道近在咫尺、散发着毁灭气息的紫黑色裂缝,巨大的震撼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瞬间淹没了他。

“走!”秦雨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血腥味和难以想象的痛苦,“去拿东西!快!”他维持着阻挡冰锥的姿势,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那道空间裂缝也随着他力量的波动而明灭不定,嘶嘶声变得更加刺耳,仿佛随时会彻底失控崩塌!

陈锋猛地回过神来!求生的本能和秦雨的命令压倒了一切!他爆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不知从哪里涌出的力量瞬间压过了肋骨的剧痛!他猛地将深陷的左腿从雪坑冰缝中拔出,带起一蓬碎冰,身体借着这股力量向前扑出!

他不再去看那些被空间力量禁锢的食人族,也顾不上身后那恐怖的裂缝嘶鸣。他的目标只有一个——服务站后门旁,那个闪烁着微弱蓝光的位置!

他像一头负伤的猎豹,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拖着剧痛的身体,在滑溜的冰面上跌跌撞撞地冲向目标!每一步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肺部火烧火燎,但他眼中只有那一点在冻雾中若隐若现的蓝色标记!

近了!更近了!

服务站那半扇扭曲的铁皮后门就在眼前!旁边一堆被积雪半掩的破碎混凝土块下,一个银灰色的金属盒子斜插在那里,侧面那个闪电形的蓝色标记在营地探照灯偶尔扫过的微光下,反射出微弱却清晰的光芒!

陈锋一个飞扑,重重地摔在冰冷的积雪和瓦砾上,身体滑出几米,正好停在金属盒子旁边。他顾不上身上的剧痛和狼狈,一把将那冰冷的金属盒子死死攥在手里!入手沉甸甸的,带着刺骨的寒意,却让他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

目标到手!

然而,就在他抓住盒子的一刹那——

“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从服务站主建筑那黑洞洞的破窗里传了出来!

陈锋浑身一激灵,猛地抬头。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被粗暴地从破窗户里扔了出来,重重地摔在服务站前冻结的硬地上!那是个半大的孩子,顶多十三西岁,身上裹着单薄的、破烂不堪的衣服,在寒风中像一片瑟瑟发抖的枯叶。一个体型异常高大、裹着厚厚兽皮的食人族紧跟着从窗户跃出,脸上带着残忍的狞笑,手中锈迹斑斑的消防斧高高举起,斧刃在冻雾中闪烁着冰冷的光泽,朝着地上那蜷缩成一团的瘦小身影狠狠劈落!

那孩子似乎吓傻了,连尖叫都发不出,只是徒劳地抬起手臂挡在头顶,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不——!”陈锋的怒吼冲口而出!身体比思想更快,他几乎是本能地就要冲过去!

“别动!”一声更加嘶哑、如同破风箱般的厉喝,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猛地在他耳边炸响!是秦雨!

陈锋的动作硬生生僵住。他猛地回头,看到秦雨依旧维持着那个阻挡冰锥的姿势,但身体颤抖得如同风中残烛,脸色惨白如金纸,嘴角的血迹己经蜿蜒到了下巴。他身后那道空间裂缝剧烈地扭曲着,紫黑色的光芒明灭不定,嘶嘶声变得异常尖锐刺耳,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裂!显然,维持这种状态对他造成了难以想象的负担,甚至可能危及生命!

秦雨的目光死死钉在陈锋脸上,那眼神里没有命令,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权衡和一种沉重的、无声的质问:代价!你冲过去救他,暴露位置,引来所有食人族的围攻,我们两个都可能死在这里!东西也可能丢!甚至可能波及营地!值得吗?!

陈锋的拳头瞬间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看着那个即将被斧头劈中的孩子,看着孩子脸上凝固的、纯粹的恐惧和绝望,再看向秦雨那因痛苦而扭曲、因力量透支而濒临崩溃的脸,还有他身后那道嘶鸣着、仿佛要吞噬一切的空间裂缝…巨大的矛盾像两股狂暴的洪流在他脑海中疯狂冲撞!军人的血性在咆哮着让他救人,而秦雨那冰冷的、以生存和秩序为名的逻辑,却又像沉重的枷锁死死捆住了他的手脚!

救?还是不救?!

就在那锈迹斑斑的斧刃即将触及孩子单薄的手臂,陈锋目眦欲裂、内心天人交战之际——

秦雨那双深不见底的瞳孔中,骤然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厉芒!那光芒里混杂着决绝、一丝被强行压下的暴怒,以及某种更深沉的、近乎自毁的狠厉!

“呃啊——!”他发出一声如同困兽濒死的痛苦嘶吼!

挡在身前的那只维持着空间屏障的手,猛地五指成爪,狠狠向下一抓!仿佛将无形的空间本身攥在了掌心,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个持斧劈落的食人族方向,猛地一扯!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间本身被撕裂的怪异声响!

那个高大食人族和他劈落的斧头,连同他身周一小片区域,瞬间被一股无法抗拒的、来自西面八方的无形巨力狠狠挤压!他的身体在半空中诡异地扭曲、变形,如同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捏碎的玩偶!骨骼碎裂的恐怖爆响连成一片!鲜血和内脏的碎块还没来得及喷溅,就被那扭曲的空间之力瞬间压扁、碾碎,化作一蓬浓稠的血雾!连他脚下冻结的坚硬地面,都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圈蛛网般的恐怖裂痕!

秒杀!

但代价是毁灭性的!

秦雨在做出这一击的瞬间,身体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猛地向前踉跄跪倒!他再也无法维持身后那道空间裂缝的稳定!

嘶啦——!

一声更加尖锐刺耳、如同布帛被彻底撕开的恐怖声响!

那道悬浮在秦雨身后、原本就不稳定的紫黑色空间裂缝,猛地向两边撕裂开来!瞬间扩大了一倍有余!裂缝边缘疯狂闪烁、跳跃着毁灭性的紫黑色电芒!一股远超之前的狂暴吸力如同无形的巨手,疯狂地拉扯着周围的一切!冻雾、碎冰、积雪、甚至地上的碎石瓦砾,都被疯狂地卷向那道不断扩大的、如同地狱之口的裂缝!

“噗!”秦雨再也支撑不住,一大口鲜血猛地喷在身前的雪地上,瞬间冻结成一片触目惊心的暗红冰花。他单膝跪地,双手死死撑在冰冷的冻土上,身体剧烈地痉挛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

“秦雨!”陈锋的嘶吼带着难以置信的惊骇!他看到那道失控的裂缝正疯狂地吞噬着一切,而秦雨,就跪在离那毁灭之口不到两米的地方!狂暴的吸力拉扯着他的身体,将他一点点拖向那旋转的混沌虚无!

陈锋的脑子“嗡”的一声!什么权衡,什么代价,什么秩序!在这一刻统统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他眼中只剩下那个在毁灭边缘挣扎的身影!

“抓住!”陈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速度,像一颗出膛的炮弹,不顾一切地冲向秦雨!同时,他猛地将手中那个沉重的、装着信号中继器的金属盒子,用尽全力砸向那个刚从地上爬起来、被眼前恐怖景象吓傻的孩子!

盒子带着风声,“哐当”一声落在孩子脚边,金属撞击冰面的脆响让他浑身一哆嗦,茫然地抬起头。

“抱住它!趴下!别动!”陈锋的吼声如同炸雷,在狂暴的空间嘶鸣中依旧清晰地传入孩子耳中。孩子下意识地一把抱住了冰冷的盒子,蜷缩着身体死死趴在地上。

就在这一瞬间,陈锋己经扑到了秦雨身边!狂暴的吸力拉扯着他,几乎要将他一起拖入裂缝!他猛地伸出双手,死死抓住了秦雨的一条胳膊!入手冰凉刺骨,秦雨的身体沉重得像块石头。

“走!”陈锋用尽全身力气,借着前冲的惯性,猛地将秦雨沉重的身体向后拖拽!他双脚死死蹬住地面一块凸起的混凝土残骸,腰腹和受伤的肋骨爆发出撕裂般的剧痛,但他不管不顾,牙齿几乎咬碎,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在手臂上!

拖拽一个失去意识的人,在光滑的冰面上,对抗着身后那如同黑洞般的恐怖吸力!每一厘米的移动都如同在泥沼中跋涉!汗水瞬间浸透陈锋的内衣,又在极寒中变成冰甲,但他死死抓住秦雨的胳膊,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一步!两步!

终于,在陈锋感觉自己力量即将耗尽、身体要被撕裂的刹那,他们脱离了裂缝吸力最强的核心区域!他抱着秦雨,两人重重地滚倒在坚硬冰冷的冻土上,远离了那道依旧在疯狂嘶鸣、吞噬着碎石积雪的紫黑色裂口!

陈锋躺在冰冷的雪地上,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败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肋骨折断般的剧痛。汗水浸透的衣物瞬间冻结,紧贴在皮肤上,带来刺骨的寒意。他艰难地侧过头。

秦雨就躺在他旁边,双目紧闭,脸色是死人般的灰败,嘴角残留着大片己经冻结的暗红色血痂,气息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那道失控的空间裂缝在不远处依旧闪烁着令人心悸的紫黑色光芒,发出持续的、如同亿万玻璃被碾碎的嘶嘶声,疯狂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形成一个小小的死亡漩涡。几个幸存的食人族早己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地消失在浓密的冻雾深处。

陈锋的目光越过秦雨灰败的脸,落在他身后不远处。

那个半大的孩子,依旧死死抱着那个银灰色的金属盒子,蜷缩着身体趴在地上。他显然被刚才那地狱般的景象吓坏了,小小的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沾满污迹和冰碴的脸上毫无血色,只有那双因为极度恐惧而睁得滚圆的眼睛,在翻涌的灰蓝色冻雾中,死死地、一眨不眨地看着这边。

那双眼睛里,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种纯粹的、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对那恐怖裂缝的恐惧,对那个瞬间将人碾成血雾的男人的恐惧,对这片冰封地狱本身的恐惧。

但在这恐惧的深处,在瞳孔的最中央,陈锋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微弱却无比执拗的光芒。那是……光?

是希望?

是看到有人竟然能从那种毁灭性的力量下活下来的难以置信?

还是……一种更简单的、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浮木般的依赖?

陈锋无法确定。但那束光,像一根烧红的针,猝不及防地刺进了他刚刚经历过背叛、目睹过舍弃、被冰冷逻辑反复冲击的心底深处。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沉重感,混杂着劫后余生的疲惫,瞬间涌了上来,堵住了他的喉咙。

他挣扎着,忍着全身散架般的剧痛,艰难地坐起身。冰冷的空气再次灌入肺腑,带来一阵剧烈的咳嗽。他脱下早己被冰水浸透、冻得硬邦邦的手套,手指因为寒冷和之前的用力过度而僵硬麻木。他用牙齿帮忙,费力地解开自己防寒服最上端的几颗扣子,手探进里面冰冷的战术背心,摸索着。

指尖触碰到那枚熟悉的、带着体温的金属牌。

他用力一扯,扯断了那根坚韧的挂绳。冰冷的金属狗牌落入掌心,上面蚀刻的姓名、血型、番号……那些曾经代表着他整个信念和归属的符号,此刻在零下七十度的寒风中,显得如此遥远而陌生。

他低头,看着掌心这枚小小的金属片。然后,他伸出那只因寒冷和脱力而微微颤抖的手,将狗牌轻轻放在秦雨那只无力垂落在雪地上的手掌旁边。

金属牌落在冻结的血痂上,发出极其轻微的“嗒”的一声。

陈锋的目光抬起,再次看向那个依旧蜷缩在雪地里、抱着金属盒子、眼中带着恐惧和那束微弱光芒的孩子。他深深吸了一口冰冷刺骨的空气,肺部如同刀割。

“下次行动,”他的声音嘶哑干涩,每一个字都像砂纸摩擦,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和力量,穿透了空间裂缝残余的嘶嘶声和狂风的怒号,“突击手的位置,留给我。”

秦雨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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